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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的地方鬼少。”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自然不会明白。
“河口有一百多年的边贸历史,从前是马帮经商,现在是店铺林立,车水马龙。我也有几年没去过了,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变化……”他转头看看我,神情萧瑟,“我们不要走散了。”
我在想,若不是为了寻找明阳,你或许希望我们走散吧?
“明阳真的在那里吗?”
“还不确定,若是不在河口,我们再转向勐腊,勐腊若是再寻不到,就去广西的东兴,一定要找到他!”
我扭头盯着他那半张没有表情的面具脸看:“大森林,你这一生,都只为了明阳活着吗?”
他沉下呼吸,幽幽叹息:“为了明阳,也为了你。”
我猛抬头,在他眼底追寻那道炽热的光,可是那光一闪即逝,他的双瞳立刻又结成了冰,寒彻心骨。
沉默。
风吹动蔓草,有沙沙的声音。
我呆呆地看着黑漆漆的远处。他也伫立着,依然沉默。
突然间:“小心!”他一声大吼将我拖至一边,惊得一身冷汗。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脚边的草地上钻出一条细长的蛇。我错愕地看着那东西曲线游移,漫不经心地从我们面前滑过。
“还好,只是条普通的草蛇。”他松了口气,推我向加油站中心走。
“这里有人驻站,还有蛇?”
“这种蛇没毒,应该与人不相干。”
“你怎么知道?”
“要分辨先看头,毒蛇的头多是三角形,身上有彩色花纹,尾短而细。若椭圆形,蛇身色彩单调,尾细而长的是没有毒或毒性小的蛇。以后我要教你些野外生存的常识,明阳是个喜欢登山探险的孩子,以后他去哪里,你可能也会跟着去。”
他教我这些,也是为了明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里也实在荒僻,赶紧离开吧!”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登机。
我的嗓子眼又紧张得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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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着幽蓝光芒的青色瞳孔,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
她在机上!
小芫,就坐在机座上。
第68节:尘埃落定(5)
我的咽喉处激烈地收缩,眉头紧皱,鬓角的汗已经溢出。
“怎么不上去?”大森林催促我。
“我……”我退了一步,缩脚下来,回身对他说,“我可以等会儿再上去吗?”
“怎么了?” 他伸出一只大手,抚在我的额头上,“你不舒服?脸色很不好。”
我咬咬嘴唇,该怎么跟他说?他的手迅速地拿开,面无表情。
那双大手,曾经为我包在耳上阻隔雷电轰鸣的大手,而今已经不带任何温度和感情。我心里有股寒冷的溪流在摧袭,仿佛腊月里的霜冻。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我……”
我怔住,瞳孔突然睁大——她就站在大森林的肩膀后面,头颅像机械一样僵硬地转弯,发出“咯咯”的声音。那声音微弱,却令我毛骨悚然。一双幽怨的眼睛不论头颅怎么转动都在死死地盯着我,这压抑令人窒息。我只觉得头顶的寒气冲出了百汇|穴,两条腿像棉花一样软,无力地瘫倒下去……
醒来时,眼前出现的是纯粹黑幕上的灿烂繁星,就像我小时候躺在垛草堆上看到的星辰一样,感觉那么遥远,那么寂寥的美丽。
“你醒了?”
一个温厚磁性的男低音。
我仰视的角度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大森林,这个时候没有固执和冷漠,眼底温柔,关怀流露。
“你贫血?”他递个瓶子给我,“把这个喝了。”
“什么东西?”那里面有金黄|色半透明的液体。
“葡萄糖。喝吧!可以帮你增强体力,要是脱水的话就不好办了。”
这是难得的融洽,我们之间没有隔阂的陌生,他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大森林,体贴细微的照顾,让女孩儿心动。
可是我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我移动,她也移动。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云南河口。
这里与越南老街市、谷柳市隔河相望,远比我想象的繁华,小商品云集,批发商人相互簇拥,热闹非凡。
“怎么到处都是戴斗笠挑扁担的女人?”黄昏时我站在街角眺望。
大森林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宽大的墨镜几乎罩住了半边脸。他也避讳别人看到他的脸:“这里的风俗,女人要比男人辛苦得多,你没看见吗,干活的、挑扁担的、做买卖开店铺的都是女人,男人只是跷着二郎腿坐在阴凉处喝茶、打麻将或是搓牌。”他意味深长地说一句,“若是明阳真的在这里,倒是不会吃什么苦。所有的活都被女人抢着干完了。”
此时我们正坐在茶馆里,南方茶铺多。大森林的眼睛始终盯着过往的行人。
“我们在这里等什么?能找到他吗?”
