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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未可知。唉,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便道:“既是如此,自当再来领教三位大师的高招。”回身抱着谢逊的腰,说道:“义父,孩儿走了。”
谢逊点点头,抚摸他的头发,说道:“你不必再来救我,我是决意不走的了。好孩子,盼你事事逢凶化吉,不负你爹娘和我的期望。你当学你爹爹,不可学你义父。”张无忌道:“爹爹和义父都是英雄好汉,一般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都是孩儿的好榜样。”说着躬身一拜,身形晃处,已自出了三株松树围成的圈子,向少林寺三僧一举手,展开轻功,倏忽不见,但听他清啸之声,片刻间已在里许之外。山峰畔少林僧众相顾骇然,早闻明教张教主武功卓绝,却没想到神妙至斯。张无忌既见形迹已露,索性显一手功夫,好教少林僧众心生忌惮,善待谢逊。他这一声清啸鼓足了中气,绵绵不绝,在大雷雨中飞扬而出,有若一条长龙行经空际。他足下施展全力,越奔越快,啸声也是越来越响。少林寺中千余僧众齐在梦中惊醒,直至啸声渐去渐远,方始纷纷议论。空闻、空智等知是张无忌到了,均是平增一番忧虑。
张无忌奔出数里,突然道旁一株柳树后有声叫道:“喂!”一人跃了出来,正是赵敏。
张无忌停啸止步,伸手挽住了她,见她全身被大雨淋湿了,发上脸上,水珠不断流下。赵敏问道:“跟少林寺的秃头们动过手了?”张无忌道:“是。”赵敏道:“谢大侠怎样了?有没见到?”张无忌挽着她手臂,在大雨中缓步而行,将适才情事简略的说了。赵敏沉吟道:“你有没问他如何失手遭擒?”张无忌道:“我只想着怎地救他脱险,没空问到这些闲事。”赵敏叹了口气,不再作声。张无忌道:“你不高兴么?”赵敏道:“在你是闲事,在我就是要紧事。好啦,等救出了谢大侠,再问也不迟。我只怕……”张无忌道:“怕甚么?你担心咱们救不了义父?”赵敏道:“明教比少林派强得多,要救谢大侠,终究是办得到的。我就怕谢大侠决心一死以殉空见神僧。”张无忌也是担心着这件事,问道:“你说会么?”赵敏道:“但愿不会。”二人一路说话,来到杜氏夫妇屋前。赵敏笑道:“你行迹已露,不能再瞒他二人了。”
张无忌见茅舍之门半掩,便伸手推开,摇了摇身子,抖去些水湿,踏步进去,忽然间闻到一阵血腥气。他心下一惊,左手反掌将赵敏推到门外,黑暗中突然有人伸手抓来。这一抓无声无息,快捷无伦,待得惊觉,手指已触到面颊。张无忌此时已不及闪避,左足疾飞,径踢那人胸口,那人反手一勾,肘锤打向他腿上环跳穴,招数狠辣已极。张无忌只须缩腿一让,敌人左手就挖去了他一对眼珠,当即提手虚抓,他料敌奇准,这么一抓,刚好将敌人左手拿在掌中,便在此时,环跳穴上一麻,立足不定,右腿跪倒。
他正要乘势扭断敌人的手腕,只觉所握住的手掌温软柔滑,乃是女子之手,心中一动,没下重手,提起那人往外甩去,噗的一声,右肩剧痛,已中了一刀。
那人一跃出屋,挥掌向赵敏脸上拍去。张无忌知道赵敏决然挡不了,非当场毙命不可,忍痛纵起,也是挥掌拍出,双掌相交。那人身子一晃,脚下踉跄,借着这对掌之力,纵出数丈之外,便在黑暗中隐没不见。
赵敏惊问:“是谁?”张无忌“嘿”了一声,怀中火摺已被大雨淋湿,打不了火,生怕右肩上敌人的短刀有毒,不即拔出,道:“你点亮了灯。”
赵敏到厨下取出火刀火石,点亮油灯,见到他肩头的短刀,大吃一惊。张无忌见刃锋上并未喂毒,笑道:“一些外伤,不相干。”当即便拔出刀来,转头只见杜百当和易三娘缩身在屋角之中,当下顾不得止住伤口流血,抢上看时,二人已死去多时。赵敏惊道:“我出去时,他二人尚自好好地。”张无忌点点头,等赵敏替他裹好伤口,拿起短刀看时,正是杜氏夫妇所使的兵刃,只见屋中梁上、柱上、桌上、地下,插满了短刀,显是敌人曾与杜氏夫妇一番剧斗,将他夫妇的短刀一一打得出手,这才动手加害。赵敏骇然道:“这人武功厉害得很啊。”