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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洗衣维生的良家妇女。她是个孤女,长得美貌如花,就像荷衣这样漂亮。我爹走后,她大病一场,日后就再没有好过,一直带着我。生活艰难,靠她洗衣服赚来的钱,根本不够养活我们两个人。而我,从小就没有机会上学。别说上学的机会,就连一日三餐也很困难。每日食不裹腹,衣不暖身。小的时候,我经常去别的人家偷东西。然而每次偷回来的东西,都会被我娘扔掉。我尤其记得我娘的那个搓衣板,跪上去的的时候脚并不痛,痛的是心。我只是想让我娘吃饱,让她不要日日夜夜地劳累。有时候,有钱的人家专挑我娘的毛病。明明衣服洗得很干净,却偏偏要说我娘洗不干净或者洗坏了,所以尽管我娘日日夜夜地洗,却没有得到工钱。好心的人家多多少少会给一点,却不够我们的买粮食的钱。所以,我跪搓衣板的次数越来越多,去外面偷东西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娘一病不起,我想拿那一块玉佩去当铺换一点钱,我娘却说,那是我爹留下给我们的唯一的信物,还说我爹去做大事情去了,等他成功了一定会回来接我们。”
说着,于子期盯着荷衣手中的那块玉佩,不再说话。荷衣松了松手,玉佩被于子期轻轻拿了过去,摊在手心里,泪光盈盈地目视着,“可是,无论我娘把这块玉佩擦得再亮,我爹仍旧没有来过,哪怕一次。我娘只是活在我爹的谎言当中,被骗了一生那么长的时间。她知道我会拿着这块玉佩去当铺,所以让我跪在她床前发誓,就算是饿死也不许这么做。于是,我长跪她的病床前,狠下心,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认这个所谓的爹。如果哪一天让我们重逢,我一定不会承认他就是我爹。我答应了我娘,不会把玉佩拿去当了,可是我娘要治病,要吃饭。于是,我就接了我娘的活,替人洗衣服,可是赚来的区区几文钱根本不够昂贵的买药钱。有一次,我接了一家有钱人的活,去拿衣服的时候,我看见有钱人府上的大门上挂着亮晃晃的金色门铃,没有多想,我趁夜盗铃,却惹来有钱人家的家丁的一顿毒打。那家人还给我娘放下话,要拿银子去赎我。我们家根本没有钱,我娘拖着病重的身子跪在老爷身前,苦苦哀求。谁知那家老爷不但不心生同情,还对我娘亲起了色心。从那次以后,我们的噩梦就开始了。我娘被逼于赖,被那丧心病狂的人给羞辱了。再后来,那家人的夫人找上门来,要赶我们离开蜀都城,断了我们的生路。娘的病情越来越重,到最后连咽水的力气也没有了。而我接不到一个活,除了抢,就是偷,再后来只能在大街上乞讨。可是我娘根本咽不下我乞讨回去的馒头。我只能给她熬成汤。直至有一天,我终于偷来了钱,买来了药的时候,我娘已经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于子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幕一幕的电影,放影在荷衣的脑海里。她只是默默地聆听,目不转睛地看着于子期脸上涌过的每一个神情。他母亲是生活在这个封建的古域王朝,不是她的21世纪,她独自带着于子期生活该有多艰难。不用她想,脑子里都有答应,“子期兄……”她喃喃地叫他。
于子期回应她如水般的目光,那样静静地对望,脑海里闪过过往的一幕一幕,尤其记得其母被人污辱之时的场景。回想起那一幕,他的目光变得凶狠,“你知道吗,后来我加入了天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那个欺辱我娘的臭男人。我也立下誓言要亲手杀了抛弃我娘的负心汉。所以,当我被冥王尊主买走的时候,我追随他的心义无反顾。他说,他看出我眼中的仇恨。他可以帮我把这股仇恨的力量变强大,直至拥有报仇的力量。直至后来,我真的成为了天下第一杀手,查出了那个抛弃我娘的负心汉是谁,却一直下不了手。其实,这么多年来我都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只是,我娘的那种宽容之心感染了我。她爱他如生命,怎会同意我伤害他。若是那样,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所以,我选择躲他,不见他,不认他。可是,这么多年,他都在找我,找那块玉佩。”
夜色凉如水,起了风,于子期的身子一阵抖擞,“咳……咳……”
第四卷 终结篇 第245章 半身不随
“咳……咳……”只见于子期的咳嗽声越来越重,伴着他沉重的呼吸声。