“我托人打听过,有人在这里看见过他,但不确定是不是真正的明阳。”
“那你把我找来就能确定了吗?”我赌气,“还不如找到人你直接拉回去做DNA检测。”
“你忘了吗,明阳和你一样鬼眼通灵,他在一片陌生的环境中,总会有人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他指着我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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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最好的辨别就是一双鬼眼。
我喝了一口茶,和他一起盯着路口,人来人往,繁杂一片。但是像明阳那样阳光帅气的男孩儿,应该是鹤立鸡群的,他若真的出现在这群皮肤黝黑的劳动人民之中,我肯定能一眼认出来。
注意力在外面,忽然觉得我的裤脚好像有比风更劲的东西在拨动。低头一看,惊得我把茶水洒了一地。
“怎么了?”大森林转过头来问我。
一个男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得破破烂烂,凸起的眼睛大得吓人,眼白比眼黑要多。他淌着鼻涕可怜巴巴地说:“姐姐我饿啊!”
“大森林,这儿有个乞讨的孩子,很可怜哪!”我对他指指脚下。
他诧异地看着我:“你脚下有东西吗?”说罢他站起来又围着我转一圈,“我怎么没看到?”
我一怔!莫不是又见鬼了?
再低头看那可怜的孩子,他正缩在桌子下面,不敢露头,似乎是害怕所剩的阳光。夕阳的余晖还洒在身上,我已觉察不出温暖,这么个小鬼虽不能说令人胆战心寒,但是后怕紧跟而来。我已到了国之边境,鬼魅依然相随,似乎遁迹天涯也不可能甩得掉。那,那小芫,应该就在附近。
第69节:尘埃落定(6)
有人咯咯地发笑。
循声而去,见是个小个子的胖姑娘。
“你笑什么?”我问她。
她趴在酒柜里面拿着一个纸烟盒掩面,仍在笑:“前些时候我也见过一个男孩就坐在你坐的那个位置上,突然跳起来。他旁边的人便问他,怎么了?他说脚下有个孩子在乞讨,像个叫花子。可这里哪有他说的叫花子啊!大家都笑他。”
她这么一说,大森林立刻警觉起来,他快步走上前去,抓住那胖姑娘的胳膊问:“你说的那男孩多大年龄?长得什么样子?几时看见的?他还会再来吗?”
“呀!痛!”胖姑娘费力去甩他的手,“夹得痛死了呀!你先松手!”
大森林松开。
那姑娘说:“就是前几天见的……前几天……我忘了是星期几……”
“那你看见的人,他长得什么样子?”
“很干净,和这里的男人不一样,他穿的白衬衫是雪白雪白的,一点褶子都没有,这里的男人整天喝茶打牌,他从来不屑一顾。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泉水一样纯净,亮得不可思议。头发微微卷着,像婴孩的绒毛一样柔……哦!他的个子也很高,不像我们这里的男人,都是小个子……”
不等她说完,大森林已经拉起我就走。
“去哪儿?”我问他。
“先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不解,“你不是已经知道线索了吗,他有可能来这里。”
“他既然会来这里喝茶,或许就住在这附近的几条街上。但是晚上,他应该不会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和你一样在这里见过鬼。这茶馆应该有煞气。”
第二天,这家茶馆封闭了,因为出了人命。茶馆老板的女儿,也就是昨天和我们谈过话的胖姑娘,意外地从二楼坠下,头朝下,脑颅骨断裂死亡。
我和大森林老远看见街对面拥挤的人流,怔了怔,停止脚步。
“我们还要去那里吗?”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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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也没用了。那里又出了人命,不知会不会添新鬼,明阳若是知道,连白天也不会去那地方了。我们得另外找去……”
“可是……那姑娘怎么会死得这么蹊跷呢?”
