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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让你冒寒过来,但我眼下既是有要事需跟你说,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牧倾寒面色沉稳,倒不说话,淡淡点了一下头,仿佛是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只等着北堂戎渡开口说明原由,北堂戎渡虚手一引,道:“……坐。”说着,外面已有内侍进来奉了热茶。牧倾寒撩衣坐下,就听北堂戎渡道:“如今我宫中建制,官属规模很大,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不说别的,单单是左、右司御率府,青宫六卫率,左、右卫率之类,就不好统筹……如今我准备让你出任左司御率府,职拟左领军,正四品上,你觉得如何?”
北堂戎渡既是与牧家有亲,自然便在朝中成为一派,将其倚为自己人,牧家也子依附于他,可以算得上是荣辱与共了,如今北堂戎渡宫中仿照朝廷设官建制,自然手中就有了几支合法在明面上控制的卫队,而这几股力量如果不是被一些心腹之人分别掌握,北堂戎渡当然不会放心,因此他便决定任用牧倾寒,毕竟对于牧倾寒的为人,他绝对还是非常信任的。
牧倾寒闻言,一时间默然沉吟不语,北堂戎渡见状,唇角微微牵动,带出一点浅淡的微笑之意,手里拿着茶杯,说道:“我知道以你的性情,并不想出仕为官,但从前在青帝门时,你是少门主,日后总要继承家业,而如今你父亲已是朝中重臣,任了同平章事之职,家中既然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那将来牧家也不还是得由你撑起门面来?即便这些都非你所愿,也早晚还得这样。”
牧倾寒的声音略微低沉,只神色平淡,开口说道:“……这是自然。我既是家中长子,便没有不为牧氏一族考虑之理。”他也是世家公子出身,虽然志不在此,但家族利益却是这世间每一个人都会看重的,尤其牧倾寒还是独子,必须要为父母、妹妹打算,肩负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对此,他心中其实也不是从来没有过准备。
牧倾寒此时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在北堂戎渡的意料之中,其实他让牧倾寒在青宫为官的想法,是经由自己在心中仔细考虑过的,毕竟牧倾寒与北堂尊越之间,无论是因为曾经受辱,还是误以为心爱之人被禁锢,都令他不可能真正对北堂尊越释怀,若是在朝中为官,那也太难为他,而一旦牧倾寒在有相对独立性的青宫任职,则大为不同,他只需在北堂戎渡身边辅佐就是,根本不必与北堂尊越有所接触,如此一来,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一时间两人对于此事又简单谈了几句,末了,北堂戎渡却是忽然停口不语,他略静了片刻,顿一顿,方定下心神,令自己的语气中表现不出任何异样,从面前的书案上拿起那封方才写好的信,踌躇了一瞬,便道:“……对了,我受人之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他说着,又沉声补充了一句道:“……是‘她’的东西。”
牧倾寒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眼中有光芒骤然亮起,右手一颤之下,竟然几乎拿不稳手里的杯子,他猛地站了起来,漆黑的眸内仿佛燃起了幽然的火簇,心中激荡出难以抑制的汹涌之意,漫天漫地,甚至不敢相信,一时唯怔怔而已,竟是说不出话来……许久,牧倾寒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沉沉而出,满腔的荡动,此时却只化为了一个字:“……她……”
北堂戎渡见此情景,心中也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口中却道:“她就住在宫中,但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这王宫之大,你也绝对不可能找得到她……我虽然以前就已知道你们的事,但我至多也只能帮到这个程度了,毕竟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我父亲的‘女人’,我不可能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父亲的事。”说着,右手微扬间,那封信就已轻飘飘地在空中掠过一道淡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牧倾寒的怀里。
