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猛地转过身去,狠狠地咬住了牙关,撒腿就跑,身心都几乎是麻木的,只是跑,只是机械地流泪。不知跑过了几个山坡,不知跑了多久哭了多久,我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远处,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正缓缓飞去,再无羁绊,再无束缚,只是向着那遥不可及的蓝天白云,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黑点儿。我忽地一个激灵,抱紧了双臂低下头来——十格格,她终究还是走了。该走的时候,谁又能不走呢?
深夜。
营帐边仍是灯火通明,人们恐怕都在忙着十格格的后事。多尔济是个好样的。我能看出他的悲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但是他的行动比任何人都更冷静。他只是硬生生地咬牙坚持着,协同八阿哥打点一切。而我却不行,我只想远远地逃开。
夜幕缀满了星,今晚的夜色比任何一天都要美好。但我想的只是,白天的那只风筝,如今飘到了哪里?这天上的繁星中,究竟会不会有一颗,是她幻化而成呢?如果是,那么就对我眨眨眼吧!
可是未等我看清,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眼。闭上眼,忽然想起了那首歌,我轻轻地哼了起来: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想隐藏却在生长
朦胧中有人轻柔地拭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我怯怯地睁开眼,碰到的是两颗星星——不,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定定地看着我。
我全身松懈,猛地扑上去搂住他的腰:“十三!十三……十三……”再说不出其它话来。可那人只是安静地任我抱着,不发一言。终于,他轻轻地推开了我,扶着我的肩,星星不见了,被重重的雾气围住——我手足僵硬地看着来人,这是八阿哥!
“真可惜,是我。”他耸了耸肩。
我扯出一个想必难看至极的笑容,讪讪地道:“瞎说什么。”他仰身躺在草地上,懒懒地道:“不想笑就别笑,没人要看。”我黯然道:“我的确笑不出,此刻我只想大哭一场。”八阿哥沉默半响,方缓缓道:“洛洛,你的感情太多了,分的人也太多了,你不累么?”我侧头看向他静若潭水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你呢?难道你就轻松得狠?”他不答,只淡淡地道:“你可知道,你信任的人越多,你喜爱的人越多,能让你伤心流泪的人也越多。你长大些就会明白,隐藏自己才能避免伤害。”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原来没有一个人,值得你真心面对。”他轻轻地笑了:“当然有。听我讲讲她的故事?”他拍拍身边的位置。
我点点头,却只是挪开些距离,也躺在地上,抬头看向夜空繁星,听他轻声慢语,讲述他额娘的故事。那个最难熬的晚上,终于就这样艰难的过去。
而之后的日子呢?该如何往下走?
还好我不用自己想。自从回到了乌镶台驻地,我就病了——有人说是传染所致,有人说是夜风伤寒,还有人说是抑郁成疾——我也不管是怎样,只是每天晕乎乎地吃成堆的药,之后昏昏沉沉地睡去……可是,有些寂静无声的夜里,还是不得不醒来,之后,一些让人为之心绞的脸庞,就会像身上隐隐作痛的伤疤一样,不断提醒着我,让我生生地睁着双眼,直到天明。
而外面的世界,所有的人,都离我越来越远。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叶子的这封信,终于让我感到了些许力量。
阿玛已经踱回我身旁,看着我的眼睛道:“芷儿,你的病该好了!”我一震,不禁咬咬嘴唇向后缩去。阿玛皱了皱眉,忽地厉声道:“给我起来!”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声色俱厉的表情,身不由主地坐了起来。奂儿也吓了一跳,慌忙上来扶我下榻。
我颤巍巍地站在阿玛面前,一半是不习惯站起来,一半是害怕他。阿玛看着我,不由摇头叹气,拉过我,不由分说就向外面走去。
光亮晃进我的眼睛,我忙伸手挡住眼睛。阿玛一径拉着我走到马场,我忽地想起叶子信上写的——他每天都去马场,不到晚上不回去——不禁越发难受。
