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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首先叫起屈来。
正堂的侍郎照例道:“犯人不必叫屈,是真难灭,是假易除。虚事难入公门,实事难以抵对,今日诸位大人在此,你需老实招来,免致皮肉受苦。”
青琐应道:“大人只管问来,民女句句是实。”
“本官先问你,刺客叫什么名字?你和刺客是何关系?”
“他叫任浮,因他救济过我们,民女视其为兄长,并无其他关系。”
“这就奇了,据本官调查,你们的关系似乎很是亲密。”于是传了城东垂花巷的街坊邻居和杂货店的冯老爷跟莲儿,众人纵然怜惜青琐,也不敢撒谎,俱都实话实说。包括看到他们从一开始推着胖婆租房,胖婆死后几天内任浮整夜守着青琐,让旁人听了便知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青琐哑口无言。
侍郎又问:“那任浮现在何处,你老实讲来,本官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青琐低言不知。
侍郎勃然大怒:“分明是你仗着先皇的信任,里应外合,阴谋弑君!”
青琐闻言大叫:“皇上对民女这么慈爱,民女怎会有如此坏心?只怪民女阅历太浅,被人骗了,有眼无珠。”
侍郎冷笑:“别看你年纪轻轻,媚惑男人的本事可是从小练就的。你想方设法迷惑先皇,然后伺机行事,这是青楼里出来的人一贯的伎俩。”
说着,又传来天香楼的鸨母和青琐熟悉的几位姑娘,她们一一承认。众所周知,妓院里自然练这一套,青琐从小耳濡目染。
碧云轩的侍卫和宫人也被传来,他们都招认青琐可自由进出碧云轩,以及进了碧云轩很晚才出来的状况。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叫:“分明是个妖女,大人快定她死罪,免得再出来迷惑别人!”几位要臣摇头叹息,楚士雄,柳南天面含微笑。
青琐心里绝望得手足冰凉,无底的沉。
侍郎拍板喊肃静:“不许乱嚷嚷,本官明镜高悬,不枉无辜。下面可有替犯人辩解的?”
“有!”一声清柔的女音,人群里一丽人款款而出,不施粉黛容貌天然,挽手牵裙盈盈步入。全场一片寂静,只闻得她姗姗莲步之声。
小姐!青琐悲喜交加地望着芳菲,她的小姐回来了。柳南天惊得站起了身,又觉失态,无奈重新落座。
“下面何人?”
“民女姓柳,名芳菲,以前与犯人是主仆关系。”芳菲进内福了礼,落落大方的回答。
“柳小姐有何话讲?”
“大人,民女有一事不明。既然犯人可以随意进出碧云轩,她为何不跟刺客一起走呢?假如说她是舍身护刺客先走,她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地出去不是?何必要叫喊着吸引别人进来而作茧自缚?”
又是乱糟糟的议论声,人群里的明雨用赞赏的眼光望着自己的妻子。柳南天脸色铁青,又不好吭声。眼光瞥向楚士雄,见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侍郎颌首道:“就算是犯人不知刺客有弑君之心,那刺客也是她的人,又是她引入皇宫,她终究难逃干系。”
芳菲轻扬翠袖,从容应对:“大人查了这么多人,为何不去查查刺客的来历?据民女所知,那任浮在案发前是城东司马大官人的剑客,犯人住城东的头一日,正是任浮投奔司马大官人之时,而在这之前,刺客在谁的门下呢?”
