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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下来的,就到了现在。
现在谢天麟二十四岁零三个月。
他的记录毫无瑕疵——尽管多次被警方怀疑,然而没有一次罪名成立,他看起来那么无辜,就像O记喜欢诬陷好人。
毫无瑕疵的纪录,单飞皱着眉,不过,那是在警方对谢天麟有记载的时间里。
一年前,他想,还没过诉讼期限。
那么,他有了一个龌龊的主意。
希望它有效。
第十九章
依据法医的详细检查报告,半年前还是卢锦辉的女朋友的重案组探员徐燕妮,初步估计那是一宗奸杀案。
死者是一名年纪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的年轻女子,身材高佻,面目姣好。她的死因是从高空坠落造成的身体多处骨折,以及内脏破裂。
这案子乍看的时候,会给人以自杀的错觉,而在详细验尸时,法医发现她死前曾经遭受过暴力侵犯,而在她的血液中发现少量的迷幻剂的化学成分,鼻孔里有白色的纤维。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事实:这名女子被人以浸满了迷|药的手巾捂住口鼻,遭受到了侵犯,然后被带到一幢大厦的顶楼抛下来。
从犯案手法上看来,案犯只是随机在路上狩猎,他的目标可能是任何一个恰好在那个时段里路过的单身女子。也就是准备完毕的临时起意。
这种类型的案子往往会成为悬案,因为临时起意,造成案犯和受害者之间的关联相对淡薄,警方没办法从受害者这里得到足够的资讯。
心理学家分析说,案犯是一名受过良好教育——多半从事医生、律师这种高薪且需要缜密思维的职业——身体相对单薄的青年男子。但是,香港符合条件的男性多不胜数,重案组只好将这个案子暂时放了下来。
老实说,除了坠楼和受害人丧失神志这两点外,这个悬案跟卢锦辉的案子没什么共同点,但只要存在着共同点,那就不能完全排除并案的可能。
单飞的要求虽然上面不赞成,但也不是完全反对。毕竟例行询问一下案发期间谢天麟的行踪,再做一下DNA核对并没有坏处。谁也不能否认谢天麟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思维缜密的青年男子”。
但是他并没有得到搜查令——他的证据不够完整。
这是当然的,单飞想,不是他自夸,但一个早上能够把“共同点”做得足够相像,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谢家有多处豪宅,但谢擎最中意的是一幢靠近海边的豪华别墅。宅子只有三层,造型极为复古,隔着铁门看过去,就好像来到了中世纪的欧洲庄园,就连颜色都是一样地凝重。
“变态!”杨帆低声嘀咕道,对有人会喜欢住在这般压抑的地方而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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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过头,想跟同伴交流一下感想,却被两张异常沉重的脸,吓得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吞回去——他见过黑着脸的叶利,但从未见到脸色这么铁青的单飞。
“员警,开门。我们需要谢天麟先生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XXXX年二月十九日的赵丽琴小姐,以及XXXX年一月二十六日O记探员卢锦辉的谋杀案。”单飞对听到车喇叭匆忙走出来的佣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说,无法抑制地紧绷着脸。
他很紧张,但并不是为了捏造蹩脚的借口,而是为了即将看到的、无法猜测的场景。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谢天麟。
这种既期盼又担忧的紧张,就像有一只爪子在心头狠狠地抓挠,他的心脏猛烈地收缩,生生地刺痛。
听到谢天麟的名字,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迟疑着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快点!”单飞厉声道,下意识地反应已经凌驾于理智之上。
叶利拍了拍单飞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站。“O记探员叶利。”他对门后的中年男人出示着自己的证件,“你将被控妨碍警方执法,如果你故意拖延时间,放走嫌疑犯的话。”
很少会有人怀疑叶利这张诚实的脸。
中年男人带着隐忍的紧张,和十分的不情愿迅速打开了大门,“老爷会不高兴,如果你们这些员警……”
“你就跟在我们后面,记得保持安静!”单飞低声,但充满恐吓意味地道,“记住我的话!”
