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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货主是法国画家皮维斯·德夏瓦纳,目的是为了他自己七十岁的寿辰。但实际上,这是一个为了从罗丹手里撤回《巴尔扎克》的合同的阴谋。卡米尔明白了一切,他们打算借机收买所有的宾客。但是面对大理石雕刻的《克罗托》的诱惑,卡米尔接受了这个订单。因为如果没有资助,她自己根本没有钱来进行这项创作,可她又是那么地渴望见到用大理石表现的《克罗托》,这是她惟一的机会。“我同意了。但是,请让我亲自完成这座雕塑的每个细节,任何人不得碰它。是的,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但是请相信我,我要把它做成一件杰作。”
马蒂亚斯答应了她,允许她自由地创作。当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原本还想再说说罗丹,但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卡米尔虽然也很想了解罗丹先生的近况,却终究没有问他。他们四目相对,久久地沉默……
卡米尔刚刚度过了一周噩梦般的日子。
一周前,她为了加快进度,想雇佣两个粗雕工人。有人介绍说大学街的雕塑室里有这样的人员可供选择。她轻信了他们的话,没有来得及了解任何情况就雇佣了两个,以为他们可以帮她一把。结果他们的工作极其糟糕,当卡米尔向他们提出意见的时候,大祸临头了:
那天工作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他们大吵了一顿,一个男人甩手向门口走去,卡米尔以为他要撂挑子不干了,这倒也无所谓。谁知另一个男人从背后抓住了她,扭住了她的胳膊。他们向她索要工钱,可怜的卡米尔哪里有多余的钱付给他们?这两个男人恼羞成怒,把卡米尔毒打得瘫倒在地爬不起来,活像一堆被拆碎的大理石碎块儿。她大声呼救却毫无用处,因为她平时就深居简出,没有人留意她的工作室和她的生活,所以出了事也不能被及时发现。卡米尔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和无助,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在应付这种突发事件上根本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坚强。那两个男人对她进行了恶毒的摧残,他们走后,她在冰冷的房间地板上躺了整整一夜,想哭却哭不出来。
第二天上午,卡米尔本来约好了马蒂亚斯·莫拉尔特一起吃午餐。左等右等都没见卡米尔来,莫拉尔特慌了,找到了她的工作室,发现了躺在地板上的卡米尔。她的牙齿打战,咯咯地响,惊恐地看着莫拉尔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莫拉尔特要去通知罗丹先生,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襟,阻止他这么做。莫拉尔特只好把她送到了医生那里,经过细致检查后带回了自己家,让他的夫人照顾她。
很快,警察就把那两个混蛋抓住了,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卡米尔也逐渐恢复了健康,重新回到了雕塑室里开始工作。经过了这件事情,她变得越发勇敢坚强了。“我是一个女性雕塑家,而不是一个别的什么人。”卡米尔大声对自己说。
她渴望成功,可是已经几个月了,她连一件作品也没有卖出去。曾经给罗丹先生的朋友马亚尔雕塑的两座塑像直到现在还没有拿到钱,而塑像送去都已经快两年了。她愁得简直想要自杀。造成这种局面惟一的原因就是:她是一个女性雕塑家。“你知道,人们不信任一个女雕塑家。不管你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当莫拉尔特想方设法为她筹到这份合同的时候,曾经无奈地对她说。而看看这份惟一的合同吧,雕塑十座罗丹先生的胸像,青铜的塑像,将全部由她独立完成,可是每座只有三百法郎的酬劳。而且她还没有收到任何预付款,她必须先自己支付铸造商那里的费用。但是,难道这样她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吗?显然没有。卡米尔别无他法,只好靠借债来开始她的工作。很快,她就有了一千法郎的新债务。
