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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停停忙忙,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到了十一月。十四阿哥载誉回京,“大将军王”的一事一行,都是整个紫禁城的威风,皇宫内外竟真好似炸开了锅。
我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不是怨恨,只是深深厌倦。晚上十四阿哥就要到府里来赴宴,我瞥见亭间柱上的亮绸,廊桥边的红毯,和八阿哥特为十四阿哥准备的匾额,甚至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逃开吧,一个月来的矛盾是时候平复了。去骑马,想想阿玛的话。
我悄悄地离府来到马场。可能所有的人都跑到大将军王的府上去凑凑热闹了,场内半天才会看到三三两两的人骑过。“悍马”载着我慢慢走着,一身白毛倒有一半变灰。它也老了,不太跑得动了,我再不忍心让它急跑,要策马时总是换了另一匹来。此时它柔顺地用脸摩挲我的手,发出低低的鸣音。秋天的风不大,只是轻轻地吹着,让人心绪宁静。
忽见前方一个棕色的影子飘然而至,我正暗赞骑士身手俊逸不俗,却渐渐地看清了马上的人,赫然是三年未见的十四阿哥,棕色长衫,黑色马靴,他瘦了很多,颧骨突出,越发衬得眼睛精亮有神,下颌棱角分明。他在马上轻轻微笑地看着我,我只是怔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先开了口,声音略有些沙哑,不再是从前的腔调:“芷洛,这么多人,却只有你没老。”我已回过神来,道:“是么?”说罢拍拍悍马,让它掉头。
十四拍马走在我身侧,我不理他,他也只是不发一言,两个人都默默地骑马慢行。半响,他叹了口气,道:“你可是还在怪我?”我不答话。他轻哼一声,口气坚决地续道:“怪我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芷洛,我还是那句话,对你没有什么抱歉可讲。再让我选一次,事情仍是会如此。”我瞥了他一眼,道:“十四爷,我不怪你,却也不想见你,我们何不就当作不再相识。”说罢拍马向北门外去。
十四在后面沉声道:“芷洛,讽刺得很,你不愿见我,可我却只有见到你才觉亲切安宁,也只有见到你方知自己也年轻过。”我低下头去,停驻片刻,不禁也想到了当初陪他一同大口喝酒谈叶子的情景,真真恍若隔世。他又转而笑道:“听说今晚的宴会是你操办的,我可得去看看新鲜了。芷洛,多谢。”我仍是不转身。只听得他拍马声,我才慢慢回过头,只见他的身影在沉沉的暮色下更显渺小单薄,不知为何,这一刻,我真的并不再怨恨,只觉我们南北两骑,虽是渐行渐远,却有份寂寥是一模一样的。悍马又低低叫了一声,我伸手搂住了它,心思复又平静下来。
是夜。府里灯火辉煌,人声喧嚷。我守着院子逗福芹玩儿,叶子早就不能带着弘历出入八王府,否则这两个小家伙凑一块就更好了,不过我想那个早熟而不可爱的乾隆是看不上我们的丑囡囡的。
谁知不速之客又到,仍是八福晋。她拿了把酒壶和杯子,走进来笑道:“洛妹妹,请你吃酒,一个月来你可辛苦了。”我摇摇头,推了酒,道:“没什么。福晋快去前面吧,一切都等你照应。”八福晋轻轻笑了,垂目道:“现在这时那里自有别人。”说完坐了下来,自己斟上一盅。我这才想到今日唱主角的是十四福晋。
“爷刚送了那匾额给十四爷,装饰得不错。”八福晋忽道,随后自顾自道:“英勇节义,皇上的亲笔,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爷也不停地笑。如今再无八贤王,只有大将军王。”她喝掉酒,抬头看着我,道:“晚上好好陪爷说会儿闲话。”我抢上一步道:“福晋,你既如此挂心,为何不自己陪他?”八福晋缓缓道:“他此刻只需你这儿的安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陪着他,两个人的苦心孤诣,其毁之也易,树之也难。现在我们都心力交瘁,谁也帮不了谁。”她深深看了我一眼,道:“这我不用瞒你,你早就通晓。”我静静看着她,这个女人,从始至终一直站在八阿哥身后,纵然最风光的时候,骨子里也只为了夫唱妇随。当下淡淡道:“福晋请回。”八福晋走到门边,忽然停步转身,道:“那孩子……你竟从未问过。”我心中一拧,定定看着她道:“不用问了。拿着刀杀人的都说身不由己,可被杀的人的疼又有谁知道。我现下只是再不想说这些恩怨。”