阿玛见我停下脚步,也返过身来,轻声问道:“芷儿,你可知道,当你一个人的时候,该怎样才不会孤独?”我苦笑道:“阿玛,您让我享受孤独?恐怕我做不到。我想他们,发疯地想。”阿玛摇摇头,向马场里望去。只见一抹黄色的影子正骑着马轻轻慢跑,是康熙爷。他看到了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又走开去。阿玛缓缓道:“当这孤独成了人的一部分,像血液般日日流动,他便再感觉不到。”我一怔。
阿玛掉过头来,轻笑道:“你不必懂这个。只需站起来,骑骑马,和我打打坐,阿玛包你痊愈!”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想答话,忽听得南面帐篷嚣声大作,嘈杂得很。康熙爷也被惊动,十几个侍卫冲进了马场将他团团护住,阿玛握紧了我的手。
终于,人声渐远,一个侍卫飞奔而来,大口喘着气,道:“启禀万岁爷,有刺客刺伤了太子爷!”康熙爷忙问道:“伤势如何?”却见太子爷带着几个侍卫策马赶到,他下马向康熙爷跪道:“让皇父受惊了。”康熙爷早镇定下来,问道:“伤在哪儿?”太子爷放开捂着右臂的手,只见血染红了他一片衣衫,看来伤势颇是不轻。他仍是捂住伤口,到康熙爷身边护卫。
一时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严阵以待。可是四周偏偏毫无动静。
一大队侍卫又火速奔来,护在康熙爷和几位王爷周围。我和阿玛身边也站满了人。我心里反而渐渐轻松下来——这种阵势,什么刺客也吓跑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鄂伦岱飞马来报:“刺客已不知所踪,不过皇上大可放心,大队侍卫已在营地周围仔细搜查,而臣也派人火速去胡伦巴各旗通报,必将力保大营安全。”康熙爷只是略略点头,看上去颇为疲倦。只听鄂伦岱向太子爷问道:“不知太子爷可否见到那刺客的形容,咱们也方便搜捕。”太子爷稍一思索,道:“也不必了。那小贼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我,必是有人谋划接应,现下倒也不用再找。只是,要全力护卫皇父,不得有半点差池!”鄂伦岱连连应声。康熙爷沉声道:“退下去,该干什么你们都该知道。”又转身对侍卫们道:“你们护送太子爷回去,把蒋太医、孙太医都召来给太子调理伤口,知道么?”关心的话语,调子却只是淡淡。
太子爷又再三关切其父,这才在人搀扶下离去。
整个下午,所有人的脸上都紧绷绷的,侍卫们更像是上了发条一般,一丝不苟地到处巡逻察看——可是我却毫无紧张之感,太子爷被刺或许是大事一件,但对我来说,远没有第一次来得惊心动魄。
就是因为上一次的行刺,在众皇子中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太子爷被废,八阿哥经历了一番浮沉,而十三,就自那以后,变成了一个生活在皇父眼角的人——没有被忽视,只是因为不放心。十三呵,十三……我第一次庆幸他不在这是非之地。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日日纵马,还是饮酒解忧?他还困扰么?还伤怀么?他笑的时候,还是会轻蹙着眉头自嘲么?他可知道我昏昏睡去,只为了能少孤独一会儿,少想他一会儿?他……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忽听得阿玛低声道:“静心。”我忙敛神敛思,端坐闭眼。
阿玛,也是镇静如常的人之一。他本要我跟着他静心打坐,之后便被康熙爷叫了去,他让奂儿伴我呆在帐里,又让鄂伦岱安排了几个体己守在外面,以防万一。
在帐外的鄂伦岱却粗声粗气地布置着,听上去颇为急躁。我叫了奂儿去把他叫进来敬茶,他一掀门帘闪了进来,看上去颇为踌躇。
寒暄了半天,我方问道:“叔叔是为何事心烦?”他搓搓手道:“洛洛,我原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他皱皱眉没说下去。
我有些明白,看着他道:“和八爷有关?”他点点头,道:“你看,太子爷和八爷水火不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次伴驾随行的,只有他们二位。这太子爷遇刺,怕是所有人心里都有个计较啊!”我想了想,颇有些纳闷:“话是这么说,可这道理太过于明显刻意了。我反倒相信八爷绝不会是那主使之人。”鄂伦岱道:“不错。八爷也是这样讲。只是他一直在风口浪尖上,在皇上面前,实在是不能再有一丝闪失了呀!”我叹了口气,这就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八阿哥,庸德庸言,进退得宜,步步为营,却偏偏被推入了谁都想不到的绝境。究竟为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为了逼近皇位的准备,反而让他离那个皇位越来越远呢?我一直想不通,恐怕连他自己都很无奈,“皇上……莫非也怀疑他?”我问道。