但此时此刻,牧倾寒却已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是紧紧捏着那封信,指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信封上的质感,心下却是根本无法平静半分,激起无边的巨浪,一下又一下地扩散开去……那一年的夜晚,他心爱的女子被那人掳回,自此再不能见上一面,之后他就几乎像是疯了一样地练功,冀望有朝一日可以将她夺回,放她自由,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个男人,却已逐渐地开始掌握了这世间最大权力——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然而父母和妹妹的安危他却不能不在乎,为一己之私,置家人骨肉之亲于不顾,他做不到。
可是少女的模样,说过的每一句话,露出的每一个笑容,都仿佛是深刻在心头上的印痕,烙在骨子里的清晰疤记,只要一想起,就直欲喘息不出,只有他自己明白,‘蓉蓉’这两个字已经成了他的心魔,时时都会发作,他抵挡不了,也根本不愿去抗拒……
窗外梅花绽绽,日光稀疏地映在窗上,淡薄得几乎可以忽略,牧倾寒缓缓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是雪白的糅香笺,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带有薄茧的手指将其极慢极慢地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两行娟丽的熟悉字迹——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牧郎是路人。
一百七十三。 相思意
一百七十三。相思意
牧倾寒见了这纸上的几行字,一时间竟如同摧心煎肺一般,良久,也不知究竟是过了多长时间,虽有身周暖洋如春,却根本耐不住心头一分一分缓缓爬上的寒意,只觉得指尖已经彻底冰凉……牧倾寒一点一点地捏紧了手中薄薄的纸张,心中有一刹那间的空无,仿佛连自己这个人也不存在了,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从前和那人在一起时的短短时光,那时候以为两情相悦,可以天长地久地厮守到老,然而,然而……
可是即便原本希冀的长相思与长相守,如今已被千刀万剐地切得支离破碎,却还是让他割舍不断,清醒不了,永生都不得解脱了,余生于他,再无欢颜之日——
从此牧郎是路人……竟连见她一面,都不能够。
心下寒凉如霜,纵然室中温暖如斯,亦是丝毫感觉不到,只觉得心头摧冷难言,牧倾寒的指尖捏紧了淡淡散发着清香的纸笺,慢慢将其重新折起来,放回到信封里,然后仔细揣在怀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就想抛却了一切,立即冲进宫中去寻那人,带她天涯海角地到哪里都好,但家中诸人的安危,却逼得他不得不死死压住这样的冲动……牧倾寒眼中已无声漫上了一层寒霜般的清冷,眉宇之间蕴着浓重的阴翳,北堂戎渡见状,默然不语,只是下意识地用手轻抚着袖口的花纹,那样密密的纹路,如同旧日里的每一个片段一般,在这样恍惚的片刻,蓦地勾起些许前尘,与往事一起丝丝缕缕地缠上心头,直到此时,北堂戎渡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无情,原来自己竟也是曾经喜欢过牧倾寒的,在当年那无数的谎言和欺骗当中,却总还是有过动心的一瞬。
半晌,牧倾寒看向北堂戎渡,神情平静,但那平静之中却是没有暖意的,只道:“……若是再无他事,我便告辞了。”北堂戎渡见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波动,但那眼中却分明有着什么东西——那根本就是无声表达着无论怎样,也不会有一刻放弃、忘记的眼神。