《巴尔扎克》真是罗丹先生的克星。为了表现出他心目中的文学巨匠,罗丹先生画了一张又一张的草图,研究了各种裸体,可是都不满意。不论是身穿大礼服的巴尔扎克,背着手吟诵的巴尔扎克,还是大腹便便的巴尔扎克,穿着睡袍靠着窗子的巴尔扎克,……罗丹先生的草图刚画出来就被团成了一团,暴躁地丢进纸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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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雕塑的老太婆(2)
那天在罗丹先生那里,他曾经给卡米尔看过其中的一张草图。拿着草图,卡米尔想起评审委员会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委员,不禁哈哈大笑。那个叫做迪凯的女律师怎么可能让自己站在这样的巴尔扎克面前:他披着一件沉重的斗篷,而斗篷里面一丝不挂。她一定会面红耳赤地惊叫起来:“不!我们决不能忍受这样诲淫的裸露,决不!”就是这些人,在雕塑家的创作道路上布下陷阱,阻止着他们做艺术的探索和创新。而一旦雕塑工作不能正常进行,他们又幸灾乐祸地对此加以渲染,等着看笑话。
“该怎么办,卡米尔?我必须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交出草图,可是祸不单行,我又得了流感,头疼得好像要炸开一样。你呢,你又永远也不会回来帮助我了,我根本干不了了,我看我还是走吧。”
“罗丹先生,难道您忘了吗?一件真正的艺术品是需要时间的,需要时间去经受考验。”卡米尔并没有答应他什么,就赶快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她告诉自己别管其他的事,她要做的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别忘了,她刚刚接受了莫拉尔特的合同啊。既然罗丹先生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当他向灾难走去的时候,她也就不用去打扰他了。
但是罗丹先生自己找上了门来。在壁炉前,他们裹着毯子坐在那里,卡米尔发现自己至今仍然深爱着他。也许的确是年纪大了,罗丹先生自打离开卡米尔的身体之后就一直靠在她的身边休息,疲惫不堪。是的,他就在她的身边,这是真的吗?卡米尔望着这张熟悉的脸,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跳跃的炉火那样,闪烁不定。
“卡米尔,你这里真温暖啊。”罗丹先生缓缓地说,“只有在这儿,我才能感到舒适。……我真希望有一个安静的落脚的地方啊,家里不行,雕塑室里也不行,到处乱糟糟的一片,让人心烦意乱。那些记者、评委、朋友,让我无法招架。但又有谁真正了解我呢?谁会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能不能出席什么典礼,而是不要犯一个哪怕小小的艺术上的错误?”
卡米尔认真听着,什么也没说。她站起来,把火给拨旺,然后放下拨火棍,托着腮靠在壁炉上出神。“真是一座绝美的雕像啊!”罗丹先生看着她,心里想着,“名字就叫做《壁炉前的女人》。她看上去这么柔弱,惹人爱怜,又怎么能承受像莫拉尔特所说的那样高强度的工作呢?莫拉尔特说她为了完成十座青铜像,常常过分地工作,甚至不吃不喝也不睡。……可是眼前的她,更像是一个修女。”
“对了,修女!”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份资料——一八三七年,路易·布朗热提供的拉马丁的描写,资料中说,巴尔扎克经常穿着一件剪裁得像修士袍的开司米的白色晨袍在室内活动。一切在罗丹的脑子里飞快地重组:修士、巴尔扎克、袍子、……还要再加一根丝绸质地的束腰带!巴尔扎克就是这样!
“你的《巴尔扎克》怎么样了?”卡米尔问他。
“快好了。我一定要在下一个展览会上展出我的作品,不能再拖了,我已经没有钱了。这些家伙把我弄得都神经衰弱了,他们不理解我,这有什么办法呢!”
