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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衣-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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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以为他被人绑着,那丫头就能在凡衣身边为所欲为。什么样子嘛,居然用手指绕着凡衣的头发,绕啊绕啊……示威得意全写在脸上,还万分故意地将那缕乌发放在鼻间嗅了嗅,摆明气他。    

        恨恨挣扎着往三人脚边滚去,身后便被人踢了一脚,滚得……离凡衣更远了。  

        哇哇,怄死他了!  

        “若是要你夫君的命,你就乖乖交出昨晚从船上拿走的东西。”六个身着异服的日本人中,为首的华服男人眯起小眼问道。他身材短小,肥胖的脸上挂着一双狡诈的眼睛,两撇小胡子如孩童初学写字时的练笔,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夫君?”看了眼肉饼脸,秋凡衣决定不为难自己的眼睛。  

        “把你的臭脚拿开。”瞪着将脚压住他的麻子武者,周十八再怎么笨也明白自己成了威胁人的筹码,“凡衣,别听他放屁,不要管我。”  

        多有气势啊!他绝对不会成为凡衣的负担。趴在地上的人不禁得意起来:虽然听得摸不着头脑,该帮哪边他还是知道的。小矮子要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凡衣若是给了他,岂不更危险。    

        “不要顾忌我!”再多叫一句,增加男儿气势。  

        “你不怕我杀了他?”见秋凡衣依旧是晃着扇子,完全事不关己般,麻脸武者眯眼。  

        “怕!”  

        好淡好淡的语气,淡得让人以为,她其实一点也不将地上缩成粽子样的男人放在心上。  

        这轻轻一句,听在周十八耳中却如同天籁,苦瓜脸立即变甜瓜面。他一直很宠凡衣,但佳人总是冷冷的,让他的心跳也七上八下。凡衣从来没对他说过好听的话,今天这么重视(在他心里,已自动将怕变成非常怕),凡衣是不是有点喜欢他了?说不定已经很喜欢他了!    

        “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他。”  

        秋凡衣不理叫嚣的人,只看向有点狼狈的周十八。  

        她怎会有耐心坐在这儿摇扇子?就因为这个男人被人劈昏了抓来?老说着要娶她,他知道她是谁吗?  

        他的床让她好眠,她就必须喜欢他?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夫”自居,她就必须嫁给他?或者,他看光了她的身子,她就必须认定他这个夫君?别开玩笑,自幼在杀手堆里成长,对于男女之别实在有点混淆并非将自己视为男人去喜欢女子,也非对男人深恶痛绝誓死不嫁,只不过……有些麻木了,甚至带着些许的茫然,自己也分不清。    

        举起吊在纸扇下的桂花香囊,放在鼻间嗅嗅,她微感怔忡。  

        难得他费心,每天翻着新鲜东西送她,一下是玛瑙水晶链、一下是盘蛇银素钏,小香囊更是一天一个,桂花荷花茉莉花,闻得她每天……笑眯眯。  

        他总会在她的衣袋里放些香囊,她买的玉佩和折扇,只要眨个眼,下面就多挂了个香囊。房间里更不用说,床头桌下椅子边挂全了。他,真的很宠她,既细心又体贴,让她有着莫名的感动。看他认真的神情,的确是一心一意想娶她。    

        他想娶她,那,她呢?  

        从不知少女怀春是何滋味,看多了杀人的血腥,对她而言,无论什么人,不过是会说话的一堆血肉。盯着人体,她的脑子里时有时无会窜出些杀人的点子。不能怪她血腥,已是习惯。    

        那晚,当周十八盯着她眼也不眨时,她想到的不是女子应有的羞怯,而是——皂球杀人是否可行。如今,却越来越不想杀他。他时不时的搂抱,竟让她的心升起未曾有过的……眷恋。    

        眷恋?这种之于她陌生的情绪,时常在主人的眼中看到,却无法领会。而今的她,是否也如主人一样,因眷恋而爱上一个非人的族类?  

        不知道啊!  

        她只觉得……觉得他似乎已在心中占了些分量。究竟有多重,她却无法得知。她,可会爱人?又会爱上怎样的男子?  

