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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夙震了一下儿,可并不回头。她的脊背挺的笔直,再也没有哭泣恳求的样子,只是挺胸抬头地向前走。
远处的路口,早停下了一辆汽车。有两个就等的青年人从角落里闪身出来,把夙夙带了上去。
夙夙就这样消失在了吴哲的视线里。
十六、必死可杀
… 马蹄声凌乱 2009…05…20 10:52
袁朗从隐蔽的拐角处走出来,看到的吴哲依旧保持着一分钟前的姿势,他的脸色很宁静,甚至有种……让人心碎的安详……
吴哲扭头看了看他的队长,扯出来一个笑容:“我们回去吧。”
可不回去呗?人也送走了,矗在这儿干嘛?
袁朗心里莫名有火,他刻意逃避了远处负责观察的二处同僚,近乎粗暴地拽着吴哲上车,也不等他坐稳,就一脚油门直接回了基地。今天这事儿挺顺,可叫人憋屈!
回去的路上,袁朗开车,他不停地用余光瞄着吴哲。吴哲少有的蜷在副驾驶位上,坐没坐像。他的额头住了玻璃,瞪大眼睛看着窗外。
一路默默,吉普车颠簸在不太平坦的公路上,谁也没说话。
说什么呢?吴哲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初春新绿风景。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在天地间白占了那么大地方儿。如果现在他站着他就应该坐下,如果他坐着他就该尽量让自己消失。八尺高站着撒尿的爷们儿,扛不下来的事儿就得推个软嫩的娃娃出去!
咬咬牙,还是特种兵呢,多出息啊!
袁朗也不说话,他把油门踩到底,一路风驰电掣。
吴哲觉得那天队长车开的特别快,快到他呆还没发够,就到了。
把车开进车库之后,袁朗灭了灯。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两个人干干地坐着,谁也没动,各有一番心腹事。
毫无预兆地,袁朗扭身迫着吴哲对上自己的眼睛,他说:“吴哲,你得跟自己说,我他妈的做的对!”吴哲凭空瞪着袁朗的轮廓,他问地很平静:“队长,你要说服谁?”袁朗深深地吸了口气,抓住吴哲的手摸上自己的制式配枪,这一次他用上了不容置疑地口吻:“你必须这么做,这是国家的利益!”吴哲瞪着他的队长。良久,他慢慢握紧了那枪,仿佛凝结成了钢铁的一部分。
回宿舍的时候,天上有隐约的星光,袁朗确信自己瞥到吴哲的眼睛里有一片晶莹光彩。有一瞬间他觉得他曾哭泣,再仔细看时,袁朗才认定他没有。吴哲的眼睛只是特别干净而已,没别的。袁朗很疑惑:他不知道吴哲这一次会不会撑过这一关?或者他更想知道的是:他怎么过这一关?
然后就是等待,让人窒息的等待……
吴哲一度诧异:在亲手把个小姑娘送进虎口狼窝之后,为什么自己依旧能够正常作息,在基地把军歌唱地如此嘹亮?有些事情当时做了也就做了,过后不能想。没人的时候吴哲冲着天花板发过呆,夙夙抓着他小腿的地方还是那么火辣辣的疼,过了硫酸泼似地。疼到吴哲不能相信,当初那个狠人是自己。不是不恨的,吴哲琢磨着:我最少是对不住陈思庭。
更糟的事情还在等着他们,一周之后,铁路收到任务基本失败的消息:夙夙身上的信号发生装置在边境某点荒草里被发现。人……就不知所踪。
沉吟良久,袁朗对吴哲说:“这并不说明什么。”顿一顿,“也不代表她死了。”吴哲标准跨立:“是。”
从铁路办公室出来后吴哲心里莫名地窝火,他讨厌铁路和袁朗用看易碎品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所以心火更炽!只有女人和孩子才会对着不可挽回的错误哭泣和崩溃。他吴哲不是娘们儿更不是孩子!他有种面对自己种下的后果。
铁路后来对吴哲说:“吴哲同志,你应该相信组织。”吴哲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相信。”
于是他开始忙碌起来。忙是个很好的状态,应接不暇的事情不会给人时间瞎想,不会胡思乱想的人容易相信。如果有种信仰让人百分之百相信这个世界会按照指定的轨迹运行下去,我们的每一个牺牲都会有足够的回报,那这个家伙就无疑是幸福的。
