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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两个小朋友为了父母要大打出手,千禾制止了。
“小念有爸爸,爱米粒也有妈妈。不然你们从哪里出来?奥里奥,要有点绅士风度。给爱米粒女士道个歉。”
“可是爱米粒不淑女。”
话虽如此,小念还是嘟囔着给爱米粒道了歉。千禾为抚慰小念受伤的心,准备带他玩。
“你英文名叫奥里奥?”
“是LEO。难听死了,正好被爱米粒起绰号,奥里奥饼干。我讨厌爱米粒,什么都要跟我比。说我这个没有那个没有。其实,我知道叶隽叔叔不是我爸爸,妈妈也让我不要叫他爸爸,可我不想没爸爸,我想叶隽叔叔做我爸爸,可是叶隽叔叔的妈妈说我妈妈不要脸,说我是小杂种。千禾叔叔,不是这样的。我妈妈可没有缠着叶隽叔叔,都是叶隽叔叔找我妈妈。我妈妈可好了,做的饭很好吃,从不打我,有什么事都跟我商量,也,挺漂亮的,比爱米粒爸爸那些情人好看多了。你喜欢我妈妈吗?你在追我妈妈吗?我尽管更喜欢叶隽叔叔,但是也不讨厌你,我批准你以后可以到我家来吃饭。我让妈妈炸鸡腿给你吃。”
千禾心里渗出一点难言的滋味,不知道是不是可怜苏西母子。他甚至不知道今天来接这个小孩,是不是只为完成承诺。他不喜欢小孩,可是这个孩子与他很投缘。一看到那个小身影,他自以为坚硬的心都会不由自主的柔软,还潮呼呼的。
他带小念去俱乐部吃大餐。饭后跟小念玩沙狐球,保龄球;一起比赛做俯卧撑,掰手腕;一起坐在休息区,对着美女大吹口哨。
苏西来电话催促回家,千禾说:“让小念去我那睡一晚吧。”小念对着手机说:“千禾叔叔好寂寞好无聊的,小念陪陪他。”
“你们别搞那么肉麻。”苏西放下电话时,发现自己嘴角是笑的。她真的太累,好希望有人能帮她分担养孩子的重任,一半也好。
她一个人在家,随便煮了泡面吃。饭后,静心研究客户资料,她还没想好是否去千禾那里,没想好前,就把本职工作做好。
没多久,门敲响了。是叶隽。
“前些时,小念找我了?”叶隽挺急的,“我出差了。我妈住我那,她是不是对孩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说得都是实话。”苏西很冷淡,“如果是为这件事来的,可以走了,小念已经不计较了,我更不记仇。我也跟小念反复强调了,今后再不会叫你爸爸。”
“苏西,我无意伤害你们——”
“你伤害得还不够吗?”苏西哐啷将他身后的门关上,“你干嘛要拖我那么久,让我一点一点生着无聊的妄想。现在不死不活,要相亲都嫌自己太老,丢人。”
叶隽沉默了下,说:“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改变过。我只是,无法去爱你。”
“无法?”苏西冷笑了下,“对啊,总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
她背过身去,对着窗外的夜色。其实除了反射在玻璃中的叶隽的身影什么都没。可她再不能以他为中心了。她叹口气,“叶隽,原谅我不能等你一生一世。我累了,我希望有人帮我教导小念,我希望我病痛的时候有人守在身边照料。我希望,上班的时候神经不要老绷那么紧,时刻提防着会不会失业。”
叶隽没声响,良久哑声说:“我明白。”
“你自己也考虑吧。不必顾忌我了,我相信以前你真心爱过我。也够了。”
叶隽分外悲哀。他的爱是什么呢?疼痛。留下是一种疼,放手也是。
苏西转过身,笑了笑,她在瞬间已经下好决心,“我打算去N系,接受千禾提供的事业网络部主管的位子。你将是我第一个客户。”
她的笑清明爽脆。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间的消极,做不了情人,就做对手吧;爱不了,那就恨吧。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纠缠。
第十四章(上)
叶隽对苏西的跳槽表示了激烈反对。
“照理说你升迁,我非但不该阻挠,还要为你高兴,可是,你就看不出他在利用你?”
