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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的声音拉回了游离的我,她奇怪地看着我,说:“喜乐,你今晚很反常。怎么,表情这么傻,做什么梦呢。”
我一下惊觉,梦?梦!是啊,他是林嘉茗,他不是我的苏格。我抓来个抱枕左揉右捏,心虚地对着小艾笑,同时摇头告诉她我没事。
小艾不再说话。
我缓缓躺下,两腿夹住抱枕,用力蜷起身体,眼皮开始沉重。我又想起苏格。嘉茗的眼睛让我想起苏格,排山倒海地想起。他们俩的眼神那么相似,清而亮。而事实上,他不是他。
苏格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比同年龄的男孩显得个子高些。头发柔软,笑容腼碘,阳光下,他微红的发梢和明亮的眼睛最好看了。
小学六年级开学的第一天,老师领着苏格走进教室,说道,这是我们的新同学。掌声中,苏格低头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那天放学后,同学们陆续走完,我依旧趴在窗台上写作业。
忽然一个陌生但友好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班长,你还不回家么。我都扫完地,现在要锁门了。”
我抬头只见苏格拎着我的书包,微笑着看着我。他的眼睛好像刚从枝上摘下的葡萄,还沾着露水,那么明亮干净。
不等我说什么,其他的值日生便大声嚷嚷,不用等她,她每天都是这么拖拉的。
我拿过自己的书包,放在脚边,低声说:“谢谢。我写完题才走。”然后迅速低下头继续写字。我真害怕苏格那双眼睛也会对我流露出疑问和好奇。
事实上,同学们都知道,每天早晨我总是第一个坐进教室,傍晚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刚开始他们也不断询问议论,后来终因为我的沉默而对这事失了兴趣。
我不知如何开口。父母总是那么忙,他们各自早出晚归。十岁开始,母亲每天清晨叫起我,她说:“喜乐,你要早些去上课,晚些回家,避开路上人流车流的高峰期。你得自己照顾自己,爸妈要工作。”说完她匆匆出门。
当时知道缘由的,只有许婷,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喜乐,每天我最喜欢过中午,这个时间,我是属于自己的。”我们在教学楼的天台,她望着无云的天笑着说。她每天放了学,就要安静地回到家里。接受父母为她准备好的一切。
我想很多事情是可以习惯的。习惯了就不难过了。于是我每天独自上学放学,看别人家小孩欢天喜地地被爸妈送来接去,心里的委屈上演多了,慢慢失去新鲜,似乎真也淡去消失了。
写完作业,整理好课本,我向自行车棚走去。天色已暗,走廊上教室里的灯都灭着,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那些课桌椅讲台门窗都没动静,他们藏在阴暗里,却挺实在的。我想无论人来人往上课下课吵闹安静,他们都会在那。若干年后,在安妮的书里,我才明白这种安全感叫做物质冰凉却可以被抓住。
班长,我以为你很快会写完作业呢。一起走吧。
寻声望去,苏格正牵着他的自行车,站在车棚前向我招手。他穿着白色衬衫,在巨大的灰色背景里,显得格外明亮耀眼。
经过他的身边,我的心像小鹿乱跳。不知为什么,当时我很没好气地甩了句话出来,谁说要你等。
苏格并不生气。那天起每天放学,他都会在车棚前看我来牵车,然后跟在我后面,不紧不慢地走出校园骑上马路。
我念的小学是实验小学,学校被要求培养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跨世纪学生。所以每两周我们都会有小组活动,种花种草观察鱼鸟然后写成周记交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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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二章 童年,那道伤(8)
我的小组有四名成员,大家每周六下午都跑到我家来,在阳台上摆弄那些花草虫鱼,有时也做些简单的手工玩具。
有一次一个小同学临走前兴高采烈地说,还是班长家好,爸爸妈妈都不在,弄乱了东西也不怕挨骂的。