大森林低语:“与我们无关,我们离开时她还活得好好的。”
过往的人擦着肩膀走过,有人议论:“听说那茶馆老板的女儿临死之前好像受到惊吓,自己从二楼上跳下来的。”
“瞎说!谁会自己从楼上往下跳?”
“真的,虽然说是自杀,可这姑娘之前一直很正常啊,还有说有笑的,连一点失常的情绪都没有……”
“你们没看见她的尸体吗?她那两个眼睛聚焦了,连瞳孔都没有找到,小得快成针鼻儿了……”
我心里又扑腾扑腾跳起来,这种死法,和被鬼魅吓死的人十分相像,难道她也是被什么恐怖惊吓致死?
大森林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扶一扶:“打起精神来,我们还要找人!”
唉!可是……明阳,他在哪儿呢?
天际马上就要升起一轮新日了。清早的晨雾散去很快,太阳升起之后,热力会让花朵打蔫,人也会被烤得头晕无力。
我们穿过小巷子,路过一处早点铺子,大森林进去买早点,我则盯着一处发呆。铺子的主人正在用一个小煤气罐炒米粉,小小的空间被客人挤得无处落脚。我心里紧张得像擂鼓一样咚咚直响。
那是一种预感。
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抓紧十指,眉头紧蹙,注意力集中。
“嘭——”的一声巨响!
铺子门口炒米粉的小罐子爆炸了,我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油腻和火辣辣的灼伤一样的疼痛。
“大森林!”我冲他大喊。
他回头望我一眼。这一喊,便有人注意他特殊的打扮。在一群穿着宽大汗衫T恤的人中唯有他一个浑身包裹严实,头戴鸭舌帽,鼻梁上还挡着巨大的墨镜。
“快过来!”我冲他使劲地挥手。
“你怎么了?”他走过来。
我焦急:“大森林!快让这铺子里的人,不!这铺子周围的人也都要散开!”
第70节:尘埃落定(7)
“为什么?”
“我刚才看见……预感到——这里要爆炸!”
他怔一下:“你确定?”
“嗯!”我咬着嘴唇用力地点头。
可是未等大森林去驱散人群,那铺子里的人已经陆续散开了,人们正像退潮一样往外散开。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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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小的熏黑的煤气罐真的爆炸了。
周围的人都心惊肉跳地观看,吁声一片。
早点铺子的老板一家连连擦汗,嘴里还念叨着:感谢神灵!感谢神灵!
大森林喃喃自语:“他们怎么会预先知道要爆炸了?”他抓住一个从铺子里跑出来的人问缘由。
那人哎呀一声,答道:“我们哪里知道,刚才有人报信,说这里会爆炸,所以大家赶紧散开了。”
“谁?”
“我哪知道啊,人都散了!”
“有人说将要爆炸了,你们就相信?”
“起初也不信的,可是前不久差不多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有家火锅店就发生了爆炸,听说那也是有人提前送信说那个店会发生爆炸,可是店主不信,还把报信的人赶了出去,结果那家店真的爆炸了,那谁还敢不信啊。以后再有这样的预言,大家都跑得好快啦!”这人用不大通顺的滇南普通话说完,也要跑。
大森林的唇角很激动,抓着那人不肯撒手:“你们以前见过那个报预言的人吗?谁认识他?他住在哪里?”
“那谁知道。”这人还是挣脱了大森林,走了。
他僵在那里,墨镜遮挡着,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他一定心急如焚,只是不愿表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们在河口最热闹的几条街游荡,试图在人缝中寻觅明阳的影子。每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都要追过去看一看,尽管都不是。
“累不累?”大森林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我,说,“你等我一下。”
我看着他钻进一家杂货店,出来的时候递给我一把遮阳伞:“撑起来,南方的太阳太毒,你看你都晒黑了。我该早点准备这些东西的。”
我心里有小小的温暖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