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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歌-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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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細密的眼睫抖動,神情沮喪至極,“我真無用,是不是?”
我默不作聲,冷眼看著他。
他的目光落在遙遠的不知名的地方,艱澀地說著話:“很多時候,我感覺我不是自己,眼睜睜看著身邊喜歡的人離我而去,我卻無能為力……不管你到底是誰,我還是喜歡叫你‘宜笑’,我知道,已經很難很難了……”
一滴清亮的淚珠從他眼角溢出。他說得語無倫次,聲音發顫。
“你走吧。”他哽了哽喉嚨,繼續說道,“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船上。我這就放你走。隨便你去哪兒,只要不被封叔發現。”
他的這番情真意切的話,在我心湖深處,不起絲毫的漣漪。我凝視著滿臉哀切的封逸謙,想,無論他是真難過還是假慈悲,這個人再也不是隔著艙簾看我,羞赧蒼白的翩翩少年了。
耄щ'約約地,我大致猜出封叔下一步的意圖是什麼了。
於是我平靜地面對著封逸謙,搖了搖頭。
“送我回封叔那兒吧。”
“你真的屈服於他了。”他黯然道。
我心裡冷笑,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為了玉珠,我不得不這樣。
回去的路上,封逸謙始終低垂著頭,懨懨的神情。到了封家,封澤正站在大門口來回踱步,看見我倆出現,方舒了口氣。
“少爺,這事兒要是讓老爺知道,定會大發雷霆。不過,小的料猜你們會回來。”他嘿嘿一笑,眼光轉向我,“姑娘,老爺喚你過去一趟。”
我低著頭,跨進高高的門檻。
封逸謙跟在後面,起初兩個人保持沉默,眼看我快到封叔的院子了,他又神經兮兮地拉住我,哀求道:“宜笑,別答應叔叔,我求求你!”
我甩不掉他的糾纏,冷眼看著他。一片陰霾浮在他的臉上,他也發起狠來,“我知道,不就是那串玉珠嗎?我會想辦法還你,只要你別答應走!”
“告訴你,我很願意,只要不伺候你封少爺。”我的話硬如鋼釘。
他的手一抖,放下了。頭偏向遠處,眼裡有一點點的濕潤。
此時天色大好,封叔院子裡飛起一群灰鴿,騰空的翅膀震動青柏,雪淞紛紛揚揚地落下,鴿哨耄щ'傳向遠方而去。
封叔一見我,那份愜意還在。
“靖帝他們連夜離開儷城了,畢竟皇宮的暖香窩才是他眷戀的地方。”他淡淡地笑著。
我沉默地聽著。
“靖帝不過是個貪圖享樂,卻難以治理天下的人。那個袁放,倒是個危險人物,我從他眼裡看到了狡獪、貪婪、甚至圖帧!狈馐逭f到這兒,似是漫不經心地望瞭望我,轉眼仿佛很關切地繼續道,“這是個奸詐小人,你縱是替他做事,他未必厚待你。倘若奸臣當道,讒佞專權,便會招致朝野流血,百姓遭殃啊!這些道理,你懂不懂?”
我嘴裡不說,心裡卻不斷地伲鼏査核c蛣蜣族人內外勾結,不惜儷城百姓士兵血的代價,與封逸謙共演一場苦情戲,最終目的是什麼?
難道也是表面上示人以友好,實則厚積薄發、圖执畚徊怀桑糠庖葜t究竟是他什麼人?
古今多少殖畚坏墓适拢B小學生都能例舉出一二。如果真的發生在眼前,洠в腥四苁冀K保持清醒的頭腦。
裡面的詭譎多變、明爭暗鬥,不是二十歲女子能夠經受的。我也不想深陷其中,只要玉珠到手,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還在出神,封叔仿佛猜中我在想什麼,那串項鏈晃晃地蕩在他的手指下。
他看了我一眼,臉上還是陰陰笑著,“你只要回去完成一件事,我就會把這個還給你。”
“什麼事?”我一見玉珠,內心的平靜瞬即被打碎。
“那個中郎將受袁放讒言,被關在了牢房裡。靖帝回去後,中郎將雖然不會馬上處死,皮肉之苦難免。我要你想方設法把他救出來,並且說服他,為我封某做事。事成之後,我絕對不會虧待他,不休說區區一個中郎將,就是驃騎大將軍我也會答應!”
“為什麼是我?我只是一個弱小女子,你不是有封澤那樣武功高強的人嗎?”
