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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宜笑,還得死皮賴臉地過下去。
夜色已沉,衛尉府陷入朦朧。後院的小屋內,只有殘燭晃動。
我吹熄了燭光,獨自游走在長廊。長廊曲折綿延,一直通向司鴻宸的房間,不,曾經我與他的房間。
那裡有虞纖纖輕臁褶D的歌聲,歌聲引得花木疏影霏霏,連月亮都安靜地貼在天空。我望著那裡發出來的燈光,心裡一陣冷,一陣熱,迷迷茫茫仿佛丟了魂。
嘎子提著燈唬谠洪T那頭朝我招手。我無聲地走過去,嘎子指了指府門示意,又迅速消融在長廊盡頭。
我按著嘎子的手勢,悄然走到府門口,小香焦急地等在那兒。
“少爺讓我帶口信,明日待衛尉大人出門,請你務必去會他。他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
小香輕聲說了個地方,緊張地望瞭望府裡的動靜,生怕讓人發現,便慌裡慌張地跑了。
我望著小香的背影,細辮子在夜色跳躍,像個快樂的小精臁
莫名的,我暫時忘卻了心中的憂傷,暗自思忖著:“看小香這般慎重,封逸謙一定有個好去處。他是全身心替我著想的,會去哪兒呢?”
白日。
連綿青山飄浮幾浚厽煟f里晴空分外撸煛煓M水際,岸邊有翠鳥撲騰著翅膀,伴隨轆轆馬車一啼一聲地叫著。
此時,封逸謙的馬車載著我,再次行駛在玉帶河邊。
“你現在知道,我要帶你去哪兒了?”
封逸謙在前面揚鞭,聲音就像春日柳絲輕颺,溫煦卻又遙遠。
我明白他話裡所指,心頭有耄щ'的喜悅和祈盼,忍不住道:“晏老頭還在嗎?前些天你忙忙碌碌的,是不是先來過這裡?”
封逸謙笑而不語。
晏老頭兒子家的院子,依然破舊不堪。那棵高大的槐樹上綴滿了紫花,啾啾鳴叫的燕子飄忽不定地上下翻飛,驚落紫花片片。晏老頭的小屋裡還是那叮叮咚咚的敲擊聲,細細體味,已經洠в辛艘郧暗妮p快,倒似有幾分沉重。
這個院子,只有他和兒子兩個人。那個賢惠的女人永遠離開了,把家裡所有的快樂都帶走了。
晏老頭兒子端著陶罐進來,往陶碗上倒了熱茶,分別放在我和封逸謙面前。我站起來表示謝意,見他一臉肅然,心中愧意又上來,不由叫了聲“大哥”。
“洠拢銈冏N业芸斐鰜怼!标汤项^兒子憨厚地說道,悶著頭出了屋。不多時院子裡傳來沉沉的劈柴聲。
我和封逸謙對望,都不約而同保持荆N叶似鸩柰胂牒人l現碗沿積了一層厚厚的污垢,便停頓了一下。
旁邊的封逸謙也發現了,輕問:“我去洗洗乾淨。或者,我們不喝?”
我緩緩低下頭,將碗裡的茶水一飲而盡。封逸謙見狀,也照樣喝完了。
小屋裡叮叮咚咚的敲擊聲終於停了。隔了一會兒,晏老頭掀簾子進來,很小心地將小布包放在桌上,攤開。
“封小爺催了幾次,我自然不會怠慢,終於趕做了三枚。”晏老頭微微笑道。
他粗糲的手指下,是那三枚玉珠,晶瑩剔透,艷潤如血。彼此輕輕相碰,叮的一聲微響。
這不是我的玉珠嗎?
我的心被什麼敲得激跳,緩緩掂起玉珠,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午後正烈的日光折射玉珠的光芒,耀目絢爛。我一記欷殻В澛暤溃骸疤昧恕x謝。”
“姑娘別說客氣話。”晏老頭笑答,“這也是我曾經答應你的,後來發生很多事,就擱下了。要謝就謝封小爺,他幾次三番求我,我還記得姑娘描述的玉珠模樣,就答應了他。”
我怔怔地一聲,“謝謝。”不知道是再謝晏老頭,還是封逸謙,心潮澎湃激盪,竟流下了眼淚。
封逸謙見狀,輕輕撫上我的肩,故作輕鬆道:“事情總算圓滿了,我也開心。宜笑,你心願了結,回去好好保存著,不用再多思多愁了。”
我倆同時拜謝晏老頭,肩並肩出了院子。晏老頭的兒子送我們出村,目送馬車啟動,小路彎彎上了黃土道,他還站在原地朝我們招手。
我忍不住一陣悲涼,含淚對封逸謙說:“拜託你一件事,幫忙給晏老頭兒子找個媳婦吧。”
“我也這麼想。”封逸謙在前面應道。
“小香是個好姑娘,最好想辦法解了她的奴籍,換她自由身。我看他倆很配對,或許我們能幫他們促成一件好事,畢竟我們欠晏老頭太多。”
這或許是我在這個世界最後一件未了的事。至於別的,不想牽念,也不願牽念。
封逸謙看不到我臉上的表情,還興致勃勃地說:“太好了!下次我安排他們見面,小香要是中意,我立馬辦他們的事。如果促成這件好事,那我倆就是……”他一時難以形容。
我抬眼望天,接口道:“我倆就是月老。”
“月老是什麼?”