众人屏声等着她继续,芳菲冷眉一扫:“刺客是楚都尉的门下。”
一片哗然。楚士雄起身怒喝道:“休得牵扯到本官身上!那任浮乃自由之身,行踪不定,他爱投奔谁,本官管不着。”
芳菲冷笑:“楚大人何必愤成这样?民女只是替楚大人惋叹,想大人一向与人为善,广招天下豪杰,对任浮也是重用有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民女在此作证,任浮与犯人之前并不认识,曾有一次为了家事,任浮遵命前来抓捕民女,犯人和他还差点一剑见红呢。”
芳菲不给楚士雄喘息的机会:“这一点不用请楚大人的手下过来了吧?在场的楚大人,柳大人都可以作证。”
场面僵持下来,芳菲提高了声调:“大人,此案疑点重重,请大人明察秋毫,还犯人一个公道。”
侍郎见旁人没有异议,便令公人将青琐暂押解回大牢,听候再审,接着宣布退堂。
外面人群缓缓散尽,众臣坐得也累了,纷纷起身。柳南天眼望着明雨携着芳菲离开,又不能追上去,正干站着,侧堂的宫人手持佛尘出来了。
“皇上说了,此案疑点颇多,须谨慎细查,不可漏掉一个细节。”众臣磕头称诺。
从公堂出来,楚士雄眼见周围没人注意,凑近柳南天,附耳低言:“恭喜柳大人,养了个好女儿啊。”
柳南天听出嘲讽的味道,嘿嘿一笑,不客气地说道:“楚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楚士雄冷冷的笑:“这话用在柳大人身上未尝不合适,想当初楚某是很清楚阮贵嫔是怎么被抓的,楚大人治蛊真有一套。”
柳南天的脸色刹那阴沉下来。楚士雄斜眼看他,接着一副亲热的样子:“好久没跟柳大人聚聚了,楚某这就去孽海楼,柳大人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柳南天冷哼着,又无可奈何,俩人骑马坐轿走向孽海楼。
楚士雄一直鄙视这位除了会治蛊,其余碌碌无为的礼部侍郎,但是他不得不下柳南天这条共济的大船了。天濂对事件的疑问,阴差阳错地把他和柳南天缚牢在了一条绳子上。
媚惑江山(已出版) 正文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但凭魂梦访天涯
章节字数:3311 更新时间:08…04…27 07:24
晚风徐徐吹动,新月东升,夜幕悄然降临。明雨和芳菲的宅院里零星点着蜡烛,明雨正埋首在书堆里,对《南域录》做着后期修改。
明雨的书房是一个由花墙分割成的封闭式庭院,院内虽然只有两株海棠,但因为满院是海棠花纹铺地,人仿佛站在海棠花丛中一般。此时,芳菲袅袅婷婷走了进来,端着紫砂的龚春名壶,壶中沉着几撮香茗,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又用纤纤玉手倒在茶杯中,端着走到明雨的面前,含笑嫣然。
一种幽雅的气息袅袅飘动,明雨深吸一口气,一手执起了芳菲的手:“你一路风尘到了京城,又是摸线索,又是找证人的,一定是累了,早点休息。”
芳菲笑道:“表哥何尝不是这样?要不是你,事情怎会如此顺利?”
明雨轻抚香肩,面呈满意之色:“表妹与以前自是不同了,今日见你在堂上慷慨陈词,心里一直在想,这是我的表妹吗?”
芳菲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伸出粉拳轻轻打在胸前,人自然倚靠过去,轻叹道:“今日见青琐,要不是看她一闪眸,真的认不出她了。想以前她还假冒过太子妃出现在皇家宴殿上,如今谁会将她与太子妃挂钩起来?”
“人变美了,自然是好事,你理应高兴才是。只是现今她的处境,真是不好讲,幸亏新皇和二殿下知道她是谁了,等此案真相大白,她也会有个好去处。”明雨安慰着她。
芳菲怔了半晌,眼圈一红道:“原以为她有了好归宿,才放心去南方的。想以前她和新皇相亲相爱的,多少让人羡慕?如今搞出个兄妹关系来,怎让他们受得了?胖婆没了,她又无缘无故的变成了犯人,宗人府又不允外人进入,真是让人又急又悲又叹…”
明雨掏出绢子替她擦眼泪,柔声说:“表妹别哭,明日我去宫里见新皇,不妨你也去,探探新皇的意思。”芳菲一听忙点头:“这更好了。”
有侍女进来禀告;“回进士老爷夫人,门口有人求见夫人,说是柳府里来的。”
芳菲一愣:“是我父亲?想他已经与我断绝父女了,今日为何派人来?”
