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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石阶的最尽头,是一块白石平台,一旁的石碑上题着“仙踪台”三字。一汪碧水横在平台与远处的楼台之间,浩浩渺渺。
乐越告诉昭沅,这汪湖泊也和他们青山派有关。相传那位在菜园里飞升成仙的某师祖曾在此处仗剑除魔,与魔相斗时把这个山顶轰出了一个大窟窿。天长日久,窟窿里蓄满了雨水,就变成了一个湖。
如今魔已烟消云散,仙也踪迹难寻,只有这个湖还留在此处,年复一年。
杜如渊袖着书在湖边悠悠念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千载白云空悠悠……”
其他门派的人纷纷对他侧目而视,乐越道:“你为什么要在此地念这首三岁孩子都会背的写一个楼的诗,想显摆自己有学问,难道不能挑一个关于湖的,生僻点的诗念么?”
杜如渊敲着书道:“此乃借诗怀故,只是抒发而已,难道你竟不懂?”
乐越实在地道:“不懂。”
杜如渊摇头晃脑地去一边感叹了。昭沅扯扯乐越的衣袖指向湖面道:“为什么他们不走一样的路?”
湖泊上架着一座吊桥,湖中居然还有一块块露在水面上怪石,有的人从吊桥上走过,还有人直接在水面上踏石而过。
乐越道:“这就是看各人的喜好了,武功弱的,或者不爱显摆的,一般都从桥上走过去。但有些武功高的,想要显摆一下的,或者爱好与别人不同的,就会从湖上飘过去,凌波踏浪是轻功中的至高境界,寻常人很少能达到,所以朝廷就派人在湖里放了这些石桩,留给踏浪过湖的人一个提起换脚的地方,省得他们一口气换不过来,掉到湖里去。”
昭沅点头,而后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游过去?”
这汪湖水看起来很诱惑,如果不是有人在场,它真的很想下去游一游,它在旱地上呆了这些天,很想念水。
乐越道:“呃,在水里游,于江湖人来说,是不能显出面子的。”
琳箐在一旁哧哧笑,皱皱鼻子小声道:“土龙。”
昭沅抓抓脑袋,不再多嘴了。
他们啰啰嗦嗦地在湖边耽误,后面的清玄派及其他门派早就赶了上来,方才出言耻笑青山派的人原来就是那个在路上御剑从他们头上飞过的华山派的弟子。华山派为首的长须道人向清玄派为首的掌门重华子拱了拱手:“重华兄,鄙派先行一步了。”而后一挥袖,他与身边的其余道长和身后的弟子们便齐齐御剑而起,飘向湖面上空。
重华子捋着胡子笑了笑,迈步走向湖面,清玄派的其余主事道长们后他一步跟上。重华子众人在水面上漫步而行,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比之天上御剑的华山派,修为更显得高明。
琳箐看着天上飘着的华山派,暗暗动了动手指。
重华子一行走到湖中心时,前方忽然扑通一声,有个黑点以倒栽大葱式从半天空中流星般坠落下来,扑通扎破水面,咕咕地沉了。
华山派掌门踏剑降下水面,厉声道:“何人暗箭伤人?”
自然无人应答,其余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华山派的这个弟子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
琳箐悄悄翘起嘴角,转头问乐越:“我们怎么走?”
鹤机子道:“还是踏实走路为好,我们走吊桥吧。”
这厢青山派的众人沿着吊桥往对岸去,让乐越奇怪的是,难得洛凌之竟没有显摆,也和他们一道带着清玄派其他弟子从吊桥上走。那厢华山派正七手八脚在打捞那名沉湖的弟子。
华山派的弟子虽然很会飞,却都不善水,摸索了半天,才将那名弟子拖出水面,十分狼狈。
重华子和清玄派的道长们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重华子关切地向华山派掌门道:“徐掌门,需贫道这里帮忙么?”