封叔搖頭,“劫獄?那就洠б馑剂恕N乙傅塾H自下旨放了他,並且重用他。袁放忌才,想借此消除心腹大患,你能忍心看那個敖就這樣白白喪失性命嗎?看得出,你跟他的關係非比尋常,別人的話他未必聽得進去,你卻能說服他。”
我的心裡澎湃激盪,嘴裡卻說著:“那天他憤然離開,留下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就算把他救出,他也不會饒過我的。”
封叔縱聲笑起來,“你年輕,不懂男人的心。女子一味溫順聽話,男人遲早會心生厭倦。你只要時不時地刺激他,就如那天你跟謙兒的旖旎場面,定在他的腦海里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他會時而憤怒,偶爾發呆,綿綿情絲已被牢牢牽住,說不定他在牢裡也在想著你呢,哈哈!”
笑聲不羈卻意味蘊長,我蹙眉轉過頭。不經意間,只見陽光由雕花漏窗滲入,一道修長的光影中,封逸謙正靜靜地凝視著我。
我若無其事地回過臉,淡漠掛在臉上。
封叔見我不語,便當我應了,笑聲愈加愜意。
“好,明日便出發!”
第二天一大早,封家的馬車停在大門口。我提著小包袱,毫無留戀地坐了上去。
馬車很快出了城門,向著皇城方向而去。
雪覆萬頃,似是無盡無涯。遠山升起紅日,天際映著幾層金暈,天地間再現一幅令人嘆為觀止的壯麗畫卷。
我暫時忘記了所有煩惱,任懀鲢龅奈黠L拂面,直到馬車放慢速度,最後竟然停止了。
封逸謙的馬車擋住了去路,他站在道路中央,風吹亂了他的長髮,卻吹不掉面上凝固的一種倔強。
我只好下車,走近他。
“封少爺還有什麼話要吩咐?”我的語眨瑵梅路鹗Я苏妗
他望住我,抖著身子,微聲說:“宜笑……再叫我一聲‘阿謙’好不好?”
我的眼光掃過他毫無血色的脣,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他,嗤笑著說:“我不過是想哄哄你,惹你一點好感罷了。不過那招兒不臁疫是被你騙了。”
他下意識地轉頭,眼裡分明漾著一層水意,臉上漸漸騰起了絕望。
“一開始我洠_你,我想找個阿顰那樣的宮奴……”他喃喃地說,脣片發抖。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想盡快趕他離開,“要是洠e的事,我要走了。希望以後不要再見面,我不想再受騙,你再也騙不了我,各自保重吧。”
封逸謙便不再多言,回身從車內取來一個青布裹著的枺鳎旁谖沂盅e。
“這是什麼?我不要!”我看都不想看,想還給他。
他按住了,聲音透著悲憫,“這是我一直想給你的,卻始終不敢。你要是不想要,等我回去了,再也看不見你了,你再扔掉好不好?”
他看起來那麼哀傷,腳步緩慢地走回馬車。不知為什麼,我定定地站著,手裡捧著他給我枺鳎劭粗铝塑嚭煛
無論如何,我跟他不會再發生什麼故事,是不是?
紅霞映亮積雪,封逸謙的馬車奔馳在這浩瀚的大地,渺小得連一點痕跡都洠в小
我拆開了包裹。
一雙羊皮縫製的靴子呈現在我眼前,純色的毛皮,摸上去軟融融的,溫暖舒服極了。
只持續了幾秒鐘的空白,我發狠地將靴子扔在地上,感覺身體上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抖。
“封逸謙,你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我面朝著封逸謙消失的方向,發狂地叫著。最後支持不住地蹲下身,雙手覆面,我終於無聲地哭了。
他不過是個古人而已,我韓宜笑幾經苦難折辱都這樣死撐下來了,為什麼對著一雙靴子,麻木的神經會被無端地戳動?韓宜笑啊,你真洠в茫
“姑娘你別磨蹭了,時候不早,快點行路吧。”
車夫開始不耐地催我,我這才緩過神,抹掉了眼淚。只是稍作遲疑,撿起被扔掉的羊皮靴子,一隻只套在腳上。
馬車行了不知多久,遠處連綿的山巒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這時候,一團烏雲遮蔽西邊的夕陽,暮色開始降臨。
黃昏的風兒更是冷如冰霜,我望著眼前似曾相識的山景,努力回想幾個月前走過的路程。
“前面是什麼地方?”
我指著時而耄КF的小村落,問車夫。
“葑觀。”
葑觀上空無炊煙,到處是殘垣斷瓦。周圍死寂一片,連狗吠聲也洠в校牪坏疥汤项^家叮叮咚咚的敲擊聲。
顯然,這裡曾經經歷過一場生死浩劫。
晏老頭是不是死了?要是活著,會去了哪裡?
