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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仨人满脸通红遥遥晃晃的下来，小邓看见我们说：“还等着呢？进来吧！”
我们跟他进屋，小邓往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坐，我赶紧把烟掏出来递给他。小邓笑笑说：“行！还是你小子上道。”
把烟接过去打开抽出一颗叼在嘴上，我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给他点上，说：“邓哥，就帮帮忙吧，来一趟确实不容易，好几十里地呢。”
小邓深吸一口烟说：“好说，现在就办，村里的介绍信带了吗？”
这时我才意识到犯了一个程序上的错误，老板娘说送礼是肯定的，只要派出所的人和我们要证明之类的东西就把礼掏出来。可我太急了，还没等要呢自己就先掏了，这小子也是不翻黑白眼珠，熊猫烟都堵不住他的嘴，我马上赔笑：“忘了，你就通融通融…。。”
小邓的脸一下就沉下来了，说：“那可不行，我们这是机关单位，得按程序办，你们没介绍信我们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万一来一帮人冒充本乡的人那不就乱套了吗？！”
我赶紧解释：“听口音还听不出来吗，我们就是本地人。”
小邓直摇头：“不行不行…。你们回村开封介绍信，有介绍信就好办。”
我接着求：“邓哥，你就帮帮忙…。。”
小邓翻脸：“谁是你哥，别称兄道弟的，咱们是国家的公务员，的按规矩办。”
还没等我发火，冷小杉先怒了：“有你们这样的吗？！拿着国家的工资，不给人民办事，收了礼也不办事，不准时上班倒准时下班，上班时间抽烟喝酒……”
我赶紧拦住她，让小蕾和其他女同学把她拉出去，这下可真麻烦了，明摆着的事也不能说出来呀。这不是让公务员难堪，给国家脸上抹黑吗。
小邓大怒：“无理取闹！没见过你们这麽不懂规矩的，把这盒烟拿走，我不要了！”说着把烟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扔。
我一看彻底没回旋的余地了，不过此人绝对不能得罪，马上赔笑：“您消消气，甭跟我们一般见识，她们上学都上傻啦，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就高抬贵手……”说着我又把桌上那盒烟又塞进他兜里。
小邓消气：“这还像句话，不是为难你们，交情归交情，规矩是规矩，只要有了介绍信身份证就好办。”
我点头哈腰夸他说的太对了，安抚完毕约好明天上午再来。
回村的一路上，除了我所有的同学嘴都没闲着，不停的骂着派出所里那帮王八蛋。冷小杉还把我捎上了，挖苦我性情大变，说我当时低三下四嬉皮笑脸那样太让人恶心了，特像妓院里的老鸨子，不停地责问我不怕事的劲头哪去了，傲慢无礼满不在乎的气度哪去了，和我姥爷学的功夫哪去了。
这下让我彻底爆发了，停住自行车冲冷小杉狂喊：“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呀！不和人家说好话，谁他妈给你办事！要不是你瞎搅合，我至于说那麽多好话吗，我这辈子都他妈没说过这麽多违心的话！”
冷小杉嚎啕大哭蹲在路边不走了，小蕾赶紧去劝她。我问她到底走不走，冷小杉哭着说不道歉就是不走，大家也劝着我道个歉就完了，可我觉得我今天是最委屈的，我都没哭她倒哭起来了。肚子里的气没消说一声‘爱走不走’，自己骑自行车先走了，冷小杉哭的声音更大了。
冷小杉说的没错，因为她觉得失望，以我的脾气当时应该上去抽小邓一顿她觉得才合理。可她忘了一句古话：民不与官斗。除非被逼无奈。还有一句话是‘变则通，不变则不通。’不是我想变，是这个社会这些事实逼着我变，单凭意气用事武力解决在这个社会根本行不通。不仅冷小杉恶心我那个下三烂的样，连我都觉得恶心。没有人愿意说些违心逢迎的话去哄人开心，这只是这个非常社会逼出来其中的一个非常手段，只有采取这样的非常手段才能达到我们告人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妈从小就告诉我两句话让我牢记心里，那是‘办事不惹气，惹气不办事。’