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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通着信,彼此鼓舞,笑对人生。
两年算什么呢?他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厮守。
第八章
苏西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没心没肺有个好处,天塌下来也睡得着觉。反正醒来还有明天嘛,要是没有,记忆停顿在梦境中大约也不算坏。多年后,当她看到周汝昌的那句话“保容以俟悦己,留命以待沧桑”,才明白她的没心没肺跟周一样无奈的成分要多过豁达。她一直记得小时候看过村人杀狗,在杀之前,会蒙住狗的眼睛,装在麻袋里抡上几圈,狗还未从晕头转向中恢复神志,已被一刀毙命。她何尝不这样呢,早被一次次的袭击吓呆,命运之手翻云覆雨,既然逃不过它的掌心,索性昂然自赴吧。
苏西以前有个习惯,轮到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把感想写至便签,而后贴到墙壁上。她的卧室曾有整面墙插满这一幅幅黄辣辣的小旗,风过的时候,蔚为壮观,她以此自矜。但是这个习惯在与叶隽分手后自动失效。好像没什么意义了,醒来确实是一个个明天,却并不新鲜,它与旧日有何区别呢。苏西不是个爱情至上的人,自从初恋的花朵以一种不堪的方式摧折,她就意识到生活比爱情来得更重要,爱情是点缀,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倒是恒常的风景,认真去谈场恋爱,未若认真去赚几个大毛,毕竟恋爱完毕还得生活。可是,叶隽是不一样的。分手后很长一阵,她一直这么不甘心地喊,他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可哪不一样呢?时间散淡后,她才明白,人的失望大多是冀望太高。
她对这份感情看得太重太重,捂得太紧太紧,谁能知道是流沙?
可她又怎能不看重?怎能不捂紧?如果感情是一场迟早要揭幕的骗局,她曾经希望在谜底到来前死去。只因过去有太多时光,叫她愿意搭上性命一样去流连、追随……
叶隽出狱在三年前,是她去接的。永远记得那天。七月六日。阳光大盛,从繁茂的叶片上反射出来,便是一段段匕首一样锋利的光。
她躲在树后,凄凄惶惶,不知道命运将怎样打发这个曾经很优秀的男子。他的不幸虽非根源她,她却难逃其咎。
叶隽出来了。遽然站在广阔的天地间,似乎有点不可置信,他犹豫着伸出手,而后仰头,仰头的时候苏西注意到他的眼光微微眯了下,就这一下子,她的眼泪淋漓地出来了。
她啜泣的时候,他注意到她,朝她奔过来。而后,展臂狠命地把她拥入怀中,“苏西,我自由了,自由了。”他孩子气地说。
“对,自由。”她挂着泪笑着。
“小念呢?”
“在学校呢。孩子的世界黑白分明,不知道生活中很多灰色地带,我一直没告诉他你在狱中。”
“也好。”
他搂着她高高兴兴地回去。她觉得他瘦得厉害,气色也不好,脸姜黄,走路飘,问起来。他笑着说,“你以为监狱是疗养院哪。”然后才提及半年前一场病,不过轻描淡写几句。
他在北京的房子,由他妈妈看着。送他到楼下,她死活不上,“你跟你家人好好聚聚。好好养身体。”她不想他出狱第一天就要因她跟父母冲突。而他的妈妈已经多次给她电话明令禁止他们的交往。
晚上的时候,他到她下榻的旅店来,她已经买了回程车票,准备结账去火车站了。
“就这么把我扔了?不知道我多想你。”他脸色不好看。
她本意也想多留几天,奈何有小念,有工作。只好解释:“明天还要上课。小念在别人那里我也不放心。”
“不放暑假吗?”