华山掌门还未答话,重华子已向吊桥方向唤道:“凌之,速来帮帮华山派的师弟。”
洛凌之应了一声,振袖而起,只见一条青影从吊桥轻飘飘落上湖面,衣袂如流云,御风踏浪而去,他行得极其快,固然显不出如重华子那般慢慢行走的功力,但轻盈优雅,宛如谪仙凌波,吊桥上的许多人不由得出声赞叹,各派年少的女弟子们望着水面上洛凌之,心都不由自主跳得快了些。
乐越向湖面上瞄了瞄,他本就不大相信洛凌之会如斯甘于寂寞,原来有后着在这里。
昭沅望着水面上洛凌之的身影,心中再次暗道,一定是他吧,一定是的。
琳箐用手臂撞撞它:“喂,为什么你总是盯着清玄派的那个洛凌之看?”她摸着下巴,目光锋利,“该不会……你选中的人就是他吧。”
昭沅一惊,急忙摇头:“没……没有……”
琳箐似笑非笑地瞟了瞟它。
昭沅和青山派的众人一同走到对岸时,洛凌之和华山派的人也已经将那个掉下水的倒霉弟子拖上了岸。那名弟子正被人按着肚子,一下又一下将吞的湖水挤出来,极其狼狈。乐越和他的师弟们都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瞧了瞧他。
乐越向洛凌之抱抱拳头:“洛兄,我们先行一步去论武阁了。”
洛凌之微笑还礼。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最近忘了贴龙缘,汗,贴一章……
第二十章
凤崖山的山顶极其开阔,山顶正北建着一座华阁,称做论武阁。各派依照旧例先到论武阁的大殿中应到,报上参与弟子的姓名,领取牌符,再抽签决定比试的场次。
青山派领到第三十三号牌符,算是不好不坏,乐越道,两个三加起来就是个六,是个吉利数了。
清玄派到得晚,但他们是上一次论武会的魁首,因此领一号牌符,站在最上首。
论武阁的大殿中挤不下太多人,只有各派掌门或长老留在殿内,弟子们都在殿外的空地上等候,等辰时一到,朝廷派来的人说几句话,论武会就可以开始了。
昭沅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只管自认不留痕迹地努力打量清玄派众人,清玄派的弟子多名门贵胄少年,都相貌堂堂举止不凡,不过昭沅打量来打量去,还是觉得洛凌之最特别。
乐越和他的师弟们也在四处打量。
乐吴道:“大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次论武大会比上次的有些不一样?”
乐越道:“有么?论武会你我都只来过一次,这是第二回,大概每回和每回都不一样吧。”
乐吴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乐晋也跟着道:“对,我也这么觉得,你看论武阁前有这么多的兵卒,打扮都和一般的小卒不同,我听说,只有朝廷的亲兵才这么打扮?”
乐越遂向那些兵卒们望了望:“难道你说今天是皇帝老儿亲自来了?不可能吧,他老人家不是病得很重么,现在应该在龙床上躺着吧。”
杜如渊在一旁挟着书慢吞吞道:“虽不是皇上,也算是此时的大人物了。”向论武阁一旁的小楼一指:“看那楼上窗帘的花纹。据我所知,用海棠花为纹饰的,就是安顺王。”
安顺王?那不就是传言中的未来的皇上或者未来皇上的亲爹吗?
乐越的师弟们立刻抖擞精神目光炯炯地向那座小楼上看去,乐晋咬着手指道:“喔,如果真是安顺王,等他出来的时候,我要多看他几眼。要不然等到将来,可能就不那么容易看得到了。”
只有乐越抱着手臂兴趣不大地站着,他在心中道,未来的皇上或未来皇上的爹?那可还不一定。或者,未来的皇上能成为皇上还有我的份来着。
他朝昭沅看了看,发现那只傻龙正站在一棵树后小心翼翼地偷窥向清玄派方向,它的姿势神情搭配着那个明晃晃的项圈,傻得无与伦比。
乐越在心中叹了口气,可能真的什么都不一定。
乐吴忧心忡忡地道:“大师兄,倘若真的是安顺王,他的儿子世子殿下又真的在清玄派内,我们这次岂不胜的希望又很渺茫?”
乐越扬眉道:“没比之前,怎么能先就想到了输?管他谁的爹谁的儿子在哪里,我们只管一心地求胜就行!”
琳箐立刻赞叹道:“说得太对了,我们一定不会输。”她朝论武阁的方向瞟了一眼,管它今日什么势力什么凤凰,只要有我在,就不可能让乐越输!