我茫然地望著眼前的慘景,一顆心沉沉下墜。遠處幾隻野狼正在找尋食物,黑色的身影離這裡越來越近。那幾聲嘶鳴般的嚎叫,似乎在告訴蒼天這裡曾經經受過的一切。
我偅痰赝肆嘶貋怼
就這樣,歷經兩天兩夜,馬車載著我向著皇城方向而去。當桑榆古道揚起飛塵,皇城滯重的城墻如盤龍蜿蜒,梁漢王朝的中心向世人展示它別樣的繁華富麗。
我清醒地意識到,前面不是終點站,新的征程已經開始。
第二篇 【風雲爭霸】
那一段劍氣縱橫的時日,我被司鴻宸的堅執和激情遠遠地拋在了後面。而封逸謙微笑的面容如此純淨,我看著他,心裡莫名地疼痛起來。
我第二次來到皇城,所見所聞跟上次迥然不同。沿街雕車寶馬,叫賣聲、笛樂聲悠悠,閒人無數面色從容。官道上時不時有騎士卷著煙塵飛馳而來,馬蹄聲踏踏,引得商旅車馬庶民行人紛紛避讓,頃刻又恢復先前的笑語喧嘩。看周圍景致,雖是冬天,綠楊芳草不見衰敗,陣陣清風闊大而光滑,昭示著梁漢王朝蒸蒸日上的繁榮景象。
找了家像樣點兒的旅舍,我跟老闆打探袁放府邸的位置,稍整理衣鬢就出去了。
才走了一條街,看見前面一群人圍著石柱指指點點。我過去湊個熱簦В揭娛腺N了張皇家告示,大意是當今小皇子突患眼疾,雙目失明。現廣求民間良醫,一旦療好小皇子的病,賞賜百戶等等。
在古代,要實現利澤萬民的心願,莫過於當良醫。上可以療君親之疾,下可以救貧賤之厄,中能保身長全。
我要是有這樣的醫術,救十個司鴻宸也洠栴}。
跟別人一樣,我也是遺憾地輕搖頭。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救出司鴻宸。
袁放的官邸靠近皇宮,看外面門樓高聳、四脊深翹,雖不及封家富麗堂皇,卻也錯落有致頗具武家風範。
手持長戟的士兵在門外攔住了我。經過一番盤查,有士兵進去稟告。
等了良久,才見士兵出來,摚质疽馕译S他入內。
經過一段曲折,我才在幽深的天井見到了袁放。他悠閒地坐在圓石旁,拿著一卷竹簡凝神翻閱,這一冷落,又讓我等了半天。
終於他放下竹簡,眼皮抬了抬。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莫非為了司鴻宸?”
我點頭,“是。我想問你,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與蛣蜣族人內外勾結,企圖卷土重來。”他回答得很從容。
“不可能,這是莫須有的罪名。你知道他絕對不會幹這種事,何況他只是區區一個中郎將,成不了大氣候。”我明白是袁放借機公報私仇,所以很不友好地揭穿他。
袁放似乎料定我會這麼說,冷笑道:“世道變了,人心也會變。他去儷城那日,有人親眼看見他兕^倌X在城裡晃蕩,還四處打探城中官署最近的動態。他離開洠滋欤勻拮迦碎_始攻打儷城,時機、目標掌握得分毫不差,這是不是太巧合了?還有,這傢伙一回到皇城,一改往日豪爽,終日陰氣沉沉心思重重,不是心裡簦Ч碛质鞘颤N?種種跡象表明,司鴻宸的罪名並非如你所說的莫須有!”
“他是為了我!”我憤怒地叫道。
“你太高看自己了。”袁放睥睨我一眼,挖苦道,“司鴻宸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亂心半寸!他中南騺碇兀@點我比你更清楚。想以前,他只是一名布衣學生,短短幾年卻爬上了南征軍少將的位置,這種人天賦驚人,我是太輕視他了才落得命葬黃土的地步!”
我看到了袁放眼裡的陰森,不禁問:“你想把他怎樣?”
果然,袁放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上天安排我們再見面,真是天賜良機。我不會讓他輕易就死,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折磨他,直到他跪在我面前求饒,然後……”
他哼笑,抬指做了個開槍的動作。
我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愕然得不知所對,“冤冤相報何時了?你這樣,他未必束手就擒!到頭來搞得魚死網破、兩敗俱傷,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如今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和他的身份高低相差何止十萬八千,何必為了他大傷腦筋呢?我知道,你的真正目的是金浚褚隆D阌袥'有想過,懀悻F在的力量和地位,成為裕王這樣的人極有可能,不,說不定你就是裕王!”
為了救出司鴻宸,我搜腸刮肚竭力勸阻袁放,說到最後,連自己都暗自吃驚——莫非袁放就是裕王?
袁放的眼裡也是色彩變幻,閃爍不定,我的話起了效果,他看起來顯得有些亢奮,臉上染著一絲得意的笑。
“說得極是。這個我不是洠氲竭^。”他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梁漢王朝雖有王族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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