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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样样都重要,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才好。
澈水微微松了口气,觉得悬在半空的心完全稳重的恢复了平时的跳动。他往后退了一步,扶上了旁边的一块石头,这才发觉刚刚和花无双打斗时留下的伤口全都在隐隐作痛。他蹙着眉捂住了左边的腰际,原本想要硬撑下去,但这几天的确是筋疲力尽,不觉脚一软,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澈!”
“楼主!”
眼前的两人急忙向前搀住了他,澈水抬头,看到的是惊慌无比的两张脸;玄生双眉紧锁,双净脸色苍白,担心的表情好似快要哭出来。
“阿澈,怎么样?是不是毒性发作?到底哪里不舒服?”从一见到他就觉得这人不对劲,双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见他眼神恍惚脸色惨白,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奇怪的幻阵还是受了重伤,根本就不敢触碰他,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急急问道。
澈水却摇了摇头,淡然一笑,然后把玄生的手,放在了双净的上面。
“我想……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他喘息着笑道。
双净大骇:“你说什么,你不要说这种傻话,我一定会把解药……”
“不是那个意思啦小净,你不要担心……”澈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温柔,语气稳定:“你想对不败女侠证明什么,我已经明白了。而她要让你理解什么,我也懂了。接下来的路,该你们两个走了。”他顿了顿,看向不远处的石柱,还有刚刚花无双抱着荆扇头也不回的坠下的地方:“……这一关,我们已经过了,接下来,应该是面对玄生的父亲,和你的师父了。至于千侠楼的宝藏到底是什么,我想我也大致猜的出了。”这一句话是给陇也说的,他淡淡笑着,靠在了旁边的石头上,有点疲惫的闭上了眼:“小净,我累了。”
此话一出,双净就马上落了泪,但她还是理解了他的话,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阿澈。”
我都知道。
他们四个人,她,澈水,玄生,和天沙的旅程,在现下这一刻,才终于画上了句点。
不是天沙坠于重重楼而亡命的那一刻。
不是她在七石门如一抹透明的影子望穿天涯等待的日子。
也不是玄生睁开眼睛,把一切岁月都当成南柯一梦的时候。
而是现在,他们终于承认,他们累了,倦了,真的想要放手的现在。
是他们不得不依靠已经雄起成长起来的后辈来闯这一道道生死门和危险之路的现在。
这一场梦,真长。
终于到了放下手的时候。
接下来的路,你们要彼此扶持,彼此协助。
澈水累了,他要好好休息一下,因为明天,又有新的旅程要开始了。
“无论结局是什么,小净,我真的很开心。”澈水喘息着笑道,靠在那块石头上,缓缓的闭上了眼,喃喃说道:“谢谢你从十三岁的那个夏日,便给了我最灿烂最辉煌的江湖。”
“是我们的。”双净坚定的说道:“是我们给彼此的。”
漫漫无际,悠久遥远,好长好长的一场如梦岁月呵。
穿过了草长莺飞的清清湖畔,划过了芦苇如云的河水,呼啸过高耸入天的山峦,你可还记得,那烟火漫天的热闹繁华,那冷月清池下的笛鸣琴唱。
一幅幅回忆如画,天沙在粉荷绿叶之中笑吟吟的高声歌唱,澈水站在满月之下衣袍飞扬,玄生握着双净的手,相视一笑,然后再也不分开。
“好好休息吧,重重楼楼主。”双净笑着站了起来,在她起身的时候,仿佛划破了从天而降的雨水,在那依然纤细的身影后,仿佛有无数金光万丈的曙光,突破云霄落下:“等你好了之后,我们一起,去打天下。”
澈水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笑了。
逐渐踏入的睡梦中,仿佛离开了这片烟雨蒙蒙的山谷,又看了粼粼闪光的宁静湖畔,那少女一身湿透的大笑着避开他扔过去的石头,在水波四处飞溅的时候,笑道:—也好,我们就一起去打天下吧。—
我们穿过岁月,哪怕洪流凶猛,也有你站在我身边。
见他静静睡去,双净,玄生和陇也相看一眼,便齐齐转身,踏上了通往山上的路上掠去。
谁都没有回头。
穿过越来越深的树林,头上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不到片刻,三人已是全身湿透;玄生原本还想要护着双净让她不受风寒,但她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甚至不如上山那般让他背着,反而自己跳了下来,用同样的速度赶着路。
“玄生……”在他们再次在山腰转弯的时候,双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对你父亲……有多了解?”