叶利始终认为,单飞去做个小混混能比做员警更有前途——尤其适合收烂帐——但这一次,他默许了这个已经半疯的员警之星的做法,而且他真的相信,单飞已经足够努力地克制自己了。
大厅奢华而整洁,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喜欢精致、漂亮而且价格昂贵的东西。
尤其不同于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每一件装饰,上至项灯下至地毯,大至沙发、壁画,小到窗帘、流苏,全都选择得古雅而独具匠心。于是,单飞明白了谢天麟为什么会有这般挑剔的口味。
“谢天麟在哪里?”他转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沉默地中年男人,有点急切地询问道。
整间大厅充满了精致美丽的东西,然而却因缺少人气而显得过分地冷情,哪怕是从东边落地窗涌进来的灿烂阳光,也不能冲淡其间阴森的感觉。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住人的地方。
它像一口精致而巨大的棺材。
“我不知道,阿SIR。”中年男人显出一种很不情愿的无奈,他垂下头,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从他埋起脸颊的地方传来。
“你不知道?!”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单飞用古怪的腔调重复着,他握紧了拳头。
“什么事?”头顶传来熟悉的问话声,其间的镇定自若宣示了他的威严——这是他的王国。
单飞慢慢抬起头,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站在二楼走廊上的挺拔身影上,“谢天麟在哪里?”抛开一切繁琐的伪装,他直接而强硬地问,目光中浮动着根本不想掩饰的敌意。
“你们找天麟?”
不是问句,他只是带着调侃的意味,君王般地低头看着全情戒备的员警,就好像在看一场局势完全一面倒的滑稽戏。
那样的自信,那样的霸道,那样的蔑视,还有那样居高临下地审视品评意味,在犀利逼人的目光中沉浮,谢擎微翘着嘴角,恩赐般地等待着楼下的小员警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被这样的目光锁定,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令人窒息的压力,多过被轻视的愤怒。
当你面对着他的时候,自己都会觉得他的蔑视如此合情合理。因为抑制住因那强悍的霸气而匍匐在他脚下的冲动,并不答易。
谢擎是一个令人忍不住要臣服于他的人。
单飞暗暗地握住拳头。他几乎听到自己骨骼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咯咯作响,冷汗濡湿了衬衣的背心。
上前一步,再一步。他迫使自己登上楼梯。脱离这种仰视的局面,或许能改变点什么。
然而接近谢擎,并不比沐浴在居高临下的目光里更轻松,他必须忍受插入谢擎防御圈,如切割般的痛苦。
接近这个老变态,他感觉到危险。
“谢天麟在哪里?”他坚持问,而对谢擎的询问置之不理。不管是谁,单飞并不想被谁牵着鼻子走。
在他的问题得到回答之前,他不准备回答任何人。
“阿二,报警。有人私闯民宅。”谢擎完全忽略了单飞的挑衅,他淡淡地吩咐楼下的中年人道。
“O记探员。我们怀疑谢天麟先生参与了两桩谋杀案。现在需要他回警局协助调查。”叶利忙道。
他知道他们的行为并不符合规矩,但同时他也知道,要拉住现在的单飞很难。更何况,他并不想打乱单飞的步调。
就在他们明显都笼罩在谢擎的阴影之下的时候,他们确实需要有一个人,能在气势上与之抗衡。
至少,现在谢擎和单飞谁也不甩谁。
“那么现在,谢天麟在哪里?”与谢擎面对面地站着,单飞平视着对手的眼睛,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阿二,带他们去少爷的房间。”谢擎并不懊恼,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地吩咐道。
单飞的所有努力,都像是被轻描淡写地卸在了空气里,他甚至没能在谢擎的身上留下一丝波动。
相反地,谢擎的话却让单飞的心脏疯狂地搏动起来,他能忍住略带急促的呼吸,但却不能掩饰因为大量的血液涌向头顶时染红的脸颊。
就要见到谢天麟了吗?单飞忽然之间不敢继续想像。
阿二呆了一呆,似乎根本没想到谢擎会下这样的命令,而当他抬起头用目光向主人求证时,谢擎已经事不关己地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员警正在用盯上了猎物的狼的眼神狠狠地看着他,于是在嗓子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才慢悠悠地沿着楼梯爬上来。
单飞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挣扎着要不要一把将阿二拎上来——这该死的家伙慢得跟龟爬一样!