“月老就是司婚之神。迥蚁导t繩,無論貧賤懸隔,天涯異域,人間姻緣懀吕弦痪牽成。”
封逸謙默然良久,才由衷地嘆道:“宜笑,你知道的比我多。我倆是月老,真好,真好。”
我仍是悲哀著,強作若無其事地,替小香,替晏老頭兒子描繪他們的未來。
“等他們有了孩子,一定要姓司鴻……阿謙,一定幫他們有姓。”
“我知道。”
馬車轆轆聲響徹黃土大道,我昏昏沉沉地眯起眼,最後竟睡了過去。等醒轉過來,看見馬車轉過宮城御道,駛向衛尉府方向。封逸謙默默端視前方,又緩緩轉過頭來,眉宇間微攏,表情眩s萬分。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你就在這兒停了,我走回去。”
他停了車,不安地望瞭望天,“宜笑,太陽落山了,敖衛尉可能在家。”
“不要緊,他不會在意的。”
我將布包藏進懷中,不用封逸謙攙扶,兀自下了馬車。抬起頭想向他道謝,發現他默默地看著我,眼底裡有一絲哀涼。我仿若不見,低著頭往前走。
“宜笑。”他在後面輕聲喚道。
我不敢回頭,狠下心說道:“你幫了我很大的忙,光說聲感謝的話是不夠的。可是我只能這樣,請你諒解。也許……以後不能再見面了。”
“為什麼?宜笑,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他顫抖了聲音。
我劇烈地搖頭,淚水不知不覺再次奪眶而出,“你我本來就是不相同的,不見面會更好。”
“月老的紅繩為什麼不牽住你我?”他憤慨地說道,“你不是剛剛說過,無論貧賤懸隔,天涯異域,人間姻緣懀吕弦痪牽成?月老在哪兒?你騙我!”
“月老牽住了我跟敖!”我也提高聲音,想就此澆滅了他的幻想。
“可這根紅繩已經斷了!”他不甘心地大喊。
我不禁轉過身去。封逸謙長髮在風中飛揚,眼裡被水意淹洠В∏蔚哪樕喜粩嗟爻榇ぶ部炜蘖恕
那一刻,有血流汩汩的幻覺。我無法堅持自己,慘然笑著說:“後天,後天你就去太廟一帶找我,我會告訴你究竟為什麼?”
後天是我的生日,我會選擇在這一天離開。到時候,我會當著封逸謙的面消失。一切的一切已成定局,他也會死了這條心。
玉珠在我手裡,我終於可以決定自己的命吡恕
暑殘秋更熱,我剛踏進衛尉府大門,後頸便耄щ'有了汗意。恰好是晚飯時辰,從廚房那裡飄來浚|稻米香,我的饑餓感更加強烈,不得不一隻手按住胃部,低著頭,沿曲折的長廊徑直往後院去。
才走了一段路,堂下緩緩步出一個人,在前面攔截了我的去路。
司鴻宸斜斜地瞥著我,動作優雅而自若。烏色眸子耄щ'閃現幽光,讓我有了種被寒刀剖開的錯覺。
“聽說你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哪兒了?跟誰一起去的?”他蹙起眉端,問得低沉。
我下意識摸了一下衣襟,也冷聲回答他:“我去哪兒,似乎洠П匾嬖V你。”
他微微一愣,隨即不在意地揚了揚眉,脣角甸起那種若有若無的一浚Α
“那是當然,你的行蹤不在我的關心之內。不過你既然住在這裡,就要聽從我的吩咐。我是這裡的主人,不是麼?”
我的內心一陣痛意,手驟然抽緊,不斷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在這個男人面前失態。曾幾何時,我也是這裡的主人。這個時候正是我從廚房出來,將精心做好的佳肴美饌,端陳在他的面前。清醴盈金觴,歡聲笑語起,他的臉上全是掩飾不住的滿足。
那個令人陶醉的美好日子,再也不會出現了!
“你說得對。”我苦澀地回答。
司鴻宸滿意地點點頭,隨手摘了一片樹葉下來,在指間把玩著,“纖纖想吃玉米饅頭,廚房傭人做不好,你就給她做幾個。”
聞言,如同當頭淋了一桶雪水,縱是牙齒咬住脣,我依然渾身顫抖,“要我做給她?我不幹!”
“你——”
他吃驚地瞪眼,扔了葉片,用近乎不可抗拒的口吻道:“快去!”
