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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古怪阴谋,谁也不知底细。”提高了嗓子又道:“众位师兄师姊、师弟师妹,师父虽有遗言命周师妹接任掌门,可是她老人家万万料想不到,她圆寂之后尸骨未寒,本派掌门人立即便去寻那魔教教主相叙私情。此事和本派存亡兴衰干系太大,先师若知今晚之事,她老人家必定另选掌门。师父的遗志乃是要本派光大发扬,决不是要本派覆灭在魔教之手。依小妹之见,咱们须得继承先师遗志,请周师妹交出掌门铁指环,咱们另推一位德才兼备、资望武功足为同门表率的师姊,出任本派掌门。”她说了这几句话后,同门中便有六七人出言附和。周芷若道:“我受先师之命,接任本派掌门,这铁指环决不能交。我实在不想当这掌门,可是我曾对师父立下重誓,决不能……决不能有负她老人家的托付。”这几句话说来半点力道也无,有些同门本来不作左右袒,听了也不禁暗暗摇头。
丁敏君厉声道:“这掌门铁指环,你不交也得交!本派门规严戒欺师灭祖,严戒淫邪无耻,你犯了这两条最最首要的大戒,还能掌理峨嵋门户么?”
赵敏将嘴唇凑到张无忌耳边,低声道:“你的周姑娘要糟啦!你叫我一声好姊姊,我便出头去给她解围。”张无忌心中一动,知道这位姑娘足智多谋,必有妙策使周芷若脱困,但她年纪比自己小得多,这一声“好姊姊”叫起来未免太也肉麻,实在叫不出口,正自犹豫,赵敏又道:“你不叫也由得你,我可要走啦。”张无忌无奈,只得在她耳边低声叫道:“好姊姊!”赵敏噗哧一笑,正要长身而起,亭中诸人已然惊觉。丁敏君喝道:“是谁?鬼鬼崇崇的在这里偷听!”
突然间墙外传来几声咳嗽,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黑夜之中,你峨嵋派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甚么?”一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凉亭外已多了两人。
这二人面向月光,张无忌看得分明,一个是佝偻龙钟的老妇,手持拐杖,正是金花婆婆,另一个是身形婀娜的少女,容貌奇丑,却是殷野王之女、张无忌的表妹蛛儿殷离。那日韦一笑将蛛儿擒去,还没上光明顶便寒毒发作,强忍着不吸她热血,终于不支倒地,后来得周颠救醒,再寻蛛儿时却已不知去向。张无忌自和她分别以来,常自想念,不料此刻忽而出现,他大喜之下,几欲出声招呼。
丁敏君冷冷的道:“金花婆婆,你来干甚么?”金花婆婆道:“你师父在哪里?”丁敏君道:“先师已于昨日圆寂,你在园外听了这么久,却来明知故问。”
金花婆婆失声道:“啊,灭绝师太已圆寂了!是怎样死的?为甚么不等着再见我一面?唉,唉,可惜,可惜……”一句话没再说得下去,弯了腰不住的咳嗽。蛛儿轻轻拍着她背,向丁敏君冷笑道:“谁耐烦来偷听你们说话?我和婆婆经过这里,听得你叽哩咕噜的说个不停,我认得你的声音,这才进来瞧瞧,婆婆问你,你没听见么?你师父是怎样死的?”丁敏君怒道:“这干你甚么事?我为甚么要跟你说?”金花婆婆舒了口长气,缓缓的道:“我生平和人动手,只在你师父手下输过一次,可是那并非武功招数不及,只是挡不了倚天剑的锋利。这几年来发愿要找一口利刃,再与你师父一较高下。老婆子走遍了天涯海角,总算不枉了这番苦心,一位故人答应借宝刀给我一用。我打听得峨嵋派人众被朝廷囚禁在万安寺中,有心要去救你师父出来,和她较量一下真实本领,岂知今日来到,万安寺已成了一片瓦砾。唉!命中注定,金花婆婆毕生不能再雪此败之辱。灭绝师太啊灭绝师太,你便不能迟死一天半日吗?”
丁敏君道:“我师父此刻倘若尚在人世,你也不过再多败一场,叫你输得死心塌……”
突然间拍拍拍拍,四下清脆的声响过去,丁敏君目眩头晕,几欲摔倒,脸上已被金花婆婆左右开弓的连击了四掌。别看这老婆婆病骨支离,咳嗽连连,岂知出手竟然迅捷无伦,手法又怪异之极,这四掌打得丁敏君竟无丝毫抗拒躲闪的余地。她与丁敏君相距本有两丈,但顷刻间欺近身去,打了四掌后又即退过,行动直似鬼魅。
丁敏君惊怒交集,立即拔出长剑,抢上前去,指着金花婆婆道:“你这老乞婆,当真活得不耐烦了?”金花婆婆似乎没听到她的辱骂,对她手中长剑也似视而不见,只缓缓的道:“你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语意萧索,似乎十分的心灰意懒。丁敏君手中长剑的剑尖距她胸口不过三尺,终究不敢便刺了出去,只骂:“老乞婆,我为甚么要跟你说?”金花婆婆长叹一声,自言自语:“灭绝师太,你一世英雄,可算得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一旦身故,弟子之中,竟无一个像样的人出来接掌门户吗?”