现在发现这两句话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毕竟忠言逆耳已被淘汰，阳奉阴违才是永恒的潮流。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十五节 开介绍信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我给小蕾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冷小杉的情况，她告诉我没什麽事了，哭过之后好多了，现在正在吃饭。
我一听放心了，吃完晚饭和几个男同学一起去村干部家开介绍信。临去时我姥爷特意嘱咐我买盒好烟嘴变甜点，求现在的人民公仆办事不是那麽简单的。没想到连我姥爷这麽刚直不阿的人现在也懂得了点人情世故，不知是高兴还是惋惜。我告诉他放心吧，这一切我都懂。
我姥爷之所以不和我一起去主要是因为生不了那份气，也实在拉不下脸来去求人民公仆，不过我要实在办不下来还得请他老人家出马。
我们来到村干部家，正好碰见光老二从屋里出来，光老二在我村里哥们儿排行老二因此得名，这哥们儿性格耿直实在，活脱现实中的许三多。他告诉我们村干部不在，可能去饭店喝酒了，所以我们一起去了饭店。
一路上光老二给我讲述了这俩月来给他大嫂迁户口的艰难历程。他的大哥大嫂都在天津上班，结婚时只领了结婚证，他大嫂的户口一直没有迁过来，当时他大哥溜溜跑了一个月愣没办下来，婚期将近只能先结婚，此事就耽搁下来成了历史遗留问题。可现在他大嫂生了孩子，如果这孩子仨月之内不报上户口，那罚款可了不得，孩子他妈的户口都没上好，这孩子的户口那就更没戏了。
这俩月以来光老二什麽活也没干，一只受他大哥之托办此事，说着他给我掏出一大堆证件，总共十几个。有乡政府开的、村委会开的、县公安局开的、乡派出所开的等等，每一张纸都是他骑自行车来回将近一百里地的路程。这些当官的不一次性告诉你需要多少证件，一个个的告诉你，让你来回折腾，求他们签个字费多少口舌那就不提了，可刚签好字一百里地跑出去又要盖章，其实公章就在签字者的抽屉里，又得返回来求签字那人再盖上章，就这样被几家机关单位当猴耍了俩月。
我笑他太傻不知道送礼，可光老二却和机关单位较上劲了，就是不送礼就是按正规程序办，看看到底办的下来办不下来，看看这规章制度是否还有效。也许某天机关单位会被他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打动，可那时已经超过了新生儿上户口的时限，公务员肯定用勉为其难的口气告诉光老二，他这些日子跑的确实不容易，总路程大概也有两千里了，不过其情可悯明文规定不可破，还得照罚不误呀！
光老说了，要真想我说的那样他就找根绳子在这几家机关单位上吊，可他没有分身术，应该在吊死在哪一家他还没有想好。
开着玩笑到了饭店门口，听见村长和村干部们在里面大嚷小叫喝得正酣，我们进去讲明了来意，其中一个村干部断断续续的说：“有…。人事…。吗？”
我觉得这话耳熟，仔细一想立刻明白了。《西游记》最后一集传经时出现过这句台词，摹袔迦叶和孙悟空索要人事，孙悟空去佛祖那告状，佛祖说索要人事是规矩，经不可白传。那麽介绍信也肯定不能白开，有如来佛祖的支持孙悟空再有本事也白玩，最后还不是把紫金钵盂给了人家。
我马上领会精神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盒小熊猫递过去，村干部接过烟看看说：“就一盒烟又想开介绍信又想开证明，是不是少点呀？平时开一封信就是一条烟起步，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们这工作就不好做了。”
我赶紧哭穷：“我们都是穷学生，兜里没多少银子。光老二也俩月没干活了，通融通融…。”
村干部说：“这…。。开介绍信行，再来一盒这个档次的就把这小子的证明一块开了。”
光老二急了：“这本类就是你们的职责，就证明一下我大嫂嫁到了这村，有那麽难吗？！这不是明抢吗？就几个字值十块钱的一盒烟吗？！”
我赶紧拉光老二胳膊一下，然后冲村干部笑着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兜里真没钱了，改天一定给你补上…。。”