适才摸黑相斗,张无忌若非动念得快,料到那人要来抓自己的眼珠,不但此时已成了瞎子,多半自己与赵敏都已尸横就地。再看杜百当夫妇的尸身时,只见胸口数十根肋骨根根断成数截,连背后的肋骨也是如此,显是为一门极阴狠、极厉害的掌力所伤。他数经大敌,多历凶险,但回思适才暗室中这三下兔起鹘落般的交手,不禁越想越惊。今晚两场恶斗,第一场以一敌三,历时甚久,但惊心动魄之处,远不如第二场瞬息间的三招两式。赵敏又问:“那是谁?”张无忌摇头不答。赵敏突然间明白了,眼中流露出恐惧神色,呆了半晌,扑向张无忌怀中,吓得哭了出来。两人心下均知,若不是赵敏听到张无忌啸声,大雨中奔出去迎接,因而逃过大难,那么此刻死在屋角中的已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了。张无忌轻拍她的背脊,柔声安慰。赵敏道:“那人要杀的是我,先把杜氏夫妇杀了,躲在这里对我暗算,决不是想伤你。”张无忌道:“这几日中,你千万不可离开我身边。”沉吟片刻,又道:“不到一年之间,何以内力武功进展如此迅速?当世除我之外,只怕无人能护得你周全。”
次日清晨,张无忌拿了杜百当锄地的锄头,挖了个深坑,将杜氏夫妇埋了,与赵敏一齐跪下来拜了几拜,想起易三娘对待自己二人亲厚慈爱,都不禁伤感。
忽听得少林寺里钟声当当不绝,远远传来,声音甚是紧急,接着东面一道青色烟花直冲上天,南方红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数里外更升起黄色烟火。五道烟火将少林寺围在中间。张无忌叫道:“明教五行旗齐到,正面跟少林派干起来啦,咱们快去。”匆匆与赵敏换了衣服,洗去手脸的污泥,快步向少林寺奔去。
只行出数里,便见一队白衣的明教教众手执黄色小旗,向山上行去。张无忌叫道:“颜旗使在么?”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听到叫声,回头见是教主,大喜之下忙上前行礼参见。旗下教众欢声雷动,一齐拜伏。颜垣禀告:明教群豪得悉谢逊下落后,商议之下,均觉如等到端阳节天下英雄群聚少林之时再来讨人,就得与举世群雄为敌,眼下既无法禀明教主,只得权宜为计,于端阳节前十日由杨逍、范遥率领,尽集教中高手,来少林寺要人。料想大动干戈,多半难免,那倒也罢了,只是到处寻不着教主,不免有群龙无首之感。教众吹起号角,报知教主到来。过不多时,杨逍、范遥、殷天正、韦一笑、殷野王、周颠、彭莹玉、说不得、铁冠道人等人先后从各处到来,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四旗教众则分四面围住了少林寺。各人相见,尽皆大喜。杨逍与范遥谢过擅专之罪。张无忌道:“各位不须过谦,大家齐心合力来救谢法王,原是本教兄弟大伙儿的义气。本人心下感激,有何怪罪?”当下将自己混入少林寺、昨晚已和渡厄等三僧动手的事简略说了。众人听说一切都出于成昆的奸谋,无不气愤。周颠和铁冠道人更破口大骂。张无忌道:“今日本教以堂堂之师,向少林方丈要人,最好别伤了和气。万不得已动手,咱们第一是救谢法王,第二是捉拿成昆,此外不可滥伤无辜。”众人齐声应诺。张无忌向赵敏道:“敏妹,最好你乔装一下,别让少林寺僧众认出身分,以免多生事端。”当日她掳了少林众僧囚在大都,与少林派已结下极深的怨仇。赵敏笑道:“颜大哥,我扮作你旗下的一名兄弟罢!”颜垣当即命本旗一名兄弟除下外袍,让赵敏披上。赵敏奔入山后树林,匆匆改扮,搽黑了面颊,从树林中出来时,已变成一个面目狰狞的黑瘦汉子。号角吹动,明教群豪列队上山。少林寺中早已接到明教拜山的帖子,空智禅师率领僧众在山亭中迎候。空智听了圆真之言,深信少林僧众被赵敏用计擒往大都囚禁,削断手指,逼授武功,乃是明教与汝阳王暗中勾结安排的奸计,后来张无忌出手相救,更是假意卖好,另有阴谋,是以神色阴沉,合十行了一礼,甚么话也不说。