我望着满地纸屑,乱七糟八的房间,忍不住“哇哇”哭起。小朋友们显然被吓到,慌忙逃走。
这时,苏格从卫生间里出来,拎着半桶水,抓着两块抹布,他的眼睛有些湿湿的。他轻轻用胳膊碰碰我,说:“乐乐,别哭。我来帮你弄干净。”
我拼命摇头,边哭边喊道,他们是欺负我爸妈不在,瞎捣蛋。
苏格开始收拾,他的眼里流露着忧伤。
再往后,苏格每个周末都来我家,星期六来,星期天也来。每次都带两本崭新的小图书来。苏格说这是他原先在乡下念小学时,他爸爸买来送给他的。只要他喜欢的,爸爸就买下来。摞起来有他那么高了。
苏格说起他爸爸的时候,眼睛可亮了,眼珠里有什么一闪一闪的,像漆黑夜空里明亮的星星,那么快乐。
苏格喜欢拿张薄薄的白纸,轻轻地描图书上的插画。他的表情很认真,他说:“乐乐,你也来画,我们比赛谁画得好。”
我也安静地学起他的样子,一笔一划地很轻很轻地描,那是爸爸送给苏格的礼物。那是苏格的宝贝。
苏格拿出他的宝贝分给我。
六年级上半学期眼看要结束了,期末考试前的那个星期天,苏格来敲开我家的门。他显得那么高兴,顾不上缓口气,还没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欢呼道:“乐乐,有好消息和你说哦。妈妈说下周考完试,就带我回乡下老家。我整个寒假可以和爸爸一起看书,唱歌,玩呢。”
他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小太阳,灼烧着我。他一定是一得到这个消息就满心欢喜地跑来告诉我,以为我会为他开心陪他欢呼雀跃。
可是我首先想到的却是我将整个寒假又孤零零的。我的心被什么狠狠揪住。我说:“苏格,你不要我了,是么。”
我用力关上门,把一脸惊诧的苏格拒之门外,我和自己说,原来没有谁可以永远陪伴。爸爸妈妈是这样,苏格也是这样,就只剩着我自己一个人。我第一次发现并恐惧于自己如此激烈的情绪,心里有股强大的愤怒和委屈喷发而出,破坏力巨大,把伸手可及的东西全部摔出。又跳又叫。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我终于精疲力竭,抽泣着依墙坐在地上。四周忽然没了声音,我害怕起来,感觉心好空。多年后,这样强烈发泄后的强烈失落感依旧时常发生,只是多年后,不再有人可以安慰。
“乐乐,你开门,我有东西给你。”
苏格的声音仿佛是从悬崖上端传来,带着某种魔力,把我从地上拉起。门再次打开,迎着苏格湿润的眼睛,我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祝你寒假快乐。”
苏格抬起手,停在空中,又放下,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乐乐,你是害怕,是么。”说着走进屋子,俯身收拾起满地狼籍。
“乐乐,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是,你放假都要回老家了。”
“乐乐,来。”苏格拉着我坐到凳子上,他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说,“爸爸告诉我,有些人是在这里,永远不会失去。”苏格牵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重复道,“这里。”
时间停住。
冬日平静温暖的下午,阳光从窗台倾泻进来,窥视到两个孩子无邪的举动。我望着苏格的眼睛,漆黑的眼珠里映着一个小小的我,那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柔地抚摩着苏格眼中小小的我。
他的心跳,我的心跳,在两只握着的小手里紧紧挨在一起。
苏格,喜乐。喜乐,苏格。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个下午,校园在一片欢呼声中渐渐回复平静。我依旧最后一个走到自行车棚,苏格也依旧一脸笑意地牵着他的自行车等着我。只是这种小快乐很快将落幕。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17节:第二章 童年,那道伤(9)
苏格说:“乐乐,我明天要回老家了。你一个人不要不开心啊。等你爸爸妈妈放春假了,他们会陪你的。”
我摇头又点头,我心里知道,爸妈总说忙,忙到把公司当成家。他们还会记得有个家有个我吗。我没有开口说这些,我不想苏格陪我不开心。