明雨笑:“一定是表舅思女心切,你在堂上露了脸,他又后悔以前对你,今日定是你们父女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
芳菲笑得苦涩:“我父亲性情顽固,对我一直冷漠的。有可能因着你和新皇的关系,他又巴上你了。”转念又说:“想再过不久,母亲院子里的槐花开了。青琐那时整天念叨着,不知何时也学母亲的样做些槐花瓣茶给她。”明雨轻声笑起来,牵着芳菲的手踏径穿廊,来到了前堂。
来人原是柳府管家文嫂,芳菲对文嫂印象极好,今日一见,各自流出泪来。文嫂垂手说道:“老爷唤老奴过来要小姐去一趟说几句话,打小姐一走,老爷身子不如以前了,想见小姐,脸又挂不住,小姐也是性情之人,您就回家走走吧。”
芳菲一听,眼泪就簌簌的流,明雨忙对文嫂说:“你先回去,我这就陪小姐过去看老爷。”
文嫂为难的说:“老爷并未叫姑爷,姑爷这一去,怕是…”
芳菲劝明雨:“你就在府外等我,然后我们一同回家。”明雨意识到表舅对自己心有挂碍,等以后找机会再说,于是也不勉强,陪了芳菲一路马车去了柳府。
芳菲进入柳府时,柳府内灯火通明,丫鬟佣人在门内守候,见了芳菲鞠躬齐声叫小姐,场面甚是隆重。柳南天在三位夫人的簇拥下,站在厅堂外等她。芳菲过去见礼,三位夫人嬉笑眼眉的奉承了几句,柳南天已经不耐烦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还是用威严的目光看芳菲:“你且进来。”芳菲低头称喏,随了父亲进去。
“你今日真是大胆。”柳南天看了芳菲一眼,他突然感觉女儿是陌生的。“在这节骨眼上,人人都小心避着唯恐引火烧身,你倒好,自己撞上门来,于己于柳家都不利啊。幸好刑部杨侍郎跟我是同窗,又知道我家的事,若是别人,追问下去,事情就坏了!”
芳菲正色道:“青琐落难,女儿不去帮她谁帮她?”
柳南天摆摆手:“我知道你们主仆关系好,可是还有新皇啊。她不是当了一段日子的太子妃吗?人家认不出来,我可是一清二楚,他们早就假戏真做了。至今新皇还未纳妃呢,他会弃她于不顾?”
芳菲道:“新皇也有新皇的无奈,假如把假太子妃事件公布于众,对整个皇家都不利,父亲也是无颜了。”
“所以叫你们去和新皇商量啊。”柳南天背着手在堂内兜转:“不可鲁莽从事,探探新皇的意思,做事要周密慎重。”
芳菲觉得父亲有理,心里一轻松,嘴边就含了淡笑:“父亲放心,女儿明日随表哥进宫。”
柳南天的脸上也有了暖色,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明日进宫,拿什么见新皇?”
芳菲一愣:“女儿倒没想过…”
柳南天叹道:“好不知礼节。你们和新皇关系不一般,再说去了南方大半年,怎么可以空着手去见新皇?”
芳菲汗颜,他们匆匆而来,加上她和明雨隔一段日子去一个新地方,自然毫无准备了。柳南天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便叫了赵叔进来:“去我房里,把那盒南夷猩唇拿过来。”
不一会赵叔将一盒包装精致的南夷猩唇恭送到老爷面前,柳南天命用锦布包了,递到芳菲的面前:“这是以前一位南夷朋友送的,你拿去见新皇吧。”
芳菲的心里一阵感动,她知道南夷猩唇是南方极品,就算进贡皇宫,一年到头也不见二三盒。父亲定是视其为珍宝,如今却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给了她,于是接过,含泪叫了父亲。柳南天也是感叹:“好了,事已至此,也就不再罗嗦,你回去吧。”
芳菲从柳府出来,明雨正等在府外,瞅了芳菲的脸色,含笑道:“父女俩真的是冰释前嫌了,可贺可贺。这又是什么?”他指了指芳菲怀里的木盒子,芳菲将事情一说,明雨也是频频点头,轻叹道:“真难为你父亲了。”
第二日夫妻俩早早赶到了皇宫,天濂在另外的大宝殿接见了他们。
天濂也是随意的休闲袍子,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们。明雨带了芳菲想叩拜行君臣之礼,天濂说是免了,搭了明雨的肩进入。
明雨见天濂面色不似以前,便说道:“皇上定是有烦恼之事了。”
天濂脸上的忧郁和苦涩毫无掩饰地露了出来:“皇帝自然不好当,何况你是知道我是怎么样当上去的。我总感觉到不对,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最终裁处此事的还是您,事态复杂,皇上需考虑缜密,青琐不是一般的人。”
天濂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眼望着殿外不吭声。明雨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拨开别的话题,说起南方的趣闻来。天濂问了许多问题,又因眼下的事情商讨着,逐渐开朗起来。
芳菲在另一边款款坐着,见他们聊得起劲,便慢慢起了身,移步走到漏窗边,迎着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