静玄师太走上一步,合掌说道:“贫尼静玄,参见婆婆。先师圆逝之时,遗命由周芷若周师妹接任掌门。只是本派之中尚有若干同门未服。先师既已圆寂,令婆婆难偿心愿,大数如此,夫复何言?本派掌门未定,不能和婆婆定甚么约会。但峨嵋乃武林大派,决不能堕了先师的威名。婆婆有甚么吩咐,便请示下,日后本派掌门自当凭武林规矩和你作一了断。但若婆婆自恃前辈,逞强欺人,峨嵋派虽然今遭丧师大难,也唯有和你周旋到底,血溅荒园,有死而已。”这一番话侃侃道来,不亢不卑,连张无忌和赵敏也是暗暗叫好。金花婆婆眼中亮光一闪,说道:“原来尊师圆寂之时,已然传下遗命,定下了继任的掌门人,那好极了。是哪一位?便请一见。”语气已比对丁敏君说话时客气得多了。周芷若上前施礼,说道:“婆婆万福!峨嵋派第四代掌门人周芷若,问婆婆安好。”
丁敏君大声道:“也不害臊,便自封为本派第四代掌门人了。”
蛛儿冷笑道:“这位周姊姊为人很好,我在西域之时,多承周姊姊的照料。她不配做掌门人,难道你反配么?你再在我婆婆面前放肆。瞧我不再赏你几个嘴巴!”
丁敏君大怒,刷的一剑便向蛛儿分心刺来。蛛儿一斜身,伸掌便往丁敏君脸上击去。她这身法和金花婆婆一模一样,但出手之迅捷却差得远了。丁敏君立即低头躲开,她那一剑却也没能刺中蛛儿。金花婆婆笑道:“小妮子,我教了多少次,这么容易的一招还是没学会。瞧仔细了!”右手挥去,顺手在丁敏君左颊上一掌,反手在她右颊上一掌,跟着又是顺手击左颊,反手击右颊,这四掌段落分明,人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但丁敏君全身给一股大力笼罩住了,四肢全然动弹不得,面颊连中四掌,绝无招架之能,总算金花婆婆掌上未运劲力,她才没受到重伤。蛛儿笑道:“婆婆,你这手法我是学会了,就是没你这股内劲。我再来试试!”丁敏君仍是被金花婆婆的内力逼住了,眼见蛛儿这一掌又要打到脸上,气愤之下,几欲晕去。突然间周芷若闪身而上,左手伸出,架开了蛛儿这一掌,说道:“姊姊且住!”转头向金花婆婆道:“婆婆,适才我静玄师姊已说得明白,本派同门武学上虽不及婆婆精湛,却也不容婆婆肆意欺凌。”金花婆婆笑道:“这姓丁的女子牙尖齿利,口口声声的不服你做掌门,你还来代她出头么?”周芷若道:“本派门户之事,不与外人相干。小女子既受先师遗命,虽然本领低微,却也不容外人辱及本派门人。”
金花婆婆笑道:“好,好,好!”只说得三个“好”字,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蛛儿递了一粒丸药过去,金花婆婆接过服下,喘了一阵气,突然间双掌齐出,一掌按在周芷若前胸,一掌按在她后心,将她身子平平的挟在双掌之间,双掌着手之处,均是致命大穴。这一招更是怪异之极,周芷若虽然学武为时无多,究已得了灭绝师太的三分真传,不料莫名其妙的便被对方制住了前胸后心要穴,只吓得花容失色,话也说不出来。金花婆婆森然道:“周姑娘,你这掌门人委实稀松平常,难道尊师竟将峨嵋派掌门的重任,交了给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么?我瞧你呀,多半是胡吹大气。”
周芷若一定心神,寻思:“她这时手上只须内劲吐出,我心脉立时便被震断,死于当场。可是我如何能够堕了师父的威风?”一想到师父,登时勇气百倍,举起右手,说道:“这是峨嵋派掌门的铁指环,是先师亲手套在我的手上,岂有虚假?”金花婆婆一笑,说道:“刚才你那师姊言道,峨嵋乃武林大派。此话倒也不错。可是凭你这点儿本领,能做这武林大派的掌门人吗?我瞧你还是乖乖听我吩咐的好。”周芷若道:“金花婆婆,先师虽然圆寂,峨嵋派并非就此毁了。我落在你的手中,你要杀便杀,若想胁迫我做甚不应为之事,那叫休想。本派陷于朝廷奸计,被囚高塔,却有哪一个肯降服了?周芷若虽是年轻弱女,既受重任,自知艰巨,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张无忌见她胸背要穴俱被金花婆婆按住,生死已在呼吸之间,兀自如此倔强,只怕金花婆婆一怒,立时便伤了她的性命,情急之下,便欲纵出相救。赵敏已猜到他心意,抓住他右臂轻轻一摇,意思说且不用忙。