        讨厌与人亲近,即便是自家大哥也礼让三分,却对他突然的搂抱不以为意,似乎自自然然他就来到了她的身边,宁静的气息让她心情平和。如果……这是她爱人的表现,好吧,她承认的确可能有点点爱上这个油嘴滑舌、却自诩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    

        昨夜返回,就见口沫乱飞的周母一脸紧张,说她儿子被一个穿着怪异的男人捉去。  

        什么样的穿着在她眼中才是怪异?听周母毫无紧张地说了半天,完全感觉不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怀,倒是好奇看戏的成分多了些,怪没诚意。周母还面带神秘地问她在院子里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东西是没看到,却能感到院子里若有若无地有东西盯着她们,不能说善意,也感觉不到杀气。    

        她很奇怪,夜半一更天,周母不回房歇息,跑到这儿来就为告诉她周十八被人捉了?随后当然是飞镖一支,告诉她前来赴约,否则周十八性命堪虞。  

        她来了。看着他被人拖进船舱,有点不爽;看他被人踢了两脚,有点不快。犹如自己的领地被人入侵,惹得她杀心大起。  

        “考虑得如何?交是不交?”见她摇着扇子发呆,为首的短小男人又开口。  

        终于,秋凡衣停下摇扇,低低问道:“你,如何称呼?”  

        “尾上一郎。”以为她想通了,短小男人咧嘴微笑,露出满板黄牙。  

        “你的汉文说得不错。”她赞。  

        “过奖,中土文化博大精深!”尾上一郎眯起小眼。  

        “我想请教,这儿的市舶司,可与你这满船的钞纸有关?”  

        尾上一郎眼神微闪,奸邪的目光在秋凡衣身上绕了一圈,道:“想必……你昨晚听到不少?”  

        “哦,这么说,人是你杀的?”秋凡衣仍是不疾不徐。  

        “不,是我们最厉害的影武者。”指了指负手静立的高大护卫,尾上一郎颇为得意。  

        “你怎会有浅叶令?”就是那块该死的令牌,让她大老远跑到庆元来揪狐狸尾巴。  

        “浅叶令?”尾上一郎嘴角挂上阴沉,笑声如凫鹰夜鸣般刺耳,“你不是听到不少,是听到很多啊!”  

        “这么说,是你们假冒罗?”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惹来秋凡衣皱眉,“你是不会交了?”  

        “凡衣,他要你交什么?”趴在地上的狼狈男不甘被人忽视。  

        没人理他,尾上一郎阴阴地盯着秋凡衣的一举一动,“你若不交,他必死无疑。你们也休想毫发无伤地走出去。”  

        “好!”“啪”地收拢纸扇,秋凡衣点头。  

        好什么?尾上一郎以为她有心交出昨夜拿走之物,却见秋凡衣眼神倏冷,射向捆成粽子的男人。如利刃般的眼神梭巡往来,她突问:“你……活到现在,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呀,是对他说话吗?晃头看看其他人,周十八终于确信她在对他说话。  

        “我爹发火。”明明是慈目善目的一张脸,冲他发火时可以变成夜又,“还有,我大哥发起火来也……”  

        “十八!”打断他,她再问,“你,宠我。但是,你爱我吗?”  

        “……”怔了怔,他立即点头,头发扫在地上微显凌乱,“爱爱爱,老早就爱上了。”  

        他宠她,也只想宠她,这已是心知肚明的事,而宠总和爱联在一起的,宠爱宠爱,无须老管家再来点拨,他明白,他爱凡衣,爱这个眼如深潭,笑起来比城里所有姑娘都漂亮的女子。    

        他宠凡衣,他爱凡衣,他更会宠爱他的妻子秋凡衣。  

        “你这辈子只娶我一人?”周父一口气娶了四个,他会如何?  

        “嗯!”异常坚决。  

        扬起邪惑的笑,秋凡衣慢慢立起,随意在小贩处买来的折扇转了两圈,妩媚地扬扇拍掌,“娶了我,你就别想再娶其他人!”  

