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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定南王扎营处,乐越拿着从石壁上拓下的字样,直接去询问定南王:“不知王爷认不认得安顺王爷的笔迹,请帮忙辨认一下,这幅字是否出自安顺王爷手笔。”
定南王接过纸条端详片刻:“郡王爷的字迹本王只见过几次,确与此幅十分相似。”
乐越道谢收起拓本,定南王没有询问这幅字的来历。
第二日清晨拔营,昭沅随在乐越身后走向马车,望着前方疑惑地定了定,昨天看见安顺王年轻时的影像后,它便曾觉得,那个身影与谁有些相像,此时,这个念头又浮上脑海。
洛凌之站在马车前遥遥向他们道:“今天天色不错,再用不了几日,便可到京城了。”
乐越道:“是啊。”回头拽住昭沅,“快些。”
昭沅拍拍额头,不可能,大概只是巧合罢了。
一行人马再走了几日,终于到达了距离京城数十里的雍州城外。定南王下令在此驻扎,刘公公与传令兵先去京城报信,待圣谕下达,方可进京城。
乐越在营帐中徘徊,心情有些异样。在京城之中,也许有些谜团便可解开。皇帝,安顺王,太子,护脉凤神,这些人物究竟与他有怎样的关系。父母之仇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
乐越隐隐感到,这隐情定然不简单。
昭沅站在帐外的一棵树下,背靠大树遥望京城的方向。
这里的空中有种特别的气息,让它的内心起伏难平,好像有很遥远的记忆被渗透到此间(?)的气息唤醒,萦绕在心中,模糊且熟悉。
琳箐走到它身边:“站在这里,是不是感觉到(?)熟悉和异样?”她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拍拍昭沅的肩膀,“因此你是护脉龙神,京城是这个朝代王气聚集所在,你龙珠里的龙脉中留着你的父王还有前代的护脉神对京城的记忆。”
就算现在的京城已被凤神占据,可龙对王气的感应未曾改变。
琳箐道:“我们护脉神各有独特的属性,比如我们麒麟好战,所以护佑武将;乌龟他们温吞,所以护佑文臣;凤凰花俏,工于心计,所以护佑后妃;而龙天生就是帝王,因此,即使凤凰夺了你们的位置,也长久不了,本性不合。”
龙脉因京城的气息在龙珠内翻腾,昭沅似有所悟。不错,这是护脉龙神的天性,因天性而生的命运,大概就是天命的由来吧。
琳箐微笑问:“怎么样,有没有悟到我说的道理?”
昭沅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我以为只有商景才会说道理。”
琳箐弹弹它额头:“那是我平时不愿意故作深沉啦。别忘了,我是护脉麒麟,比你多活了几百年呢。”
她的笑容中有异样的神采,昭沅在这一瞬间,方才彻底感到,虽然琳箐平时唧唧喳喳,可她与凡间普通的女孩子毕竟不同。再怎么好像寻常的女孩子,她都是护脉神。
乐越站在帐帘挑起的缝隙,看向昭沅与琳箐所站的方向,有声音道:“越兄,你在看什么?”
乐越循声转头,却见洛凌之不知何时站在帐边。乐越将他让进帐中,洛凌之向着方才他所望的方向看了看,含笑道:“我一直觉得,琳姑娘和昭沅好像亲姐弟一样。”
乐越嘿然道:“如果昭沅再长大一点,说不定他们两个挺般配的。”
洛凌之疑惑皱眉:“越兄,你这话可有些不着边了,再怎么看,琳姑娘都比较喜欢你吧。”
乐越咳了一声:“洛兄,你几时变得这么八卦了。再说,琳箐她是神,我只是凡人,没可能了。”
洛凌之道:“蚯蚓和画眉都可以在一起,凡人和神有何不可?”