北堂戎渡心中悸动,但又不能够如何,他写这封信的原因,无非是不想让牧倾寒继续处于一个无望的念想当中,索性干脆亲手绝了他的一切冀望,可是这其中,北堂戎渡仍旧却隐隐地知道,自己这或许也是出于那一丝不忍,想要给对方一点安慰,不至于这么久都音讯全无,哪怕,是这样的只言片语也好……因此北堂戎渡只能维持着一直以来的若无其事模样,以静默相对,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未几,偌大的殿中再无他人,牧倾寒已经离开了,北堂戎渡坐在椅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便叫人将今日要处理的公文都送进来,开始静下心来理事办公。
转眼就到了晌午,直至在外面值守的内监进来禀了一回,北堂戎渡才发现时辰原来已经不早了,遂简单收拾了一下,正要命人传膳时,却想起早上沈韩烟曾经对他说起过,宋氏似乎有些身子不适,虽然北堂戎渡心中一直还存着那么一个疙瘩,但毕竟他因念及自己与北堂尊越彼此情分深重之故,已经对此事有些释然,更何况不管怎样,宋氏腹中的孩子也有一半的可能是他的,因此北堂戎渡想了想,便吩咐备轿,去宋氏所居的丽鸿殿。
一时到了宋氏住的地方,但见宫宇俨俨,周围栽种的一些四季长青的树木倒也精神,北堂戎渡下了轿,也没让人传声,只自己走进去,见宋氏歪在一张紫绒绣垫的贵妃榻上,双脚渥于地上放着一只熏笼上取暖,正拿了几颗葵花籽喂鸟,她如今有了将近四个月的身孕,穿着宽松的衣裳,还并没有显怀。
宋氏乍然见到北堂戎渡到此,忙站起身来,迎上前行了礼道:“……妾身见过爷。”室中伺候在侧的几名宫人,也尽皆见礼,北堂戎渡伸手虚扶了宋氏一下,淡淡道:“……你既是眼下怀着身孕,便不必这样多礼了。”宋氏一张粉面上有着即将为人母的满足幸福之色,闻言,遂含羞笑道:“爷今日怎么有时间到妾身这里……”北堂戎渡坐了下来,说道:“听韩烟说,你似是身子有些不适,我便来看看。”宋氏莞然一笑,不大好意思地道:“只是略有些不太舒服,今天早上起来时,竟是已经好了大半了……却劳烦爷挂心。”北堂戎渡摆一摆手,道:“那就好……我方才才办完公事过来,还不曾用过饭,眼下就在你这里吃罢。”宋氏听了,便忙吩咐人摆饭。
两人用罢午膳之后,宋氏又让宫人铺开被褥,服侍北堂戎渡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坐在床前,小心陪着说话,北堂戎渡也确实多少有些困了,在床上躺了不多时,便渐渐睡得熟了。
北堂戎渡在梦中如幻似醒,只觉得自己正在与北堂尊越笑语闲谈,十分亲密,模糊中但见北堂尊越丰俊难言,动人心神,北堂戎渡一时仿佛为之所惑一般,懵懵懂懂地就去伸手搂抱男人的腰身,将北堂尊越箍在怀里,抚身吮舌,无所不为,渐渐地越发放肆起来,竟已将其按在身下,就欲行那等纵淫之事,而北堂尊越只是顺应着,丝毫不曾拒绝。
这一番覆雨翻云当真畅快,怀里一个火热的身子似是瘫软如绵,耳边唯有那止不住的呻吟之声不绝如缕,北堂戎渡在父亲身上快意驰骋,只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处紧腻暖滑的地方,百忙中见身下北堂尊越剑眉紧皱,似是十分痛苦,便低头去吻他的眉心,温柔抚慰不已,直到最终泻出一场,将满满的一股热液尽数喷溅在北堂尊越体内,这才顿觉快慰难言。
既是云收雨散,身为男子,一泄如注的激越过去,在这个时候就总是容易觉得全身空虚,因此北堂戎渡这一场旖旎梦境也就渐渐淡去,似乎有一点儿身心满足,其中又有着几分发泄之后的慵懒,但神志却转而有些清醒起来,须臾,只觉得身边似乎是紧贴着一个温软光滑的身子,便慢慢睁开了眼睛,待凝神看去时,就见宋氏衣衫剥褪,只穿着一条月白色的芙蓉肚兜,青丝散乱,面上红晕浓浓,眸色迷离,粉颈间还微微有些汗意,吐气如兰,北堂戎渡见了,便已明白方才自己在梦中不过是闹了个笑话,心中不由得隐隐出现一丝意兴阑珊之感。
倒是那宋氏在刚才被北堂戎渡扯上床去,两人缠绵了一回,其间见到北堂戎渡温柔难言,着意顾惜着她,比起往常在床笫之间,不知多了多少绵绵抚爱,小心以待,宋氏不知内情,满心以为是丈夫半梦半醒之余,还知道怜惜自己身怀有孕,温柔对待,心中一时又羞又喜,轻轻抱着北堂戎渡的胳膊,安静躺在对方身边,她哪里又能够想得到,北堂戎渡完全是因为在梦中与之缠绵的是北堂尊越,男子不比女子,一旦欢好,那处便很容易受创,因此北堂戎渡这才下意识地动作十分温柔,以免将北堂尊越弄伤了。
室内暖气熏人,此时北堂戎渡身上余兴已消,便微闭了双眼,不经意地说道:“……怎么样,你正有身孕,方才那一番,可曾觉得有些不适?”宋氏粉面酡红,低声道:“方才得爷顾惜,妾身并没有什么不好……”她说着,一时间不觉思绪万千,她自知身份,并不奢求过多,她很清楚当初北堂戎渡娶她,不过是因势所为罢了,并没有情爱在里面,婚后,对她虽不薄待,却也不算宠爱,远远不能与沈韩烟相提并论,而她也自然不是没有一点失落、一点伤怀的……忽然之间,她再一次地羡慕起沈韩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