尽管近日的气候温热,到了这夜深人静之时却不得不让人觉得冰冷,那种入骨的感觉。
蜀都城的气候不同别的地方,早中晚的温差很大。荷衣顺手将自己的披肩搭在于子期的身上,见于子期一手将玉佩置放于桌面,一手捂住胸口不停咳嗽。
“子期兄,天不早了,我扶你进屋歇息。别染了风寒。”荷衣将披肩拉扯了几下,以确保稳妥了。
于子期摇摆着手,“咳……咳……”还来不及说话,捂住胸口的手就已经伸到小腹处,用力地按着。
一眨眼的时间,荷衣已经不见了于子期的身影。他已经以火箭升天的速度冲进了茅厕,然后飞流直下三千尺,好不痛快。
荷衣静静站在凉亭里,观望着对面的茅房,听见那如飞流的声音,心里的那个着急有着道不出来的苦,只好默默祈祷:子期兄,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夜色凉如水,天与地连接成一片,黑丫丫的。一家亲府上的灯笼照耀着这片夜,虽然灯笼高高挂满了整个府宅,却仍旧驱赶不走这蒙上黑色的深夜。荷衣的眼睛再犀利,也不能洞查到于子期的痛苦,好不容易等到于子期从茅房里出来,刚见了他的身影,眨一眨睫毛的时间,他又溜进去了。如此反反复复,荷衣一次一次地数着,总共十二次。
末了,于子期已是虚脱般,走出茅房时早已摊软了。只见他小声地喘着气,气弱游丝。
荷衣叫来了家丁,扶了于子期回房,这么一折腾,惊动了全府上下的人,纯儿和娇娘,兰香纷纷向着亮灯的于子期房里赶来,直接推门而进,看见于子期整个人都摊了,“这又是怎么了?”
荷衣站在床边,吩咐丫环香儿去厨房热了鸡汤给于子期端来,“子期兄刚刚又泻肚子了。大家先回房休息吧,这儿有我就好了。”荷衣端着鸡汤,招呼着大家,唇间吹出轻风,吹散盅里的鸡汤的热气。
于子期气弱游丝,唇齿发白地说:“你们回去吧……我……没事……”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大家面面相虚,真怕山间所说的情况提早出现。
荷衣舀了一勺浓浓的鸡汤,吹了吹,“子期兄,喝点汤吧。”
只见于子期无力地摆手,嘴里念着:“不……了……”喝再多补品,那怕是王母娘娘的天上潘桃也会一样泻出来。这不,刚躺下,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了。他爬起来,下了床,举步艰难,荷衣赶紧吩咐家丁,“快扶着他。”
大家面面相虚,都不再说话。阮娇娘沉默片刻之后,喃喃说道:“其实他已经知道了‘邪灵’之毒的厉害关系。时辰不早了,你们先睡吧。”
荷衣也对大家劝道:“纯儿,你和兰香先去休息。明日还要张罗店里的生意。”
于子期赶回来之前,似乎听见娇娘和荷衣正小声议论着什么,见了他以后,各自的话语戛然而止,“你们也回去歇息吧。若有什么事,我会叫家丁的。”
荷衣扶了于子期睡下,见他这样,恐怕这鸡汤是喝不下了,“放心,子期兄,我们都会陪着你的。只要大家齐心,你的病一定会了起来的。”
于子期软软地躺着,无所谓地说:“其实……你们不用蛮着我。山间都告诉我了。放心,我不会在床上躺一辈子的。”他的声音那样柔弱,决心却那样坚决。
一连几天,于子期都是在床上躺着的,没有力气下床,哪怕走一步路,刚一迈步就软软地倒下去了。他却偏偏不让人扶。
近日,阮娇娘不准备去远方,留在蜀都城多多少少能给他们一些照应。况且,她像是一抹精灵,朝野绿林的风吹草动总能在第一时间传到她的耳中。其实,不是凭空传入她耳,是她自己花了不少的心思打探而来的结果。
“于兄,你躺着吧。身子太弱了,别四处走动。”山间每日到一家亲府上替于子期疹病一次,错综复杂的治疗过程一道接着一道,先是金针治疗,再是药水浸泡,再是山间的真气辅助。累得山间近日都有些力不从心。
荷衣走到床榻前,试着掺扶着于子期,劝道:“子威,你让子期兄试着走走。”所有的病魔都会在坚强的意志下被战胜的。她坚信。
于子期满脸的坚决,“让我试一试,一定可以的。”
可是,尽管他们都是报着良好的心态,却依旧抵不过事实。于子期下了床,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仍旧不能像常人一样独立地站立。若是荷衣和山间一撒手,他便像一根没有骨头的泥鳅一样,软软地滑向地面。
偏偏于子期固执,“让我自己来,你们放开我吧。”
荷衣扶着他,“可是……还是让我们扶着,一步一步来。”
于子期坚定道:“我自己来。”
于是,荷衣和山间不得不放开手,却看见于子期涨红了脸,用尽全力了也不能站稳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又立即倒地了,摔得他生生地疼,“子期兄,没事吧?”