乐越摇首:“不一样,凡人的寿命在神的面前像朝露蜉蝣。而且,琳箐那个性我可吃不消。我还是喜欢脾气好一些的,嘿嘿。”
洛凌之笑了笑:“也罢,我就不多事了。我过来是和越兄说,我与孙兄想提前进城,各自找个落脚的地方。”
乐越不解,洛凌之道:“越兄,你不会忘了吧,身无功名的平民无法进入皇宫。我与孙兄又没有通神化形之术,不能相陪了。我二人商议,京城之中坊市之间往往能打听到一些意外的消息。我们便各位找个地方赁屋居住。越兄在宫内,我们在宫外,有昭沅琳姑娘等可以帮忙互通消息,这样内外都有照应,比较稳妥。”
他这番考虑十分周详,乐越真心道谢。
洛凌之微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而且那日在青山派山顶上,师弟曾告诉我,师父已来了京城,我正好有话想问问师父。”
重华子老儿可不是个好角色,乐越道:“洛兄,你要万事小心。”在洛凌之面前,不好太说重华老儿的坏话,只能道,“你师父现在肯定和当年不同了。”
洛凌之应允他自会小心,又道:“杜世子已被绑了一路,入京城进皇宫之前,不知杜王爷能否将他放出来。”
提起此事乐越就头疼,定南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当真把杜如渊绑了一路,如果不是有商景随时施法帮他舒活筋骨,好端端一个杜世子肯定被绑残了。按照这个势头来看,说不定杜王爷真的会牵着五花大绑的儿子去皇帝面前跪地请罪。
当天晚上,皇帝即着另一位宦官总管白公公与几名禁卫前来宣旨,命乐越、定南王、定南王世子杜如渊明日辰时入宫见驾。
定南王下令拔营启程,赶到距离京城十余里的郊野处驻扎。
安顿下来之后,乐越趁机去找定南王谈判:“王爷,明日在下与王爷世子一道见驾,是否将世子放出来?世子只是帮助在下而已,王爷绑着世子,等于是说我有罪。索性王爷也将我一道绑了去面圣算了。”
定南王冷冷地道:“乐少侠请放心,本王今夜就给那逆子松绑,明日陪同见驾。”
乐越总算松下口气,揣着安心的答案而归。琳箐拽着昭沅和应泽,隐匿进杜如渊的小帐篷中盯梢,看看定南王是否信守承诺。
直到半夜子时,定南王方才进了关押杜如渊的帐篷,命左右兵卒退下,解开杜如渊身上的绳索。
杜如渊的双臂终于重获自由,恭敬垂手道:“爹。”
定南王道:“圣上已下旨,命你明日陪那乐姓少年一道入宫见驾,为父也陪同前去。”
杜如渊低头:“给爹添麻烦了。”
定南王盯着他,突然抬手,又狠狠一掌掴在杜如渊脸上。杜如渊被打得一个踉跄,后退一步,捂住脸。
琳箐跳起来,化作人形的商景一把按住她的手:“这是他们父子的家务事。”
那厢,定南王冷冷向杜如渊道:“知道为父为何要打你么?”
杜如渊垂首道:“不管爹相信与否,帮扶乐越,乃儿臣之命。”
定南王冷笑:“命?你知道什么是命?你又知道现在所做之事代表了什么?愚蠢!”
杜如渊不做声,定南王狠狠一甩衣袖:“你今年方才几岁?读过几本书,看过多少世情经历过多少事?自做聪明玩弄政事,这些岂是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玩得起的?愚蠢至极!若非今上要用你们做棋子,你们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为父,你娘,还有万千无辜性命,都要因你等的愚蠢变成陪葬!”盯着垂首不语的杜如渊,定南王满脸怒容,“我绑了你一路,就是希望你能多长些脑子,看清楚事态,不想你竟依然如故。你可知道,我为何从小便不让你习武,就是不想让你与为父年少时一样,牵扯进政乱之中。从古至今,权谋争斗便是一个无底深渊。我像你这般年龄时继承王衔,宦海沉浮数十载,至今仍不敢懈怠分毫。你果真想弄权谋术,好歹不要如此愚蠢,玩这种三岁孩子可笑至极的把戏,给我滚去多读几本书,潜心历练,待十余年后你年届而立,或者方可有谈政的资格。”
杜如渊缓缓道:“爹,木已成舟,一切已晚。”
定南王闭上双眼,长叹一声。他保养极好,相貌看起来只有三旬上下,但这一叹之下,眉目之间出现了无限沧桑:“我是你老子,就算陪你一道粉身碎骨,亦只能当作是命,但南郡万千无辜性命若被你牵连,你可担得起?”
杜如渊道:“爹如果与安顺王开战,胜负未必。”
定南王冷笑摇首,神色无奈沧桑至极:“真是乳臭未干的小儿才说得出的无知之言,一动刀兵,必定生灵涂炭,无辜累伤。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你读的几本书,都读到了哪里?”
杜如渊道:“若不为战,何以养兵?”