“问题是你能被我利用吗?好,我们现在就进入角色,谈谈合作之事。叶总,面对BE的挑战,你很被动对吧,他们那边开始实行登陆免费制,又在央视、地铁、楼宇大作广告展开强大的宣传攻势。人家为了撕开中国市场,不惜血本,你怎么回应?你承诺10年内免费?谁给你撑腰?叶总,反正你也要找合作对象,不妨考虑N系。”
“我的确需要合作者。但我不会考虑N系。”
“我知道ARR是你最大的投资者,可人家是美国公司。你愿意SEED沦为外国人的SEED,也不愿成为中国人的SEED?或者是邓子嘉的缘故?”
“苏西,SEED是我一手养大,虽然归属不属于我。我同样希望看他能够健康成长下去。就像小念一样——”
“别提小念。”苏西打断。
“千禾与我接洽过,为什么不答应他,你了解过他公司的运行情况?看着很辉煌,其实只是一块千疮百孔的烂布头。”
“目前运行上虽有些滞涩——”
“不是一般的滞涩,这几年,他做了一系列的并购整合,打造出了一个耀人眼目的商业帝国。可这等风光是要用大把的银子铺垫的。并购需要大量的资金,钱从哪里来?那就需要坐庄炒作。他的技巧很简单,就是不断释放利好消息和整合重组理念,将股价一步步抬高,以牟取利益。
“他战略上最大的漏洞是,传统产业的赢利能力不可能在短期内爆发,对金融板块的反哺能力非常弱小,也就是说实业整合的绩效不足以支持金融扩张需要的资金流量。这两年,他尝到了并购的恶果,企业亏空得厉害。为了维持正常运转,他继续在股市上折腾,同时创办和控制了多家信托金融机构,在银行、证券、金融租赁、保险、基金等多个领域,通过种种合法与非法的方式开展委托理财业务。他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停不下来,必须滚雪球一样让负债越滚越大,到不劫之地。”
苏西呆愣半晌,“你别危言耸听。他的旗下股票依旧很强势。他也会想办法度过难关。”
“别天真了。强弩之末而已,这就是他急巴巴找我合作的原因。其实我都怀疑,千禾控股后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把SEED转手卖掉救急。”叶隽叹口气,又说了句让苏西反感不已的话,“你别搅那趟混水,不适合你。要不,回我这边,他开你多少钱,我一样。”
只听苏西嘎嘎笑了下,“叶隽,你把我当乞丐?”
苏西去向千禾报道。同时带着30万的支票。她在SEED有一点股票,全部套现。拿的时候,也很肉疼的,这是她几年拼搏的全部所得,原本打算买房付首期的,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进电梯的时候,陡然与人撞了。是个把脸装修得精致无瑕的女子,看不出年纪。但有点眼熟。苏西连连道歉,那其实更该道歉的女子冷漠地瞥她一眼,扬长而去,留下一股子浓郁的香水。
在千禾办公室,苏西又嗅到那股子香水,浓烈霸道,盘旋不去。那该是个强势的女子。叫什么呢?苏西抖了几下脑子,依旧未想出。
“明天就上班吧。”千禾看了她直接说。
苏西点下头,然后将30万的支票轻飘飘地放到他面前。
千禾眉眼有些复杂。
将支票收下,又取出自己的支票簿,刷刷填下一个数字。在递给苏西前,他看她一眼,渺渺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当年那次你是自愿的?”