于子期不让任何人掺扶,硬要自己从地面爬起来。只见他掌着床边的柱子,指甲深深地掐进那上好的梁木里头,血丝沾在指尖,他咬紧牙道:“没事,我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几经折腾,他仍旧是没有力气站起来,最后整个人都摊软了,却仍旧爬在地面,咬牙道:“没事,我一定可以的。”
所有人都见于子期如此努力地康复,谁都不忍心打击他的热情。山间看在眼里,不忍心说出来,除了‘邪灵’后人的解药,没有任何可能让他康复。
然而,荷衣和于子期一样,报着不放弃的决心,忍痛亲眼目睹于子期的痛,见他为了从地面攀爬起来,满手都沾满了血,缠上了纱布后他却不觉得疼,继续努力。
第四卷 终结篇 第246章 买卖
一家亲府里折腾了数日,于子期仍旧是不能站立起来。
只是,情况比山间预想的好,至少他的手还可以灵活地活动。虽然力不大,却足以能自己动手吃饭穿衣。病情到了这个阶段,他已经不再上吐下泻了,下身已成瘫。
山间说,“这说明于兄成瘫,已经成为事实。只是结果比预想的要好,他只是半身不随,双手不会受到影响。”
荷衣的眼神顿时深了,深如大海,“一定会有康复的机会的。子威,我有直觉,子期兄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这‘邪灵’之毒给打败的。”那种直觉可以说是一种信念,在她脑子里深深地扎了根。
纯儿近日忙碌于府里,店里,两头跑,荷衣已经放手让她经营茶桩。但是近日,纯儿眼见着于子期饱受病魔的痛苦,乱了她的心思,总是心神不定,去了店里以后三两头的打道回府。
荷衣看在眼里,心知纯儿心里的痛。一个女人默默地爱着一个男人,怎忍心看他瘫废人?
“纯儿,今日你在家中歇息吧。这些天够你累的,回头你去陪子期兄说说话,替他解解闷”荷衣一大早换好了统一的茶桩工作服,临行前吩咐好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
纯儿只是泪眼汪汪,“姐姐……”她说话时,已经泣不成声。
荷衣心里一紧,会意她心里担惊的所有事情,安慰道:“纯儿,你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你子期兄他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说着,荷衣轻轻地拍着纯儿的肩头,示意她振作。
天空染过朝霞的颜色,火红而炫丽。荷衣没有让轿夫抬着去茶桩,多日未出门走动,倒是想步行而去。
一路,阮娇娘与她结伴,相谈甚欢,谁都怀着积极的心态,“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更理智了。”
荷衣侧头一笑,“我可是听了一早上的好话了,全是娇娘对我的赞美。究竟我何德何能,让娇娘如此佩服?”
天色渐早,路上行人不多,倒是小商小贩起得早,摆起了路边的摊子。不少工人端着一碗稀粥,咬着一根油菜,坐在街边的小吃店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
荷衣和阮娇娘两位姑娘穿得体面富贵地走在大街小巷,招来不少人的目光,阮娇娘拉近与荷衣之间的距离,轻声说道:“从一开始就佩服。其实荷衣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会有办法救治如今半身不随的于子期。”
荷衣踩着路面的大理石,加快了脚步,“娇娘以为?”脚下已是无人的路,开始出现七拐八拐的弯路,这一条路是通往茶桩的捷径,几乎成为了她们的行路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