苏格说,乐乐,你放下书包,坐上来。他边说边拍拍自行车后座。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我还是听话坐上。苏格骑上车,奋力蹬起脚踏板,他大声喊,乐乐,抓牢了,我们一起把不开心甩到身后。冲啦——
苏格把车骑上操场,一圈一圈。我看着他飞扬的发梢,飞扬的衣摆,也真的快乐起来。
那天最后是被值勤老师逮到。他严厉地训斥苏格,你不知道学校里不许骑车吗!你不知道载人很危险吗!他的态度居高临下,让人厌恶,我不喜欢这样的老师。
苏格偏着头看我,偷偷笑着,他的眼里全无畏惧,明亮真诚。
接下来的寒假果然如我预想的那样,母亲除了询问我的考试成绩以外,说得最多的话是:“喜乐,你要自己照顾自己。”白天我整天整天看不见他们,饿了吃饼干,渴了喝凉水,晚上闭灯上床害怕了,就按苏格教我的,把一床棉被叠成春卷样子,放在床外沿,而自己睡在床靠里边。半夜里时不时被父母的争吵声弄醒。睁着眼,不敢大口呼吸,想念苏格,想他正和他爸爸在一起开心无比。
黑暗中我的眼泪淹没了我,当我的手碰到我的胸部时,有一种莫名的痛。我默默抚摩着我微微耸起的胸部,我想,我要长大,长大了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越接近中考,学习越紧张忙碌,而同学之间的感情升温越快。该是分离在即,那些隔阂、争吵、误会、成见、羞赧、拘束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于是班上开始传起一些某某喜欢某某,某某给某某某做小礼物一类的话。每每从中听到苏格的名字,我心里都不是滋味。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还不明白那是一种对心爱之物的独占欲在作祟。
苏格依旧每天等我一起放学。我们一前一后走,不怎么说话。寒假回来后,苏格似乎不再单独找我,他的眼睛看我的时候,有些躲闪了。我知道他一定有话要告诉我,只是没找到刚好合适的开口时机。
他是有什么事不忍心让我知道呢?那么,我也不问。那些隐隐的不安预感究竟从哪里冒出来,它又将带给我和苏格怎样的伤呢?
很多问题在发生的当时是没有意识没有答案无法提防的。而在过去大段大段时间之后,我们才恍然大悟。只是那些明确的结果于我们已经没有实质意义了。
苏格的生日是四月二十五日。南方城市每年的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泛起初夏的香味了。会有很好的阳光,大片大片的蓝天下,葱葱郁郁的绿色中有精灵跳舞时流下的汗迹,眯着眼睛你会感觉这个世界在闪闪发光。
这天我约了苏格来我家,把我寒假里描的画册交到他手中。我们趴在我空空的家的阳台栏杆上静静吹风。苏格侧脸看着远处大山模糊的轮廓,伸出手指描绘起那些线条。风吹起他的发梢,他的皮肤很薄,看上去那些细微的血管都能一一数清楚。我忽然发现,苏格也是个孤单的小小的孩子。
苏格收回手,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他走到阳台的窗前,指着卧室里挂在床头的那张全家福照片,认真地问我道:“乐乐,照片里你们一家人笑得很开心呢。乐乐,你喜欢爸爸吗?”
我奇怪地看着苏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我只答,那是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照的,那时我还小呢。不过,我们家好久没一起拍照片了。爸爸的头发要比那时候长一些了,也少了一些哦。
“他头顶开始掉头发,露出头皮了,所以要把两边的头发留长,可以梳到中间遮盖一下。”苏格略有所思地接话道。
“苏格,你怎么知道呢?你见过我爸爸吗?他很少回家的。你怎么见过他啊?”我惊讶得险些从栏杆上跌下来。
苏格摇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伸手扶住我,轻声说道:“乐乐,来,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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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二章 童年,那道伤(10)
他拉过我的手,摘下花盆里开得正精神的凤仙花,用揉碎的花瓣摩擦我的指甲。他低着头,专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