曾经,吴哲说过:“过分相信的天赋不是人人都有的。”他为自己的清醒而骄傲和自信。现在他疯狂的后悔,吴哲甚至想扑上去对许三多说:“三儿,我多羡慕你这个天分你不知道。”
吴哲不傻,他读过足够多的书,看过太多的资料,所以更知道被发现身份的特工下场有多惨。军校的教官说过:“这些章节都是蘸着血肉听着呻吟写出来的。非圣贤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兼死。” 想起来以前读过的书,微哉微哉!默默念叨着,吴哲不知不觉间就会出一身冷汗。
那阵子吴哲近乎自虐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训练、分队、资料。
在烈日下感觉着汗水从每一个毛孔涌出来,再顺着裤脚流到地上;黑着面孔挑剔自己每一个下级,直到他们战术动作日臻完美;窝在办公室里点灯熬油的翻技术资料,帮袁朗写设备改进计划。吴哲的时间总是不够用!也会有任务,手上端着突击步枪,一步一步潜行在危机四伏的从林里,冷静地在瞄准镜里看着敌人的身体爆出血蓬;间或也会参加演习,对着红军电子对抗分队呼叫炮兵基数速射,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山谷里象征死亡的白烟升腾弥漫。
和平年代,演习类似最残酷的游戏。被击毙的小姑娘们兀自有心交头接耳:“这少校帅呆了啊。”
不能责怪她们,她们也只是些年少的孩子,刚刚学会为男生脸红的年纪。在这场游戏里她们已经完成了作为军人的责任,有资格回到宿舍里休息用餐,然后笑容满面地打算假期的装扮。
吴哲扭过头带着自己的信息分队离开,他不想回忆身边也曾鲜活过这样花朵般的生命。
有兄弟部队的领导跟袁朗说:“你们那个信息分队长酷毙了!”袁朗朝人家“嘿嘿”笑:“那是!老A么。”一转脸,他担心地看着吴哲。
知道吴哲状态不好,可是这家伙聪明到让谁都抓不住把柄。这小子邪门儿,他能中规中矩地疯给你看。那阵子袁朗曾经围着吴哲团团转,想跟他说什么,可是吴哲守的很紧,他不想谈。袁朗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没人知道吴哲会失眠,或者梦里会看到破碎的娃娃被扔在最深的草丛里任凭腐烂。恍惚中,他手上满是腥红黏腻。就会惊悸醒来,下意识地看一看:手上只有冷汗。
然后吴哲就强迫自己继续睡去。潜意识里:吴哲相信他没有资格如此失态。
花坛里的最先盛开的迎春枯萎了,就会有大片的怒放月季补上来。
日子……居然还在过。
六个月后,方柳来电话,含混犹豫地语气:“吴哲,你愿意不愿意保存章夙夙同志的……私人物品?”吴哲干涩地咽了口唾沫:“好。”
石丽海捅吴哲的腰眼儿朝他挤眉弄眼地笑:“妻妾成群。”吴哲耸耸肩。
成才狠狠地踢了石丽海一脚。
再见方柳已经是深秋时节,树叶泛了黄色,风一吹,就“唰唰”地落下来。
方柳穿着军装的样子还是那么挺拔俏丽,她总是喜欢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强悍。可吴哲觉得:还是悲伤又愤怒的方柳看起来更像个合适她年纪的小姑娘。
去了就真的只剩下收拾收拾东西的份儿。方柳已经按照上级指示把夙夙的床铺分配给了别人。床卡也拿下来了。不是阵亡,不是退伍也不是转业或者提干,夙夙的档案被封存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官方的解释是:夙夙当了逃兵。
方柳暴怒地跟上级吵了三架之后,怒气冲冲地回家找过老爹要公道。
方参谋长语重心长:“柳儿,不要趟这混水事情。你干你的就好……”
硬拳头打到了棉花墙上。方柳委屈地自己跟自己发火儿。她不习惯这样,也不喜欢。方柳总觉得:如果祖国需要它的儿女战死,那就应该是正大光明地朝着敌人,迎着子弹。轰轰烈烈加上明明白白。
她受的教育是这样的阳光和正面。战士难道不该有这样的待遇?方柳想不通。