张无忌抱拳道:“敝教有事向贵派奉恳,专诚上山拜见方丈神僧。”空智点了点头,说道:“请!”引着明教群豪走向山门。空闻方丈率领达摩堂、罗汉堂、般若堂、戒律院各处首座高僧,在山门外迎接,请群豪到大雄宝殿分宾主坐下,小沙弥送上清茶。空闻和张无忌、杨逍、殷天正等人寒暄了几句,便即默然。张无忌说道:“方丈神僧,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特来求恳方丈瞧在武林一脉,开释敝教谢法王,大恩大德,日后必当补报。”空闻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本,戒嗔戒杀,原不该跟谢法王为难。不过老衲师兄空见命丧谢施主之手。张教主是一教之主,也当明白武林中的规矩。”
张无忌道:“此中另有缘故,可也怪不得谢法王。”于是将空见甘愿受拳以化解武林中一场大冤孽的经过说了。空闻等只听得一半,便即口宣佛号,一齐恭恭敬敬的站起。空闻目中含泪,颤声道:“善哉,善哉!空见师兄以大愿力行此大善举,功德非小。”群僧低声念经,对空见之仁侠高义,无不敬佩。明教群豪也一齐站起,致钦仰之意。
张无忌详细说毕当日经过,又道:“谢法王失手伤了空见神僧,至感后悔,但事后细细回想,此事的罪魁祸首,实是贵寺的圆真大师。”他见圆真不在殿上,说道:“请圆真大师出来,当面对质,分辨是非。”
周颠插口道:“是啊,在光明顶上这秃驴装假死,却又活了过来,鬼鬼祟祟,是甚么好东西?快叫他滚出来。”那日他在光明顶上吃了圆真大亏后,一直记恨。张无忌忙道:“周先生不可在方丈大师之前无礼。”周颠道:“我是骂圆真那秃驴,又不是骂方丈那秃……”这“秃”字一出口,知道不对,急忙伸手按住自己的嘴巴。空智听周颠出言无礼,更增恼怒,说道:“然则我空性师弟之死,张教主却又如何解释?”张无忌道:“空性神僧豪爽侠义,在下当日在光明顶上有缘拜会,极是钦佩。空性大师曾和在下相约,日后相互切磋武学。岂知不幸身遭大难,在下深为悼惜。此是奸人暗算,实与敝教无涉。”空智冷笑道:“张教主倒推得忒煞干净。然则汝阳王郡主与明教联手之事,那也是假的了?”张无忌脸上一红,道:“郡主与她父兄不洽,投身敝教。郡主往日对贵寺诸多不敬之处,在下自当命她上山拜佛,郑重谢罪。”空智喝道:“张教主花言巧语,于事何补?你身为一教之主,信口胡言,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张无忌想到杀空性、擒众僧之事,确是赵敏大大的不该,虽与明教无涉,但她目下却是托身于己,可不能推委不理,正为难间,铁冠道人厉声说道:“空智大师,我教主敬你是前辈高僧,给足了你面子,你可须知自重。我教主守信重义,岂能说一句假话?你辱我教主,便是辱我明教百万之众。纵我教主宽洪大量,不予计较,我们做部属的却不能善罢甘休。”此时明教教众在淮泗、豫鄂一带攻城掠地,招兵买马,说是“百万之众”,确非浮夸之言。
空智冷笑道:“百万之众便怎地?莫非要将少林寺踏为平地?魔教辱我少林,原非自今日始。我们失手被擒,囚于万安寺中,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自来邪正不两立,那也没有甚么。你们来到我少林寺,在十六尊罗汉像的背上刻了十六个大字,嘿嘿,‘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好威风,好煞气!”这十六个字,乃是当日赵敏手下武士将少林僧众擒去之后,以利刃刻在十六尊罗汉的背上。范遥一待众人出寺,便即飞身回到罗汉堂中,将十六尊罗汉像移转,仍是背心向壁,以免赵敏嫁祸于明教的阴谋得逞。后来杨逍等发觉,看过后仍将罗汉像移正,没料想还是给少林僧众知悉了。张无忌口才不佳,又想到这是赵敏胡闹,内心有愧,不禁无言可答。杨逍却道:“空智大师的话,可让我们不懂了。敝教张教主是武当弟子张五侠的公子,江湖上尽人皆知。我们就算再狂妄万倍,也决不敢辱及教主的先人。张教主自己,又怎会刻甚么‘再灭武当’的字样?方丈大师与空智大师乃有德高僧,岂能于其中这小小道理也不明白?在下相信决无其事。”这几句话振振有辞,立时令空智为之语塞。
空闻方丈修为日久,心性慈和,且终究以大局为重,心知明教势大,若是双方当真动上了手,只怕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