“我教暑期班。”
“苏西,带小念来北京吧。”
她想说待你妈妈松松口,没说出,只低低道:“我回去给你电话。”
他夺过她的行李。她仰脸哀求他。他叹口气:“我送你。”
买了站台票,送上车。她一个劲说:“你回去吧。”
他不肯,也一个劲说:“苏西,我还要做很多事,在狱中我就计划好了。人的胸怀是被冤屈撑大的,祸福没什么定数的。我会记住这个坎,它会成为我事业的宝藏。”
“苏西,我什么都可以放下,包括仇恨,却放不下你。”
“苏西,我妈妈过几天就走,我需要人照顾我……”
鸣笛响起,他终于来不及下车。“怎么办好?”她急。他却仿似一松,索性踏踏实实坐在她铺位上,“没关系。我下站再下。”然后又做思想工作,看她一直默默无语,他叹口气,就说些别的话,问她工作是否舒心,问她有什么打算。她看着窗,窗上有倒映出的室内的情景。叶隽一双眼凝望着她,是真的舍不得她。
她心里动了动。涟漪一样,又扩散出去。
她不是没有计划,在狱中的时候,她就想着等他出来,跟他结婚,一起开创事业。他经历这一劫,意识到搭建自己的平台的重要,她便写信告诉他,与其仰人鼻息,未若自己创业。她在信纸间雄心勃勃,肆意畅想。可真等他出来了,她忽然觉得信上那些蓝图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单说这婚姻,就叫人烦恼。
后半夜,苏西在卧铺睡着了。凌晨醒来时,发现叶隽不在。她想他或许在她睡着时的哪站下车了,心竟然觉得很惆怅。可不久,就看他捧着热牛奶向她走来。她一时有点意想不到的惊喜,便明白自己愿意跟着他了。
在西安下车。她请他吃臊子面和肉夹馍,吃着吃着,她抬起头,说:“你打算做哪行?”
“电子商务。”
“烧钱呢,没看现在网络泡沫?而且,一般人都做门户,电子商务在国内不被看好。”
“别人不看好才更有潜力。……原来也有过怯懦,毕竟风险大,可是你老在信里鼓动我啊,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与其老来后悔,不如现在动手;人生能有几回搏,失败了至少还有你……是不是都是你说的?”
“有的是毛主席说的。”
“我接受你的怂恿。不过苏西,我需要你。”
“我能做什么?”
“做贤内助,做那个成功男人后面的女人。”
苏西脸便有点红,转过头,看窗外,说:“我回校办办手续,最晚两个月,去北京找你。”
“两个月?”他叫。
她用筷子打他一下:“别不知足。”
“我知足。”
叶隽开始创业。他出狱没多久,他前老板崔廷来找他,两人推心置腹谈了一整天,尽释前嫌。回来的时候,叶隽跟她说对方给他50万,助他开创事业,前提是永不成为竞争对手。
叶隽50万起家,公司起名SEED。一开始公司就设在他家里。有大半年的时间,只见钱出,没有钱入,苏西从来没有领过一分钱,但是除了技术,财务、行政、后勤几乎样样都要管。
叶隽频繁去美国,去各地演讲,吸取风投。慢慢地,在朋友的牵头下,吸取了第一批500万资金。
吸引投资者的是SEED独特的商业模式与理念。SEED的B2B模式与当时流行的门户以及B2C、C2C并称为互联网四大模式,拥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并且,摈弃大企业选择中小企业创业思路为他赢得更多客户。这之后,叶隽的路越走越顺。一年半后,网站开始赢利。
苏西是与叶隽风雨共渡过来的。她知道他的压力,他的焦灼。但是,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都坚持自己。他们一直忙。陀螺一样,却因为是自己的事业,又有很强的成就感和归属感。
因为没有结婚,还带着孩子,苏西坚持不住在叶隽那里,叶隽便在自己那个社区为其母子租下房子。苏西记得那些日子,不停地加班,员工走了,他们随便吃点,继续熬,经常是连小念都顾不上。
苏西有次很晚回家,刚开门,小念就一头扑过来。
“怎么还不睡?”她抱起他。保姆这时趿着拖鞋出来,“这孩子非要等你回来,说有话跟你说。怎么劝也不行。”
“要告诉妈妈什么?”苏西问。
小念拿过苏西的手机,指着上面的日期,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苏西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对不起。妈妈太忙了。明天,妈妈带你去动物园。”苏西特别惭愧,因为小念很乖,平时很少打扰她。她啪嗒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说:“妈妈爱小念,很爱很爱。这个可以算礼物吗?”
小念说:“超过爸爸吗?”
