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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眼镜男清亮的笑声。
他说,〃阿修,新人来了,你也不能总是睡啊。〃
〃好~~~〃颇无奈的回应,似乎有人很不情愿地被吵醒。
地板被踩的咯吱作响,我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摆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眼镜从书架后面转出来,身后跟了一个瘦削的男生,穿了件宽大衬衫,下摆的一大半闲闲地挂在裤子外面,一头蓬蓬乱发,把脸都遮掉了大半,迈着很颓的步子摇晃着走过来。
两人的身形有些相似,要说哪里不同,前者精神些,后者似乎漫不经心。
在我面前站定的两人,面上的表情迥异,样子南辕北辙,却又透出一种奇妙的协调。
〃我是阿奇,他是阿修,这是祁萌。〃阿奇笑着,眼镜片在空气里有一道闪亮。
阿修只是对我点点头,他的脸依旧埋在乱蓬蓬的鸟窝之下。
我不知道这种场合该摆出什么表情,不安份的脚趾头依旧动来动去。突然有种破茧而出的不妙感觉,不由惊呼一声,〃啊!〃
他们顺着我的视线向下望,看到有一只脚趾头从袜顶松开的线头处如获大赦般地钻出来,得到了解放。 一时静默。
〃那个,……它们常常这样活泼……哈哈,哈哈…〃我到底在做什么,欲盖弥彰,越描越黑。简直自寻死路。
形象全灭……
许久。
阿修的脸色铁青,似乎仍在为被吵醒而耿耿于怀。
阿奇说,〃祁萌,你在门外稍等片刻,可好。〃
我点头如捣蒜泥。
快步地走到门外,愤恨地脱了袜子想一把扔出去。又念及光脚穿球鞋实在是很难受,还是勉为其难地把它们团成一团塞到鞋子里。
门里面有一种类似于捶打的声音,还有一种不自然的咕咕声,像极了我的哥哥捂着嘴不厚道地偷笑。
我升腾起不安的预感,兼带极度做贼心虚,把头凑到钥匙孔前妄图偷窥,却什么都看不清。
门再度被拉开的时候,阿修的脸色好了许多,他打了个呵欠,〃我再去睡会。〃拖着优哉游哉的步子,沿着原路返回。
阿奇的和颜悦色越发夸张,嘴角甚至呈现不自然的抽搐,让我十分怀疑他的诚意。
〃不错,不错。〃他一直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我很惶恐。小心翼翼地问,〃读写会到底有什么活动?〃
阿奇很灿烂地咧开嘴,〃随便。〃
我一时之间以为错听,再度诚惶诚恐地发问。
他很坚定地再度肯定,〃随便。〃
啊,随便……
〃随便的意思,即是可以发呆闲聊看八卦?〃我生怕自己再度曲解。
〃嗯~~~〃从书架后面传来阿修的闷哼声。
落泪。
感动到落泪。
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秘密花园。
我对阿奇说,〃我把自己的电脑搬来,可以么?〃
他想了想,走到茶几前,把山一样的书本拨到两边,〃没记错,的确是有。〃赫然露出paqPresario3000笔记本的超大外壳。
我扶着脸颊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没有笑掉下巴。
阿奇拿了一摞书移到墙边,盘腿坐下,对我说,〃茶几归你了。〃
他的嘴角噙着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慷慨动人的笑容。
美妙的读写会。
迷蒙的书香,温润的地板,倾斜的天窗,读书的少年,喜悦的少女……
……还有渐起渐落的轻鼾声……
三雾里看花
Apple对于没能把我招安进入美术社做免费苦力一事,一直郁郁寡欢。她抱着满腔期许,希望从我口中听到读写会的不是。
有机可趁莫过于此。
偏偏懒散如我,此次一如既往地叫她失望。
她辛苦地忍了数日,终于按耐不住失落,问我,〃读写会好不好?〃
我得意非凡,Apple也有这般低声下气之时,实在解恨。
我摇头晃脑地说,〃好极好极。〃
终于触怒女人纤弱神经,一顿海扁之后,灰飞烟灭,勉强留的小命一条。
以后不敢太嚣张。
只是想到读写会,就令我心花怒放。
在这里,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极限的自由。
读读书,听听歌,看看搞笑节目,光着脚丫子走来走去,都不会有人横加指责。
随你坐着趴着还是躺着,怎么舒服怎么过,真是天堂。
我追求的理想生活,居然这么快就实现,叫人不敢相信。
美景当前,怎可错失。自然穷其手段来享受。
不到一个礼拜,我把自己的家当悉数搬去。
其实也就是一堆教科书,一箱电影、cd和游戏,一只大破包,以及一堆苹果。不多不多。
足以叫我占领读写会的大部分剩余空间。
果然,又验证了人类喜欢做记号划地盘的自然天性。
晚上回寝室睡觉,apple发飙,〃敢情你把这里当旅馆啊。〃
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不由我不心虚。
我走读一年,和apple住了近两年,在她和我妈天衣无缝的配合之下,我被照看的衣食无忧。如今我没有道义地独自去偷欢,实在很讨打。
我求饶,〃apple,米有啦,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神圣不可侵犯滴……〃
她马上接口,〃那带我去你的社团瞧瞧。〃
女人愤怒时眼里会有异样的光彩,apple现在就好像小狼被叼走的母狼,蓄势待发。我甚至幻想了她端着火箭炮神色冷酷地轰炸了读写会的小阁楼,十分逼真。
她说,〃你不带我去啊?〃
我不答应一定会被五雷轰。但我只能无奈地说,〃不行,读写会的唯一会规就素……非会员一律不得入内。〃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会规很没有说服力。
可那天阿奇给我钥匙的时候,说的很明白,非会员一律不得入内,切记切记。
我虽纳闷,倒也坦然接受。说到底,人自然越少越好,少了阿狗阿猫跟我抢地盘,开心还来不及呢。 第一部分: 第4节:绝世美男还是麻子脸?