“不了解。”简短而迅速的回答,玄生冷静的答案其实揭露了他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他握起双净的手简单的把了脉,确认她安好无碍之后才道:“在我幼时就离家追求更加精髓的武艺,十多年来并未再次踏入半月城一步的男人;我的确,完全不了解他。”对他的印象非常模糊,所知道的事情,也是从母亲口中听来的,但无法知道,那些赞美和好话中的真实分量。
“离开半月城的真正原因,不曾归来的解释,抛弃家人的借口,全都不知。”玄生冷漠答道:“对于这样一个人的感情重量,还没有对杜楼主或者相处几月的梅花姑娘多。”
“期待和他见面么?”沉默的继续赶了一段路,双净才问道,淡然的语气里仿佛已经知道答案:“毕竟是父亲。”
“嗯。很期待。”想了想,玄生点点头答应。他不会说谎,就算会也不会对双净说,而凭真心来讲,这的确是他期待的;知道真相,和父亲见面,还有……打败他。
只要是男子,都会期待这样的经历。
即使父亲没有在身边,也都是追逐着强大的背影成长的,看着那些遥不可及的身影,然后慢慢地坚强起来,从仰望到平视,从学习到领会,为了圆满心中所缺乏的那一角,玄生真的觉得只要能够和父亲决斗一场,才能真正的坚强起来。虽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双净。
“到了!”眼前的陇也忽然收步说道。
那时,他们已经穿过云雨了。
两人并肩看去,不觉一阵恍惚。
眼前又是那棵巨大无比的梨花树。
风吹云散,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来到了另外的仙境。或许这也是幻阵。
只见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漫卷而舒,清风带来了自然沁芬的花香。树荫之间的阳光斑斑点点地,象泪水一般的滴落在四处,粼粼的溪水温柔地如摇篮一样,传来潺潺的水声,犹如一首轻快而低吟的歌,清脆而轻柔地唱着。几朵淡白花瓣飘浮在半空中,如缓慢的棉絮一样,摇摆着落了下来,飘浮在水面上。
青山苍翠欲滴,溪水清澈见底,四处花香鸟语,河水梳理着岸边的柳枝青草,时而有极小的细鱼在露出水面的石头周围游来游去,扑通地跳跃起来,又啪地沉入水中。
水光浮翠,倒影林岚。
风一吹来,带来了雪片一般的花瓣,成千上万的,落得他们全身都是。
“玄生……”忽然双净全身紧绷,拉住了他的衣袍往旁边指去。
不知何时,在那树下多了一张石桌,两块巨石为椅,桌上一盘棋,正有一人持黑子在手,正在思考。
头上的盛满花朵的树枝压了下来,细碎优雅的阳光从绿叶之中如雨滴一样的落在他身上,绿叶如接近透明的青瓷淡影,遮住了面容,只见一袭青绿色的袍子拖在了地上,仿佛明前雨后的青碧草叶。
“终于来了……”那人带着淡然的声音说道,手上黑子清脆一下,在棋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缓缓站起身来,一张与玄生相似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倒数最后一道关卡的对手 —— 半月城城主,昔日别号‘楚夜’的人,玄月。
重到此·落花时节又逢君 4
乌云满天霜雪飘,误以山峦是天端。
北风凛冽,呼呼吹过,那声响和力量几乎可以把人的肌肤割出一道道裂痕来。
挺拔险峻、高峻突兀的悬崖上,有两人对面而站。
那女子一身青衣,长袍宽袖,碧色清澄如新春绿叶,站在那银白雪地里,仿佛一株嫩芽绿竹笔挺而立,绽放出翩翩的春意;大风飞扬,吹起了她长长的袍子和宽大的衣袖,乌黑的长发仿佛被清泉洗过一半,亮丽明泽的飘动在风中。她手持一把长剑,清秀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眉间却有一丝哀愁,有点无奈,有点惋惜地看着眼前的人。
在她对面是一名男子,姿态英俊挺拔,轮廓分明,双眸含情,他已经受伤了,长剑插在旁边的雪地上,有几滴鲜红的血斑斑洒在四处;他捂着自己的左臂,长长的袖端被撕裂成好几快,血液随着他的指尖不断的流溢出来。
他有点吃力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扯出了一抹笑容,虽是带着痛楚,但仍然是温柔怜惜的。
“你的剑,还是那么快。”
“不要再打了。”浮萍垂下了眸目,淡淡说道:“你打不过我的。”
“我说过……”那男子又咳又喘的艰难微笑:“今天……要么,我死在你的剑下,要么……你和
我回去。”
“……”浮萍不语,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顽固又坚持的男人,不知道是该为他的勇气欢呼,还是为他的痴情落泪。
他们两个,认识了这么久了,算算看,也有了二十多年的光阴。
但为什么,他依旧不了解她?