苏西笑着点点头。小念一脸满足,“妈妈,我刚等你的时候,画了一幅画。”他取了画来,是一张全家福,不过,叶隽的位置有点远。
“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跟妈妈、孩子住在一起,我的爸爸不是这样?”小孩子是很敏感的。
“这个……”苏西沉吟了下,不知道是否要说真相。在她的计划里,与叶隽早晚要结婚,如果是这样,她不愿意让小念知道另有父亲的事实,她唯愿他同别的小孩一样健康成长。然而,与叶隽生活了近两年,他待她如常,关心与体贴一样不少,可婚姻并没有盼来,甚至提都未见他提过一句。可是因为忙,大家累得昏天黑地,苏西也没时间去考量其间的不妥。
有什么不妥呢?他待她那么好。
周末,他来她这里过夜,因为地方小,他总是睡沙发。早上,小念醒得早,踏踏钻到他被窝,与他玩闹。他说:“叫你妈妈做早饭,我饿了。”
小念便踏踏奔到苏西房间:“妈妈,快起来,给我们做早饭。”
苏西说:“凭什么我做呀。”
小念又出来传话,学着苏西的语气:“凭什么我做呀。”
“猜拳吧。”叶隽说。
“哦,猜拳。”小念欢欣鼓舞。
然后,在小念的监视下,苏西与叶隽隔着墙壁划拳。小念先看叶隽的,看完蹭蹭跑到苏西房里,“妈妈,爸爸出的是石头。”
苏西就把手顺势改成“布”,“嘿嘿,我是布,快叫你爸做早饭。”
“你们串通。”叶隽哼哼唧唧起身。
“愿赌服输啊。”
……
有时候,保姆回家,叶隽会开玩笑似地恳求小念,“让爸爸跟妈妈睡一个晚上可以吗?”苏西听得惊心动魄,小念却失了宠似地嚷:“那我呢?”
“你睡沙发,做沙发土豆。”
“臭爸爸,你才是土豆。”小念马上爬到床上,摊开四肢,把自己的部分霸占住。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开恩,往中间挪挪小身子,“躺着吧,反正大着。”
叶隽与苏西的眼睛对碰了下,苏西没表示反对,他便躺下去。小念攀到他身上,与他耳语,“妈妈很香,你闻不闻?”
“闻。”
他们俩就装成野兽的样子爬过来侵略苏西,苏西慌忙躲避。叶隽把苏西拉到怀里,在她脖上深深嗅了下,“真的很香。小念,你妈妈一定很好吃。”苏西心一阵乱跳,又是惊心动魄。这个时候,她恨不得把小念扔到沙发上去。
两年来,他们没有实质性的亲昵,苏西一直把这归咎于忙,归咎于不便,她怎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呢?
然而这天,在拙于应付小念的问题后,她起了深深地困惑。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苏西将手头的报表做完,一转身,看到叶隽歪在沙发内睡着了。她拿了毛毯给他披上。他警醒了,拉她的手。她偎到他身边。静默了半晌,苏西说:“我今天不回去了。”
他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终于没说,只是眉眼有些复杂,她当他默许。
“你有没有觉得小念很烦。”她这样说时,脸刷地红了,好像又回到几年前他们第一次,只不过那时候是他主动。
“他很乖。”叶隽说。
“那个,我,知道也许不该逼你,就是心里……”
叶隽吻住了她。突如其来,没头没脑,雨点一样倾盆。她还要怀疑什么呢?
他将她抱到床上,他退出去洗澡。也许因为累,苏西很快睡过去了。第二天,她在客厅扫出一堆烟蒂。她不知道他是否一夜未睡。她依然未觉得不妥,还为他心疼,他要操心的事真是太多了。
不妥是在事业转上正轨、企业蒸蒸日上时才渐渐察觉出来的,像一个幽暗的隐疾,终于在他暗示她可以找男朋友时显现出来。
“苏西,有合适的,你考虑下。”有次,他带她参加一个酒宴,对着满场精英,淡然说。
她无可置信,抬头看他,他看前方,脸色无异。
太,太狠了。她宛如被兜头泼了盆凉水,寒战四起。一直以来她一相情愿地做着关于他们的美梦,孰知他早就变了心思。
那晚,她食不知味,却为了他的面子,没有拂袖而走。回去后又愣了几天,还是想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变了心思。他怎能做到一边对他好,一边对他狠?若非擅长演戏,就是彻底的阴损了。她不能相信。
有一次,她将文件给叶隽送进去。那时候,叶隽已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