我和衣躺在榻上看《庄子》,恍惚间似乎到了其中的无何有之乡,总不必思来想去,没有什么纠纠缠缠。
一张眼,却见八阿哥正进了门来,他微笑地看着我,道:“看睡着了?”我摇摇头起身,替他倒茶。他看着我忙活,却似在思索什么。
待我沏好了茶,他开腔道:“你今日见着十四弟了?”我点点头。他问:“做何感想?”我想了想,道:“西北冰原,他一定很寂寞。”八阿哥眯起眼喝茶,道:“他现在却可享尽繁华热闹,皇父以他为重,兄弟们都以他为尊,也是值得。”我不语。八阿哥又道:“值得,值得。”说罢闭目养神,我知道他心里在翻江倒海。
不用说,十四阿哥现在是炙手可热的皇子,许多阿哥都依附左右,自然也包括八阿哥。就算他认了命做十四的臂膀,可一想到自己的多年经营全成泡影,到头来只为他人做嫁,叫他怎能好受。
继续想下去,他的这次无奈之选偏偏还是绝路。十四阿哥和八阿哥,都不是最后的胜者。或许命运真的把他攥在手心里开玩笑,让他一生都不能遂愿。
我轻轻道:“八爷,你累了就歇下来吧,像十二阿哥,不好么?”八阿哥盯我半响,方带着狠劲儿道:“我生来就不是为了做十二弟那样的人。”我心知肚明,便不再劝,命运已经写讫,怎么挣扎也是无用,就让他继续争争斗斗的一生吧,即使结果不甘,也能苦中含笑。
良久,茶已见了底,八阿哥起身叹道:“走了。”我正要送他,他又道:“对了,那个冯才,便是十四爷安在我府里的人。我竟今日方知,不过且只由着他去。如今告诉了你,留点心也就是了。”我愣住了,慌拦住他道:“说清楚啊。”八阿哥调转了身子,道:“有什么说的,冯才本就是他的人。况且这种互插眼线的事常见的很,只是我没料到他几年前便有如此心思,这才疏忽了。”我摇摇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只想知道,冯才过来,竟只为了他的十四爷?”八阿哥怔了怔,随即了然,无奈地看了看我,转身走了。我木然地回了屋里,一头倒下,只想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奂儿照旧来替我梳妆。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却一直打鼓。她今日心情颇好,眉毛都要飞了起来。我不禁问道:“有什么好事?”她微笑道:“昨日冯才把我娘接到京城来住了,日后可不用多挂念。”我低下头也笑了。
罢,罢,罢,冯才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多年前他对奂儿究竟是否真的动心,他这些年的体贴温柔又到底是任务还是真情,问题这么多,又何必清清楚楚,倒不如糊涂一场。
隐瞒一句话,换眼前女人一生的幸福,值得。我暗暗决定,不禁加深了笑容。
皇位
杜衡篇
迈入康熙六十一年,纵然我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心里也还是惴惴。然而朝堂上下却是一片平和景象,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并没有什么不同。
十四回京时的荣耀,在他走时已被各种质疑揣测的声音所代替,谁也不知道年迈的皇上心中是如何打算,那虚置了许久的皇储之位,前所未有的吸引了各色目光。我和桑桑虽然知道结果,却丝毫不清楚其间的过程。每想到此,我的心中就会异常不安,便如十三被囚一般,谁也不知这过程会是平安无事还是不可避免的牵涉到什么。
四阿哥却是愈发地从容不迫,我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时常说着话就愣了神去。
三月的时候,四阿哥奏请康熙临幸圆明园。这些年来,四阿哥和康熙的父子关系一直融洽,圆明园康熙并不是第一次驾临。可这次的准备工作却是异常的精细,合府上下几乎忙碌了一个月,才合了四阿哥的意。
康熙驾临前的傍晚,我才算是交待完了手中所有的事情。回到房里直接躺在塌上,闭上眼让小凡过来给我捏肩。过没多久,便有小厮通传四阿哥过来了,我也懒得起身,听人进了屋才睁开眼,发现元寿也随四阿哥过来了。