        不明白!周十八盯着她娇艳的邪笑,一颗心跳得更乱。  

        “我会让你知道,娶了我,会是怎样!”  

        话音一落,白影闪逝如电,跃向六名武者。只见折扇在她手中翻转如花,或旋或凝、或扇或掩、或点或挑,真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又似轻躯鹤立,体迅飞凫。    

        美,也快!  

        白袍尚未落地,武者投出的暗器正当空飞射时,六人已纷纷倒地,面色鲜艳如施胭脂。  

        ☆☆☆青绛美人红,是杀式。  

        草影组只为善后,从不杀人,散烟钓雪跟随秋凡衣多年,亦未见她真正杀过人,那翻飞的舞扇,她们有幸见过一次,上次主人高兴让秋凡衣舞了两招。很柔的招式,她们一直以为秋凡衣不喜爱,所以少用。今日看来,根本大错特错。    

        青绛美人红,很美,听来让人心荡神摇,但它是杀人不见血的厉术,中招者必定全身赤红。因为受招者全身血液积于体表却无法流泻而出,让全身朱赤,乍看去如美人施胭,而后朱红转为青紫,慢慢腐烂,故名:青绛美人红。    

        华丽的招式,看似扇舞,实为扇刀,刀刀不见血。在惹火了的秋凡衣手中,即便涌着阵阵杀气,依然惊人的华美。  

        冷、艳!  

        “看傻了?”解着绳子,散烟借机踢上两脚,公报私仇。  

        收扇,叹息。秋凡衣正要回头,身子便被扑来的身影怀往,耳中飘入的是微隐激动的呼唤:“凡衣!凡衣!”  

        “怕吗?”这次,换她问了。  

        “不怕。”睡蛇他都能养,这种杀人的场面算什么。颤抖的手怀在细瘦的腰上,他嘴硬。  

        “真的不怕?”拿起折扇敲他的额,秋凡衣低头看了看腰间微微颤抖的手,沉下脸。  

        “真的。”他仍是嘴硬,誓要挽回刚才失去的男儿气势。  

        “你想知道我来自哪里?家中有何人?”示意两女收拾,她移步至舱外,想起他素日的追问。  

        “嗯,凡衣,你真厉害。”跟着她步出舱,周十八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上门提亲,凡衣?方才你已答应嫁我了。我得——”  

        “知道浅叶组吗?”她打断他。  

        “知道,当前最阴狠的杀手组织,戏文里有唱。”  

        “我,草影组统领……”  

        “哇,凡衣你真厉害,为夫佩服!”  

        “……杀人是我的……”  

        “可不可以教我,让我也像你那么快,那么厉害?”  

        “……你还想娶我?”  

        “想。”他娶定了。  

        黑眸一眨不眨地锁住他,似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周十八以为到了寒冬之季,长到——一声悠悠叹息轻泛于菱角檀唇,她放软身子靠上他,“方才问你最害怕什么,你,可想知道我最害怕什么?”    

        “你也有害怕的东西?”他奇了。  

        “我最怕……肉味。”  

        “我知道。”这个不算。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怕肉味?”  

        “不,我想知道你的一切,如果你愿意亲口告诉我。而且,”贼贼一笑,他窃得香吻一个,“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想哪天说给我听都成。不然,一天说一点也行。”    

        “你看过人吃人吗?”  

        十几年前战祸不断,蒙古兵为了胜利,竟关起城门将城中居民杀了做粮食。她亲眼目睹那些人被剜心跺腿丢进锅里炖煮,更甚者,竟然将人肉晒干熏制,以储断粮之备。    

        试问,一个从小看过人吃人的女孩,已是幼年最大的梦魇,这世间的一切事,还有什么比这更恐怖?她还有何事可怕?从此,她极厌肉味。那种腐败的腥气令她腿软,也令她麻木。    

        “凡衣!”顶上传来温柔的叫唤,引回她茫然的心神,“可怜的凡衣,不怕不怕,有为夫在此,谁也不能伤害你。”  

        方才她的眼神又变得空如死水,令他心惊心痛更心怜,直想将世上最好的东西献上,只为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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