定南王道:“兵可为善,固土安国,亦更可为凶,故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
杜如渊道:“父亲引圣贤之言,论之固然有理。然如今安顺王把持朝政,太子无知暴戾,倘若继位,后果可想而知。国亡而弗知,不智也;知而不争,非忠也。”
定南王道:“无知!那乐少年难道是明君之选?据我一路察得,其确实品德淳厚,但一无知,二无才,举一庸人为君,更加可笑。即便今上以他为子,与太子相抗,朝中文臣武将无一会认同。太子之所以为太子,乃是因为他背后的安顺王。慕延其人,虽心机深沉,却文韬武略兼备,有服人之资。否则你当真以为,众臣会认可一个外姓的黄口小儿继入皇室,端坐朝堂?”
杜如渊不语。
定南王再叹道:“此时已如你所言,木已成舟,再多言亦枉然。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拂袖摔开帐帘离去。
琳箐昭沅和应泽方才现出身形。
昭沅向杜如渊道:“其实,你爹挺疼你的。”
杜如渊唉声叹气地摇头不答。
琳箐挥着拳头道:“书呆,别信你爹的!竟然说乐越还不如那个傻瓜慕祯!那个安顺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护脉麒麟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见他连洛凌之都不如。乐越可是我和昭沅一起看上的人。”
商景又变回乌龟趴到杜如渊头顶。
昭沅扯扯琳箐的衣袖:“我们走吧。”它想杜如渊现在的心情肯定很复杂,需要沉淀一下。
而且,它更看出,杜如渊的爹虽然训斥了杜如渊半天,实际是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忙的。
回到乐越的小帐中,它将所见告诉乐越,乐越唉了一声:“杜王爷说的话句句在理。倘若连杜兄全家与南郡都遭连累,我更是罪无可恕了。”
琳箐瞪着他道:“别说这种丧气话!你一定要打败凤凰太子安顺王,现在只能赢不能输了。”
乐越神色郑重地点头:“不错。”
天未亮时,乐越便整衣起身,洗漱完毕,定南王命人准备了一些饭食,乐越稍微填填肚子,走出帐篷。
昭沅、琳箐和应泽隐身跟随,帐外已备好马匹,定南王身着深紫鹤纹王服,紫金冠束发。杜如渊也换上了浅紫的世子袍服,衣衫上亦绣着祥云仙鹤的暗纹,乐越等只见过他刚到九邑城时那身孔雀般的华贵行头,初见他穿上如此正式的服饰,雍容之气顿现,但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琳箐咂嘴道:“杜书呆挺有世子模样的嘛。”
乐越下意识地接口道:“杜兄本来就是世子。”
话一出口,就见周围的兵卒都满脸奇怪地看他,方才醒悟琳箐正在隐身,自己在外人看来相当于没头没脑自言自语了。尴尬一笑,翻身上马。
孙奔遥遥在一顶帐篷旁抱臂观望,洛凌之走到近旁相送:“越兄进宫一切小心,我与孙兄待到天亮就进京城。”
乐越向洛凌之道了声保重,扬鞭启程。
天边隐约泛白时,一行人策马行到京城大门外,随行的侍卫下巴向守城卫士递上信物。
卫士验看完毕,打开城门,放行入城。
此时天刚隐约亮,京城却已开始喧闹,宽敞的街道两旁店铺已在忙着开门,摆摊的小贩推着叮当作响的小车争着在路边占据好位置。悬着饭馆酒楼字样的门内窗中飘出饭菜的香味,和着摊贩的吆喝声缭绕街上。
脚下道路宽阔平坦,楼阁林立,世俗太平之中一派繁盛恢弘气象,这里,毕竟是京城。
走过最繁华的朱雀街,进得玄武门,皇城便在眼前。晨色苍苍,宫墙巍峨,绵延宫阙层叠的朱檐挑着晨光。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满建章。
乐越跟随定南王和杜如渊在承天门外下马,步行入内。皇帝已命两名宦官在门内等候,引着他们一路前行。
乐越与那两个小宦官搭了搭讪,得知两人一个名连六,一个名边张,引得乐越忍不住问:“你们的总管公公是否叫清一色?”
连六公公道:“回禀这位,奴才们的总管公公名叫白三元。”
乐越土包子初进皇宫,只觉得眼花缭乱,恨不得脑袋一圈都生出眼睛,穿过这个门那个门,经过那个殿这个殿,乐越两腿发酸,忍不住偷偷问杜如渊:“喂,杜兄,快到了没?”
前面引路的边张公公回头向他一笑:“莫急,快了。”
乐越汗毛微竖。
昭沅也觉得眼睛不够看,虽然整个皇城弥漫着浓郁的凤凰气息,但的确很气派,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