“你知道我是不想杀你的。”终于,她轻声说道,硬是咽下了一声叹息。
“你会么?”楚夜有点凄凉的看着她问道,然后似是自答的说道:“你会的。”
浮萍不回答,微微的蹙了蹙眉。
“而我,也是愿意死在你的剑下的。”他有点忧伤的微笑,温柔又宠溺的看着她,似是看着一个任性的孩子。
“……”浮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神淡然:“你为什么还是不懂呢?”
片片雪花如羽,缤纷飘零落下如雨,半月城城主玄月睁开眼来,只觉得满天飘落的雪色花瓣就如那天的雪一样,逐渐把一切都包围在无边无际的温柔白色之中。
转头看去,前方有三人看着自己。
左边的那个女子的长发就如自己头上怒放的梨花那般洁白,她一身湛蓝衣袍,穿的是前朝的服装,眼眸平静,毫无表情。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对牵着手的男女,女子纤细清秀,有细瘦的手臂和苍白的脸,只有那双清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清澈如雪山之中的泉水或清晨的露珠;在她身边的男子正把她护在身后,楚夜看了过去,忽然有点恍惚。
记忆中,仿佛还是半月城内万籁无声的黄昏,两个和自己相似的孩子,在地平线的另一端,兴高采烈的向自己跑来。
“玄……生?”有点迟疑地说出了这个很陌生的名字,他微微蹙眉地唤道。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变化,脑海中的孩童仿佛忽然之间成长起来,轮廓姿态都变的沉稳有力,坚定强大,成为了这个似乎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
“父亲。”玄生冷漠而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时隔十多年,终于再次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这个人是陌生的。
仿佛,不合记忆中的印象。
那轮廓是相似的,多了点沧桑和看透世间细水长流的沉稳,寂静和漠然的眼眸几乎一模一样,即使十多年未曾见面,却丝毫没有重逢的喜悦和兴奋,两人都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对方,寻找的相似之处,试图找着一缕能够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的线索,或着任何能够把他们结在一起的东西。身上有一样的血液,却是寒冷如冰,就连半分温度都感觉不到。
“前来挑战不败女侠浮萍的战书,玄生,你有很大的胆量,这的确不错。”还是父亲先开了口,他点点头,淡然又略带欣慰的说道。
但玄生却不领他的情,紧蹙眉头,声音冷冽:“为何如此?”他握紧拳头,压抑着怒气:“为何一定要得到所谓的宝藏?为何布下这个局?为何离开了半月城?为何抛弃了母亲……和大哥?”
还有,我。
玄月淡然一笑,弹了弹长袍上的花瓣,向前一步:“你还是如小时候那般,一直都有好多问题。”
玄生一愣,脑海中忽然浮起了早就覆盖在回忆深处的一些画面。
幼时的自己坐在眼前这个双鬓略带华发的男子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指着天边,稚气的问道,天的那一边有什么?海究竟有多大?天空是不是有尽头?如果离开了半月城,他还找得到回家的路么?
那时候的父亲是高大的,是魁梧的,是无所不能的。他拍着自己的头说,只要是玄家的孩子,总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但是,迷路的那个人,却是父亲。
自从三岁时一别,他就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