〃宝贝儿,怎么弄得满头汗?〃我起身拉元寿过来问。
〃阿玛刚才考我和天申射箭来着。〃元寿脆声答道。我拿出帕子给他擦汗,侧头问四阿哥:〃四爷今儿是在这里用晚饭?〃四阿哥点点头,笑看着我一身发皱的衣服说,〃去换一件。这阵子忙得很,咱们一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与四阿哥一起用饭我倒是没什么,元寿却是局促的很。四阿哥不喜他挑食,他见到平日里不爱吃的也不敢避。我心里只是好笑,这孩子以前和四阿哥好的很,偶尔也撒个娇什么的。这一年来四阿哥对他要求却是越来越严,大到功课小到坐姿都一件件矫正到他满意为止,以至于元寿在我这里一见了四阿哥便偷偷皱眉头。
吃了饭,我马上让元寿先回去,四阿哥不置可否,只是挑眉看我。元寿一出去他便说:〃孩子少吃两口菜你都心疼?〃 〃不是少吃两口的问题,再和你多吃两顿我儿子就消化不良了。〃我撇了撇嘴,〃我比他还挑食,怎么不见你说我?〃四阿哥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我心中却是一叹。不是我宠孩子,实在是没有扮演严母的机会。看着元寿日日作的功课,我都替他累,怪道桑桑说她干儿子越大越是无趣。
〃你也别心疼,小时候多受些苦,长大总是不一样。〃四阿哥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说。 〃皇阿玛明儿过来,我让元寿跟着一起见驾。〃 〃元寿那孩子,心甘情愿受苦。我心疼也是瞎心疼,操心也是瞎操心。〃我无奈说道。当皇上那么大的目标戳在那,我儿子什么困难也克服了。
〃人家都操心孩子不够懂事,怎么你倒是全反过来一样?〃四阿哥笑说。我没答话,他揽过我说道:〃行了,不放心就过去嘱咐几句再回来。〃 〃没什么好嘱咐,我儿子书也会背,规矩也懂,也算有点眼力架,估计不会有什么岔子。〃我摇了摇头。
四阿哥皱眉,扳过我的身子问:〃衡儿,你最近是怎么了?〃我一愣,我怎么了?四阿哥看着我,也似在回想,良久突然叹道:〃你多久没和我好好笑过一次了。〃我低下头来沉默,竟也想不起来上次和四阿哥开怀大笑是在何时。
四阿哥深深叹了口气,我抬头看他,他皱着眉头,脸颊只是更加地消瘦。我心中莫名其妙地一悲,勉强说道:〃你不笑我怎么笑。〃四阿哥突然间俯下身来亲了亲我的脸,低声说:〃宝贝儿,多笑笑好不好?我看着就不累了。〃我点点头,勉强扯开一个笑脸。四阿哥抱紧我,我头抵着他的肩,想到明天,想到历史滚滚发展的脚步,心里一股难言的滋味直冲冲地涌了上来。
第二日。我起了个早随着四阿哥又到各处叮嘱了一番,忙到天大亮,四阿哥匆匆接驾去了,我则和李氏年氏一起在外厅侯着。
风和日丽,倒是个游园的好天气。我看着外面,心中不由得一直在想元寿表现的到底如何。外厅里静悄悄地没有人说话,我和年氏李氏的目光偶尔在空中交汇,也都是即刻若无其事的转开来去。待到午时左右,传来皇上那边用完了膳,才有人给我们送了些饭菜过来。我和年氏李氏相互让了下,勉强吃了几口放了筷子。用过饭没多久,外面突然传过话来:速传雍亲王第四子生母觐见。
按品级穿戴好,我随着宫里来的两个嬷嬷走了出去。康熙爷现在正在牡丹亭赏花,宫装繁重,一路走过去,饶是春日的太阳并不毒辣,我也出了一身薄薄的汗。进了牡丹园,遥遥便望见辉色阁内花团锦簇,我小步走过去,便听小太监尖声通传道:〃钮钴禄氏奉旨见驾!〃 〃传。〃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说道,我知这便是康熙爷。顺着声音走过去,果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坐在正位。我走过去站稳,吸了口气朗声道:〃奴婢钮钴禄氏恭祝皇上万福金安!〃说着缓缓跪下,按规矩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康熙爷却没叫起,我跪在地上,视线所及处正好是康熙袖上绣的金丝团龙。
〃老四,你这媳妇朕是第一次见吧?〃康熙问道,语气倒是甚为随和。
〃皇阿玛,您记得不错。〃四阿哥笑答。
〃按规矩赏。〃康熙吩咐。便有宫女太监拿了锦盘过来,我身后自有人接了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