只听金花婆婆哈哈一笑,说道:“灭绝师太也不算怎么走眼啊。你这小掌门武功虽弱,性格儿倒强。嗯,不错,不错,武功差的可以练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周芷若此刻早已害怕得六神无主,只是想着师父临死时的重托,唯有硬着头皮,挺立不屈。峨嵋众同门本来都瞧不起周芷若,但此刻见她不计私嫌,挺身而出回护丁敏君,而在强敌挟持之下丝毫不堕本派威名,心中均起了对她敬佩之意。静玄长剑一晃,几声唿哨,峨嵋群弟子倏地散开,各出兵刃,团团将凉亭围住了。金花婆婆笑道:“怎么样?”静玄道:“婆婆劫持峨嵋掌门,意欲何为?”金花婆婆咳了几声,道:“你们想倚多为胜?嘿嘿,在我金花婆婆眼下,再多十倍,又有甚么分别?”突然间放开了周芷若,身形晃处,直欺到静玄身前,食中两指,挖向她双眼。静玄急忙回剑削她双臂,只听得“嘿”的一声闷哼,身旁已倒了一位同门师妹。金花婆婆明攻静玄,左足却踢中了一名峨嵋女弟子腰间穴道。
但见她身形在凉亭周遭滴溜溜的转动,大袖飞舞,偶尔传出几下咳嗽之声,峨嵋门人长剑齐出,竟没一剑能刺中她衣衫,但男女弟子却已有七人被打中穴道倒地。她打穴手法极是怪异,被打中的都是大声呼叫。一时废园中凄厉的叫声此起彼落,闻之心惊。金花婆婆双手一拍,回入凉亭,说道:“周姑娘,你们峨嵋派的武功,比之金花婆婆怎么样?”周芷若道:“本派武功当然高于婆婆。当年婆婆败在先师剑下,难道你忘了么?”金花婆婆怒道:“灭绝老尼徒仗宝剑之利,又算得甚么?”周芷若道:“婆婆凭良心说一句,倘若先师和婆婆空手过招,胜负如何?”金花婆婆沉吟半晌,道:“不知道。我原想知道尊师和我到底谁强谁弱,是以今日才到大都来。唉!灭绝师太这一圆寂,武林中少了一位高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峨嵋派从此衰了。”那七名峨嵋弟子呼号不绝,正似作为金花婆婆这话的注脚。静玄等年长弟子用力给他们推宫过血,丝毫不见功效,看来须金花婆婆本人方始解得。
张无忌当年医治过不少伤在金花婆婆手底的武林健者,知道这老婆婆下手之毒辣,江湖上实所罕有,有心出去相救,转念又想:“这一来帮了周姑娘,却得罪了蛛儿。我这个表妹不但对我甚好,且是骨肉至亲,我如何可厚此薄彼?”只听金花婆婆道:“周姑娘,你服了么?”周芷若硬着头皮道:“本派武功深如大海,不能速成。我们年岁尚轻,自是不及婆婆,日后进展,却是不可限量。”
金花婆婆笑道:“妙极,妙极!金花婆婆就此告辞。待你日后武功不可限量之时,再来解他们的穴道罢。”说着携了蛛儿之手,转身便走。周芷若心想这些同门的苦楚,便一时三刻也是难熬,金花婆婆一走,只怕他们痛也痛死了,忙道:“婆婆慢走。我这几位同门师姊师兄,还请解救。”金花婆婆道:“要我相救,那也不难。自今而后,金花婆婆和我这徒儿所到之处,峨嵋门人避道而行。”周芷若心想:“我甫任掌门,立时便遇此大敌。倘若答应了此事,峨嵋派怎么还能在武林中立足?这峨嵋一派,岂非就此在我手中给毁了?”金花婆婆见她躇踌不答,笑道:“你不肯堕了峨嵋派的威名,那也罢了。你将倚天剑借我一用,我就解救你的同门。”周芷若道:“本派师徒陷于朝廷奸计,被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