一半的单飞跃跃欲试地想要立刻飞过去见谢天麟,而另一半的他,却是因某种说不出的直觉而畏缩。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分裂感,他想,将自己固定在原地的,应该是恐惧。
并不是任何的场面他都能够承受,而这样软弱无力的感觉,是单飞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都是那些噩梦,他低声地诅咒,是它们让他变得懦弱。
叶利紧跟在阿二的身后,路过单飞的时候,他重重地握了一下单飞的胳膊,变幻不定的神采轮换着在单飞的眼中闪动,他知道一定有什么,让自己这个一贯果断的朋友陷入如此狼狈不堪的挣扎。
单飞能感觉到肩头传来的热度。这让他杂乱无章的心跳规律了许多。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而这种感觉帮助他勉强恢复镇定。
他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无论他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谢天麟,单飞自忖,他都能保持理智。
救护车也好,警车也好,反正他有足够多的交通工具,带着他的男朋友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后,他有的是时间跟谢擎慢慢算帐。
通往三楼谢天麟卧室的楼梯和走廊显得出奇地漫长,当他们终于停在门口的时候,叶利已经因为过久的屏息而眩晕。
当时他踹门进入病房,直到发表完那些过激的言论,只不过花了他五秒钟时间,然后换来整整的一周时间给自己自责和猜测。
随着谢天麟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便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当初做的有多蠢。
因为这个事实已经很明显,不管谢天麟究竟是为了什么接近单飞,他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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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同样很明显,他接近单飞的理由并不是谢擎所欣赏的——没人会认为这是谢擎对谢天麟的嘉奖,放了他一个大假出去旅游。
那么现在,叶利深吸了口气,他将看到他造成的最终影响有多大,从谢天麟的状态来评估。
他妈的,我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一件事?
他暗暗咒骂自己,准备为即将看到的情景做好心理建设——不是为了谢天麟,他顾虑的是身边某个家伙的反应。
“这是少爷的房间。”阿二并没有推开门或者敲门的意思,他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
杨帆不知道这该死的阿二在等什么!他推开挡在门前的中年男人,大力地把门推开——虽然依照谢天麟的个性,跳窗逃走的可能性不大,但杨帆还是坚信,这个人渣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能以常性揣度。
房间很宽敞,而且摆设出人意料地简约整洁。
白色,冰蓝和少许的纯黑,是这间屋子全部的颜色。除了墙侧巨大的衣柜外,整间屋子几乎可以一目了然——没有人。
甚至没有任何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谢天麟呢?”杨帆厉声向阿二问道。
“……我已经很多天没看到少爷了。”阿二略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才算得体。
最后,他低垂着眼皮,含糊地道。
叶利在眼睛下意识地扫过了房间内那张线条简单,但明显价值不菲的钢架床之后,立刻就条件反射地望向身边的单飞,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谢天麟为什么不在,或者他有可能在哪里。
但仍然迟了。
在叶利的目光到达单飞之前,后者就已经撑着楼梯扶手,直接跳到了二楼的楼梯上,然后一个箭步窜进了二楼的走廊,顺脚踢开书房的房门。
“谢天麟在哪里?!”他狂怒地问。
早前勉强压抑着的紧张和怒火,被那张空荡荡的大床骤然所点燃,他现在在身体中完全找不到一丝能够约束自己言行的理智,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负责这一部分的事务。
他死了!
有什么尖锐的声音在脑海里叫嚣,单飞头痛欲裂,他只想剖开大脑,把这尖叫的东西揪出来!
谢擎从正在翻阅的书中拾起头,他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肘支撑住中心偏移的身体,两腿舒舒服服地交叠起来。
被粗暴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