村干部又喝口酒吃口菜，把筷子一放说：“要不是乡里乡亲的肯定饶不了这小子，这年头办什麽事不得送礼呀，这小子嘴太冲，没把门的可不行！”
我赶紧赔笑：“就是就是…。他就这毛病，心眼太实，经常好心办错事，都坏了他这嘴上了。”
村干部笑了：“我看你小子挺上道的，和你姥爷可不太像。呵呵…。。”
我趁热打铁：“我姥爷掘了一辈子，他那脾气是改不了了，呵呵…。。你看这事…。。”
村干部松口：“行吧！看在你姥爷的面子上下不为例。可别忘了提醒你姥爷到了选举的时候支持我们一下的约定…。。”
我说：“忘不了忘不了……你看什麽时候方便给办一下，我们急着用。”
村干部不耐烦：“你要拿两条烟来当场就办，现在就一盒，只能等着我们喝完再说。”
第五十六节 变味
我们站在饭店门口等着，大街上依旧繁华热闹。小时候街道没有这样宽阔也没有这样干净整洁，长达五六百米的整条大街只有俩小卖部，卖的东西也屈指可数，孩子们的零食只有山楂片、果丹皮、瓜子、花生米、兰花豆和廉价的水果糖。这些东西保质期都比较长，也可能没有保质期。
那时我一天的零花钱只有两毛，却能买一兜瓜子和五块糖，当然买别的也能给很多，这些够我吃一天的了，跟着街坊邻居比我大的孩子屁股后面转一天，直到兜里的东西被他们骗光，他们或者以不带我玩相要挟公然勒索我，导致后来我再去勒索比我小的孩子们。总被勒索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要时刻担心被他们甩了，于是我下定决心请客。
那是我不知攒了多少日子才攒够的一块钱，偷拿出来去小卖部买了足足一整条烟盒的零食，我们围着那个葛洲坝的大烟盒吃的兴高采烈，从此他们就永远带我玩了。
那时一盒葛洲坝的烟不足八毛钱，过年过节送的最贵重的礼物是罐头，水果的当时应该是一块八毛多一个。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罐头，我妈也几乎每天给我买一个，然后由我和我姥爷一次性吃完，致使我最先会说的俩字不是‘妈妈’而是‘罐罐’。
后来村里有了第一家小型超市，又连着开了四五家，一家比一家面积大东西丰富，我们有了更多的选择，却没有以前廉价的东西味道好了。
这不奇怪，时间变了空间变了，人都变味了，东西肯定也得跟着变味。有些东西确实也没怎麽变，那就是村民的收入，儿时编一个苇席能卖五块钱，我妈一天能编两个，这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可现在编俩苇席能卖十五块，还不够一个孩子一天的零花钱。村民没有农田，每年村委会分给每位村民二分苇地，我们一家三口要守着6分苇地早就要饭了。所以能走得村民被迫全都到京津地区打工或做生意，也可能是因祸得福村里就这样富裕起来了，想想真让人哭笑不得。
快到夜里十二点时，村干部们终于喝完了，可负责给我们开信的那位却喝醉了，我们还得把他架回家，这家伙边走边吐，舌头都快掉地上了，往炕上一扔不省人事，回到家看看日历上面写着今天诸事不宜。
第二天我们终于把村干部堵到了家里，捧着那封介绍信我眼泪差点下来，光老二劝我不要太感慨，这只不过是万里长征中的第一步。吃了午饭我们一同来到乡里，恰好赶上这些人正式上班，小邓看看我们的介绍信说：“户口本带了吗？”
我早就知道这次得要户口本，事先已经准备好，递了过去。小邓连看都没看说：“行！手续全齐了，可以办了，每人交45块。”
我说：“不对吧，国家不是规定交25吗？”
小邓不耐烦：“国家便宜你找国家去呀，我们这就这价！”
我笑笑：“《焦点访谈》可都曝光了，你们不怕？”
小邓也笑了：“不怕！就凭你们几个也翻不起多大浪来。”
我笑着说：“你就不怕我们是记者？”
小邓‘切’了一声说：“上边来的明文规定记者*咯吱窝里都夹个包，一看你们就不学习文件，什麽也不懂！”
这下我算彻底服了。这时小邓一眼看见冷小杉在摆弄手机，上前就夺了过去。冷小杉急了：“你干什麽！”
小邓看看手机里的内容，把手机又还给冷小杉，说：“都把手机给我收起来，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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