鄂伦岱咬了咬牙,道:“皇上对这件事,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我长出了口气,的确,君心难测时,往往最可怕,不禁也无奈道:“谁能知道那位老人家在想些什么呢?”鄂伦岱苦笑道:“还能有谁?或许只有你阿玛还知道一二。我只盼从他那里得点风声。”我摇摇头:“叔叔,阿玛和皇上一向只做闲谈从不涉及其他,您也知道的。不过我自会帮八爷过问,您让他放宽心便是。”鄂伦岱点点头,道:“到底你和八爷的交情不会淡的。”说完转身离去。
次日傍晚。
我带着奂儿,从鄂伦岱的帐子出来向回走去。昨日阿玛回来,说是只和皇上对弈,但看上去康熙爷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追究此事,只跟他感叹儿子养多了债多,心操个没完没了。
阿玛本极力劝我莫多理会这些事,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八阿哥他们放心为好,这才走了这一趟。鄂伦岱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我边走边想,此事竟然能就此告一段落,在这些机关算尽的人精里,倒也奇了。忽地旁边奂儿直拽我的衣袖,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太子爷正在簇拥之下向内帐走去。我心里一惊,忙向旁边帐篷后一闪,向营帐外围走去——现在的太子爷,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更害怕看他那越来越冷的脸,会让人浑身发颤。
正自琢磨着,忽然前面一个人不轻不重地撞在我身上,我抬头一望,瞬间有些恍惚。那是个高个儿的侍卫,戴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其余的地方也都是黑乎乎的一片络腮胡子,可是,和这幅凶相不相匹配的就是,他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只这一眼,让我几乎要呼出声来。那是十三,如假包换的十三!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奂儿也认出了他,只是张大了嘴:“您……您……”十三俯身跪在地上,道:“奴才该死,走路没长眼睛,望格格恕罪!”我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勉强镇定道:“你起来吧。”他低头起身,闪在一旁,等我踱过去时,迅速地在我耳边轻道:“亥时你帐里见,万万保密。”我轻轻点头,努力不看他一眼,拽着奂儿仍是缓步走开。
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帐子里的,只是感到自己的心狂跳着要窜出喉咙来。不是没期待过,不是没幻想过,但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真正出现时,却往往都在意料之外,所以你才会轻易被那种狂喜瞬间淹没。
还是奂儿边奉茶边叹道:“格格,这回十三爷的心,您该知道了!他可是特意为您来的,真不知担了多大风险!”我微笑道:“我又没叫他来。”奂儿又是皱眉又是叹气道:“我的好格格,您跟别人这么说说也就罢了,和奂儿您还矫情!您呀,夜里说梦话的时候,奴婢可在旁边都听到了!”苍天啊!说梦话——怎么我还有这毛病自己都不知道?!
我脸上呼呼的发热,一转身抓住了奂儿急道:“丫头快说,我,我都说些什么了我……”奂儿噗嗤一笑,道:“呃,奴婢记性不好,倒都忘了。”说着轻闪开身去,防备的看着我。我哪里能放了她,冲上去使劲拧拧她的苹果脸,气道:“那你可永远别想起来,嗯?”奂儿拉着长声道:“是!”说着扶我坐下,重新给我梳了个“喜鹊尾”,又为我换上了件罩着青纱外袍的白色水袖长裙,腰间缀一条青色的腰带。
万事具备。她笑着打量着我道:“哼,格格,这两个月您懒怠打扮,没的让那些蒙古公主抢了风头。今天呀,你可是要多好看就多好看。”我不禁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