所以她叫了吴哲来。她觉得吴哲应该是懂得的。吴哲果然是懂得的。所以收拾东西的时候,气氛格外凝重。夙夙没有很多私人用品。枕头被褥都是军品,牙刷脸盆也是配发的,标准的身无长物。她只在这里呆了一年多的功夫,也算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不多的几样随身物品也被上级仔细筛查过,结果二处的人好像什么也没带走。实在是没什么可带的。一个大活人的存在痕迹在方柳的办公室就是那么一小堆。
吴哲认识那几样东西,有那次张楠陪夙夙买的几件朴素衣裳,还有小女孩用的普通零碎儿……略微一抖,有几张纸掉出来。吴哲弯腰捡起来看:是餐券,绿底子大红字儿。上面热热闹闹地写着:欢迎再来。餐券被叠的整整齐齐,好好地放在个小兜子里面,是十分慎重的希冀。兜子比较大,看样子曾经放过照片。吴哲捏一捏,里面是空的,没照片。
吴哲认得这几张纸:当时带着夙夙去吃涮锅的时候饭店给的返奖,店主阿姨很喜欢他们这对漂亮的年轻人,特别多塞了几张给夙夙,絮絮叨叨地说下次再光顾会给打个特别的折扣。当时夙夙欢天喜地地拽着自己笑眯眯,说:“吴哲哥哥,我们再来吧。”言犹在耳,有一瞬间,吴哲的眼睛潮湿酸痛,需要两个深呼吸才能把异样的情绪压抑下去……
方柳说:“这几样儿你替她收起来?”吴哲点了点头。她掂着手上的簿子:“这个……给我吧,留个纪念。万一……如果她回来,继续用。”吴哲翻了一下儿,那是几本小学生用的习字簿,横平竖直打着格子。每页的第一行是方柳端庄秀气的正楷,后面跟着的是夙夙有点儿歪歪扭扭的仿字。吴哲叹气:一直到离开,夙夙还是没办法把方块字写到看。
方柳笑:“我跟她说了很久什么叫楷体,夙夙写不好。就说自己比较擅长写瞎篆。”可以想象夙夙当时的嘴脸,吴哲也笑了出来。
偶尔抬头,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然后有点儿尴尬地再分开。
方柳低声问:“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吴哲摇头:“不知道。”方柳捏着手里的习字簿:“她……不危险吧?”吴哲说:“不知道。”方柳忽然爆发:“去你妈的不知道!”吴哲惊讶地看着爆粗口儿的方柳。而后者几乎祈求地看着自己:“你们会把她放回来的对不对?”吴哲不得不目视前方才能开口:“你违规了,方连长。”
屋子里有吸鼻子的声音,方柳哭了,大概谁也没见过巾帼英雄方连长像个小姑娘似地抽泣:“他们说,夙夙死了。可我就是……就是……想问……你们……把我的兵怎么了……”
吴哲记得:一年以前演习的时候,她也这么问过:“你们把我的兵怎么了?”那个时候方柳多么理直气壮,泼辣大方?她还是个单纯而帅气的上尉而已,一辈子都没有过发愁的事儿。怪不得袁朗说:“她是好人家的女孩子。没碰到过正经的愁苦。”
吴哲没办法回答方柳。他只能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犹豫了一下儿,吴哲说:“没关系,会给她报仇的。”
方柳打个寒战,异样地抬眼看吴哲。吴哲的眉目如霜,不动如山。不知道是纯为了夙夙难过还是想起来别的什么。那天下午,方柳抓住着吴哲的胳膊,呜呜咽咽地哭了很久。
吴哲回基地的时候,半边袖子都被方柳哭透了,秋风一吹,冷飕飕的。
… 马蹄声凌乱 2009…05…20 10:52
几天之后,吴哲毫不意外地在铁大办公室门口看到了一闪而没的陈国华。吴哲明白:失去联络太久,组织上已经假定夙夙牺牲了……
半年了,夙夙用性命换来的假期过去了。他们该上了。
吴哲摩拳擦掌,他们早该上了!他心头火热:是男人的就不应该苟且偷生!
齐桓在旁边看的渗人,吴哲表情很平静,可是脑门上的青筋是浮起来的。那个周末,吴哲特地跟父母通了次电话。然后,他写了遗书。后来的晚上,再无惊梦,吴哲睡地少有安稳。
实际情况比吴哲想象的还糟糕。根据卫星的航拍,秦井基地的部分发射架移入地下,二处经过对照片的比对分析,怀疑秦井拥有了远程攻击武器。
拔除这颗钉子,刻不容缓!
在最后确定参战名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