“我不會去的!”我突然大聲地叫了一聲,不爭氣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隨我激烈的說話聲飛濺。
“你又開始想強硬了?”他威茫馈
“司鴻宸,你聽好了,我是韓宜笑,我本來就是這樣!”我衝著他幾乎嘶吼著,“我韓宜笑不是什麼傭人,我只給自己喜歡的人做飯做菜!你放棄了我,拉倒!但是不許侮辱我!你們只管趕我走好了,回你的虞纖纖身邊去!我不稀罕!”
我已經顧不得他說些什麼,再也按耐不住轉身就走。跌跌撞撞地走到後院,裡面一片昏黃,洠в幸唤z溫暖,看不到光明。
就讓一切過去吧,還是走了的好。
我扶著墻不能自抑,心裡一陣一陣的酸楚,到了最後哭成了淚人。
我將自己關在屋子裡,足不出戶,靜靜地等著生日那天的來臨。
聽不到前院的動靜,我不再揣摩司鴻宸的想法,虞纖纖在做什麼與我無關。司鴻宸的話將我僅存的溫柔一絲不留地抽空了,我的眼前乾涸如沙漠。
嘎子將飯菜放在門口,朝裡面喊:“夫人,不吃可不行,你就吃點兒吧。”
我在裡面環抱住自己,似乎已麻木,感覺不到餓。
司鴻宸很惱怒,他定是以為我用絕食來反抗他。這樣反而起更壞的效果,我聽見他在怒斥嘎子,“她要逞強,請便。我平生最看不慣這個!”
後來連嘎子也不再勸我了。
生日來臨的這天,我將自己梳洗乾淨,開了屋門。
太陽的熹微從枺呅边^院墻,給這個冷情的角落涂上了點暖色。我站在樹下仰望天空,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即將獲得重生。雖然感覺頭暈目眩,我還是微微笑了。
近處,廚房裡做飯的傭人正抱起一大捆木柴,我緩步走過去,把傭人嚇了一跳。
“夫人……您出來了?”
我平靜地說道:“我想出去走走。”
“大人和纖纖姑娘……還洠饋砟亍!眰蛉私忉屩稚露嘧欤瑔柕溃胺蛉艘灰铧c兒枺髟僮摺!
“給我做碗面,加個雞蛋吧。”我開始怔忡,酸溜溜的感覺又上來了。
當我從廚房出來,衛尉府裡依然沉靜,前院的人還沉浸在悠長的好夢之中。我只是下意識地流連了一遍院中的景致,一草一木都在我心腹之間引起抽緊的疼痛。
接著,我悄悄然離開了衛尉府。
半路上討了輛馬車,指明去太廟。車夫自不怠慢,揚鞭驅車,一路風塵往太廟方向趕。
當我出現在通往太廟的黃土大道時,太陽像個巨大的火球,從枺吷健鎏S而出。整個皇城望去如披上一道霞帔,映得滿眼金光。我被這壯觀景色迷惑,下車邊走邊觀望。眼前樹木郁剩В惢M地,整個太廟在綠海中時耄r現,就如海外仙境一般。
方磚鋪就的小道寧靜深長,耳畔鳥聲鳴唱,安逸而祥和。我頹喪地想,就算如此美妙的風景,也不過是海市蜃樓,戰爭的濃雲即將彌漫皇城上空,這裡也是逃不掉的吧。
我的心,不再有殷殷的願望。離開,還有什麼不好的呢?
而梁漢王朝的結局,誰會猜得到是喜還是悲?
我去意已定,腦子裡卻時而幽怨時而清朗,走著走著,看見太廟的大門了。因為這幾天不是皇家燒香祭神日,太廟的門關得緊緊的,外面連個人影都洠в小N沂竦赝t望,仿佛看見懿妃含笑走來,雜著金絲的宮裙,象牙紅B步搖在陽光下閃耀,整個人看起來風情萬種。
別了,懿妃娘娘。
我好容易收拾起傷感,退到附近的水池畔,倚在雕石欄桿旁等封逸謙。
封逸謙的身影出現在綠的深處,他枺鼜埼魍煅e不停地喊我的名字。那樣飛花如漫雪的浸潤下,他的白色衣袍飄緲欲飛。我看著他,聽著他的呼喚聲,胸腹被掏空般的難受。
答應過什麼?
先告訴他我是誰,然後,當著他的面消失?這樣的少年,或許永遠不會懂,又或許我離開後,他就會恨極了我。
就像我恨司鴻宸。
“這樣難免太心狠了,我不能這樣。阿謙,謝謝你給予我的一切……”
有悵然的聲音從我心湖流淌,我第一次替別人著想,不願也不想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少年。只不過稍微的躊躇,我從懷裡掏出那三枚玉珠,掂起一枚,緩緩張開了嘴。
當封逸謙的身影出現在水池邊時,我已經咽下了玉珠,目光悲哀地望著他。恍然間,我幾乎感覺到自己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