杜如渊跟着应和:“甚是甚是,大师兄这种临阵态度,实属最难得的豁达。”
他抬起头,有意无意,也向论武阁的方向看了一眼。
论武阁旁边有两栋小楼,一栋名叫观雨,一栋名叫惜晴。这两栋小楼的方位都有些特别,尤其是惜晴。
它建在论武阁旁侧的稍后处,看似被论武阁掩去了多半,但楼上的小窗能将整个山顶的收入眼底,尤其是论武阁前比试场地。
此时,惜晴楼上的小窗前就坐着一个人,端着半杯茶水,透过半掩的纱帘看着论武阁前的众人。
有红衣小童捧上新茶,恭敬道:“主上,右使让我转禀,该来的人,已经都来了。”
被称作主上的人伸手挑起纱帘:“我知道,我方才,就已经看见了。”
各派掌门抽签完毕后,从殿中退到论武阁外,不觉辰时已到,论武阁前的大鼓咚咚响了三下,各派依序站好,一时之间,论武场虽然数派云集,却鸦雀无声。
论武阁的二楼台阁上,陆续走出人来,先是应邀做本次论武会评判的几位江湖名宿,他们依次到了各自的座位前,却都站着不落座。
少顷,浅墨色的幔帘后,走出了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子,身着苍鹰逐日袍,头戴玉冠,白面微须,略胖。论武场上的众人中微微有了些小小的骚动,“是安顺王!”“居然真的是安顺王!”……
安顺王面露微笑,向论武场上的江湖人士们抬手为礼:“小王奉圣上之命,前来参与此盛会。小王虽然打过几天仗,但武艺实在平平,蒙圣上恩宠当此殊荣,在各位江湖侠士面前,颇感惭愧。望各位江湖侠士们这几日多多指教小王,能窥得天下武林最顶级的绝学之一二,便是小王此生的荣幸了。”
他口气极谦逊客气,让各派人等心中都十分受用。
安顺王说完话,却没有立刻坐下,就在这时,台阁的帷幔后又缓缓步出一个绯色的身影。
看到那身绯衣,昭沅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后颈的鳞片几乎要竖起来。
除了新郎倌之外,乐越之前从来想象不出男人穿红是个什么模样。
但他此时却晓得了,原来男人也可以将大红穿得如此华贵,如此雍容,如此风流。
那一瞬,天与地之间,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
只余下那袭绯红的衫袍,与一双微微上挑的眉眼。
昭沅爪子发颤,寒意已经蔓延到它的头顶与后爪的最末梢,那浓重的红色,扎得它眼睛疼。
它听见琳箐在自己耳边不屑地小声道:“许久不见,凤凰还是这么风骚。”
作者有话要说:嗯,再更
第二十一章
铮——
雪白的拂尘丝缠上了冰冷的剑身,一抖一扯,长剑被拧得弯出了弧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从执剑人的手中脱出,剑尖划破微风,呛的一声,跌落在地面的尘埃中。
手拿拂尘身穿杏色长衫的年轻弟子后退一步,立掌向对面已两手空空的锦衣少年躬身道:“承让了。”
那少年抱了抱拳:“师兄客气,泰山派的念影尘果然厉害,名不虚传,我输得心服口服。”
论武场边高台上的雅席中,少林的静缘方丈、千叶阁的若叶阁主、江北十七剑盟的盟主卢昕、江南第一庄望月山庄的庄主赵棠、南海剑派的宗主绿萝夫人及编撰江湖谱的万卷斋主人贺尧都拿起一根竹签,投进面前的桌上红色的竹筒中。
雅席正中坐着的安顺王微微抬手,一旁侍立的侍卫中立刻有一人迅速跑向高台边的那面大鼓,拿出一面红色的令旗挥动三下,大鼓前立着的两个大汉抡起鼓槌,击鼓六声:“第五场,泰山派胜——”
青山派的弟子们围在论武场边,各捧着一把瓜子,边嗑边透过人缝向场中看。乐吴吹着瓜子皮摇头感叹道:“乖乖,这次的论武大会各派看起来都不好惹,你看这个泰山派,连胜两局,拿拂尘的这个听说在他们门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