他就知道钱!卡米尔不愿意再听下去了,她略微俯下身子,好像一座东方的小神像,娓娓地向他讲述自己童年时代那块传奇的巨石,那个巨人的故事……突然,他一骨碌爬起来,抱住了她,把她翻倒在地,紧紧地抱着她不放。她拼命地挣扎着,发出阵阵笑声。这个场面让她感到滑稽:她在严肃地讲述巨石,可他却迫不及待地想要Zuo爱。
罗丹先生的气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他扯下卡米尔身上的毯子,紧抓住她,咬啮着她的身体。这是他非常熟悉的灼热、肉感的胴体。在他们结合的瞬间,卡米尔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她的工作,忘记了她要成为一个女性雕塑家。
离展览会开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一天,罗丹差人给卡米尔送来了他的《巴尔扎克》的定稿,征求她的意见。这张草图的确是所有草图中最出色的一张,卡米尔十分激动地看着上面清晰的线条和被突出表现的文豪的头部,隐约感到这将是罗丹先生又一次巨大的成功。可是她自己呢?人们对她进行着无情的压榨,她的汗流尽了,现在只剩下鲜血。她每天不停地工作,工作。脸色苍白,心跳过速。她太累了,加上生活拮据造成的营养不良,她的身体实际上完全靠她的热情在支撑着。卡米尔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座《少女的胸像》上面。她小心翼翼地完成了所有基本的雕塑工作,现在她只乞求人们不要把它碰碎——它是那么脆弱,就像柔弱的少女本身,也像她的生命。
阴谋
明天就要举办展览会了,卡米尔把她的雕塑送到了巨作宫,那里已经成了雕塑家们的竞技场。可是那些负责的工作人员却对她的《少女的胸像》不屑一顾,他们不耐烦地把她递过去的名片掷回来,不肯把胸像抬进展厅。在毒辣的太阳底下,这座脆弱的胸像无声地哭泣着,满是灰尘。卡米尔毫无办法,只好写信给罗丹先生,请他帮助自己。可是,他究竟会在哪里度过这最后的一夜呢?
第二天,卡米尔随着汹涌的参观人潮来到了入口处。守门人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进去。理由很简单:瞧她那条缀着白色花边的俗气的黑色小连衣裙吧,没有像样的连衫裙,甚至连画夹都没有背,怎么可能是一个雕塑家。卡米尔无话可说,她又有什么证据说明自己在这里展出了作品呢?就在她十分焦急的当儿,一群兴高采烈的青年男女身着华丽的盛装一下子挤了过来,他们裹着她瘦小的身体,把她顺利地带了进去。
在往展厅走的路上,卡米尔听到所有看过展览走出来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罗丹的《巴尔扎克》:“我认为假如巴尔扎克还活着,他一定会把罗丹骂个狗血喷头!”“不,我可不这样看。恰恰相反,我觉得罗丹为迷茫的雕塑艺术指明了一条新出路。”“什么?你们都在说什么呀?我根本完全看不懂那块巨大的白色石头!”……“这并不奇怪,”卡米尔想,“人们期待着《巴尔扎克》已经整整十年了。”
突然,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当卡米尔抬起头来时,她感到五雷轰顶,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她的巨人矗立着,用哀伤的眼神从五米高的地方打量着她——曾经属于它的小女孩。原来罗丹先生在这段时间的消失就是为了把它偷偷地从她的身边带走!卡米尔惨叫一声,身体剧烈地摇晃着,要不是拥挤的人群推搡着她,她早就瘫倒在地了。“它是我的巨人,是我的!罗丹先生,您怎么可以……请您把它还给我!”卡米尔在心里大声呼喊,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罗丹先生此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神态安详,抱着胳膊看着人们如朝圣一般膜拜着他的《巴尔扎克》,听着人们嘈杂的评论。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罗丹先生讲那个巨人的故事,是她亲口出卖了她孩提时代的传奇。卡米尔想过去和他说话,却没有力气挤上前去。她感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死去。她伸出双手,想抓住罗丹,却被后退的人潮夹带着,离罗丹越来越远。很快,这位艺术家就被带到了出口,然后不由分说地被守门人赶了出去。在被推出去的一刹那,卡米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孤独和寂》,它依旧落满了灰,被遗忘在出口的角落里;突然,几个男人被拥挤着退到这个角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胸像被推倒在地,踩得粉碎。她的心也跟着被践踏成了千万块碎片,鲜血淋漓。
在巨作宫门口飞扬的尘土里,卡米尔呆呆地站着,面如死灰。一个好心的男人看到她这副模样,主动上来问询:“天呐,可怜的夫人,您一定不舒服吧?这都要怪您自己,您这样的年纪怎么能自己出来,还是到人这样多的地方来?要知道,今天这里大概有两千多人呐!还有那么贵的门票,这对您来说可就不值得啦。……您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去找个人来把您送回去。”那个男人说完,转身离开了。卡米尔再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她拔腿飞也似的逃开了。
这一切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快点儿,再快点儿!卡米尔在马路上狂奔着,跌倒了再爬起,就这么没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