伸过手,“这个我送你。不必还。”
苏西看数字:100万。她有些狼狈。转而疼。心上某处突然塌方。
那一幕,囤积了好几年的那一幕冉冉浮现眼前。以为随着日子早已干涸,却依然簇新耀眼,就像刚下机器的钞票,碰的时候还有清脆的摩擦声。
苏西的人生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弯的呢?应该是大三下半年吧。
那一年暑假,她还在世界五大(会计师事务所,现在只有四大了)之一的某某实习,做着进外企赚高薪的好梦。一日,舅舅来了电话,说,你妈妈喝农药了。
她赶到家里,妈妈四肢僵直,已经去了。爸爸神情呆滞,祥林嫂一般反复喃喃:“我没有打她,只是跟她说再摸一回,就一回。我也是想翻本啊。我以前手气不错的……”
舅舅说:“你爸爸迷上了赌。那玩意是鸦片,沾不得,其实他也不想玩了,可是想想一个家都赌没了,不甘心啊。”
苏西料理家事,安慰父亲。这期间,赌庄的人三天两头跑来催债。有个夜里,又砰砰敲门,苏西拿了刀就跑出去。“都出人命了,不告你们算便宜了,你们还要钱啊。”
“哟,小姑娘很野嘛。要不让你爸把你典当了。”来人啧啧道,又正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还不起,可以,我给你记着,算利息。过年的时候咱再要。”
苏西家里已经“家徒四壁”,除非真把命舍了,否则就只能听时间安排了。
然而事情越来越严重。等到她大四快毕业的时候,父亲的债已经利滚利,攀到了30万。到这个点后,赌局天天派人来要,要不着就打人。
苏西父亲不堪忍受,只好找女儿。
苏西回到家,看到伤痕累累的父亲,被迫跟赌局签下还债书。到期限还不了,苏西得给人家看场子,说穿了,就是把自己给卖了。
那之后的日子,苏西脑子里都飘满了钱,梦里都在抢银行。根本无心考虑就业。
有次,她终于想到了办法,去撞汽车吧,撞残的话,让人赔个30万也不过分吧。要是撞死呢,撞死算她命好。这样的日子,她还真没有过的兴致了。
那天,她去学校附近考察了下,选中了五角场,这个位置很不错,五个角,走路都会晕头转向,弄个意外操作起来难度不大。
因为考虑明天有可能会牺牲,这晚她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特意给自己要了小排。是食堂那个帅哥师傅舀给她的,分量比别人多,苏西回了他一个灿烂到让人想入非非的笑容。
回到宿舍,姐妹们正围着电视机八卦。小潮看她回来,招呼道:“看看你家千禾,越来越酷了啊。”
那个时候,千禾已进入娱乐圈。出过唱片,拍过影视,正迅速蹿红。
苏西瞥过眼,电视上正在播一则洗发水的广告,代言人是千禾。懒散的笑、酷酷的装扮,却一本正经说:“想要一头像我一样闪亮的头发吗?请用某某牌洗发水。”
“好土。”苏西说。回到自己床位,拿起纸笔,准备写遗书。
千禾、千禾、千禾……姐妹们的话题还围绕着那个男人。
千禾。苏西的手急剧抖了下。不好意思,千禾,谁让你有钱呢,并且在我需要钱的时候出现。
第十四章(下)(附出版公告)
苏西当晚就赶去南京。三年前,他曾给她留过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并且俏皮地对她说:“到南京来找我,嗯?”
是你说的啊,我不客气啦。苏西心里说。
千禾的家是独院,一幢三层的砖红色洋楼。墙外芊芊蔓蔓爬满绿色藤蔓,墙内高大的树木探出郁郁葱葱的枝干。一股宁静迎面扑来。只有有钱人才能买得到的闹市中的宁静。苏西的心一下振奋起来,希望千禾家万贯家财,财源滚滚。
她摁响门铃。可前来开门的阿姨生硬地说他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回?”
“不知道。”
苏西天天过来守着。间或跟千禾家的保姆搭搭话。无非是恭维阿姨年轻漂亮,又刨着祖宗八代攀攀亲。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阿姨终于和颜悦色地要她明天来。
“他母亲不在,你上去吧。”第二天当苏西到时,阿姨朝楼上一努嘴,“上面左手那间。”
苏西忐忑不安地上楼。三年不见,她不大确定他是否能记得她。又鼓励自己想他对她的好,慢慢地,生出肥皂泡一样绚烂的希望。
左手那间门虚掩着,里面间或传出“哐哐”声,似乎在砸东西。
苏西吸了下鼻。在门上小心地敲了下。没人应,大概声音太小,她加重,还是无人应,又加重。这时,一样重物忽然飞到门上,砰的一声,将门砸上。正是这无礼的举动给了苏西勇气。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气一上来,便哗啦一声拧开门。屋里的情形立刻吓了她一跳。
是间小房子,可能其实并不小,杂物太多的缘故,钢琴、架子鼓、音响、书架,再加上家具,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地上全是被砸的CD,大约有百来张,其下压着几张海报,千禾的头像隐现出来,千疮百孔。而千禾同学还在像顽童一般扔着“飞碟”,而且变换着角度,转换着形式,并对她这个不速之客完全漠视。
当时的他就穿着一条内裤,裸着上身,箕坐在床上,状若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