秘密花园,这样才够秘密。
但Apple死也不信,她甚至怀疑我背着她在养小白脸。
我真比窦娥还要冤。
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况且以我这般俗脂艳粉怎配的上读写会旷世奇绝的两大伟人?
伟大到我至今都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
阿奇永远都是眼镜占据整张脸。阿修永远都是鸟窝顶了半边天。
我啃苹果的时候常常想象他们的真正长相,绝世美男还是麻子脸?
切,干我屁事啊。想那么多,不如先写完作业。
写到一半,就觉得寒气逼人。
阿修从外面进来,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朝他的地盘走去。
他也划了圈,最里面书架及周边地区都是他的。
我举起一个苹果,说,〃要不要?〃
他瞄我一眼,〃不。〃
说实话,我真忍他很久了,那么多头发搁在眼前,不妨碍视线么?不过,我是死也不会讲的,就他那个死样子,成天没睡醒梦游似的飘来飘去,也不像是会听我意见的人。
更何况我们根本就不熟。
我把苹果刚搁在桌上,横空就伸过来一只手,被我毫不留情一巴掌拍掉。
不用说,又是阿奇璀璨夺目的笑,恶心巴拉的。
我也一直想对他说,拜托这位大哥别再笑得那么谄媚,我受不了。亏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一个读书读太多有点秀逗的书呆子,谁知道骨子里还天生犯贱。
他觊觎我的苹果N久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几次三番来洗劫我,让我不得不拉下脸来说话。
他委屈地说,〃你给阿修吃,不给我吃。〃好像我吃了他豆腐一样。
我说,〃那是因为我给阿修他不会吃,给你你会吃。〃
他气结。
和阿修比起来,阿奇好相处的多。我们认识没多久,他就表现出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
我之所以说表现出,那是因为我不认为他真的和我很熟。
他的笑容一直很假,像个面具似的挂在脸上。厚重眼镜遮住他的眼睛,偶尔会有一些别样的目光发射出来。
不过,那种时刻真的很少。少到我基本认为是我的幻觉。
他依旧死缠烂打,没有骗到苹果誓不罢休。这样锲而不舍,让我都开始怀疑他是否故意找茬。
我的直觉告诉我,阿奇是比阿修更难缠的家伙。
我形容阿修,可以用酷,少言,邋遢……无数词语来定性。但阿奇,我根本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性格。是天生就这样莫名其妙,还是高明的伪装?
他就像一团迷雾,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思考的间隙,他成功劫走苹果一只,然后走到他的角落边啃边看书,看的居然是全德文的《逻辑学》。
他把苹果咬的嘎本嘎本响,一手捏着书页,专注地无以复加,很投入的样子。啃完苹果还认真地把手指头一个一个吮了个遍,让我看得汗毛倒立。
我叹口气,烂泥扶不上墙,就他那个样子,还会是有城府的人?看来我真的想太多。
搞那么久,害我作业都没写完。我那么爱管闲事干吗,吃饱了撑。我还是自管自过好我的幸福生活就是。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我从高中开始明白这个道理,总算为时不晚。而闲云野鹤的境界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达到。
不知道涂了点什么乱七八糟的答案,我收拾了下桌子,开始收信。
paqPresario3000搁置许久,居然无人使用,直到我出现才得到临幸,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更毋庸说它的CPU2。4GHz,兼备JTL的另配音响和19'的超大液晶屏幕。他们却任由它埋没在书堆里。
阿奇和阿修的定力超凡脱俗。
哥哥又发来一些穷极无聊的搞笑短片,大部分都是AFV的经典。我依然看得乐此不疲。
我们兄妹实在是具有共同的恶趣味,相差6岁,在追求恶俗搞笑方面却秉承传统毫无代沟。
从我哥哥18岁时仍然会用脚趾头作螃蟹状钳我,我就明白,此男休矣。果然,他大学暗恋某一学妹,未告白便羞答答离去,至今沦为我的笑柄。亏他长了一张迷倒众生的脸,及至浪费。
我爱死他今日发来的slide专题,大人小孩在滑滑梯上洋相百出造型各异。
结尾处,一老爹搀着年幼儿子到高达数十米的水上滑道,儿子还没放上,自己先行滑倒,以一发不可收拾之姿态飞流直下,势如破竹。失控的同时,嘴里还在叫嚣,四肢乱舞。
小孩子咬着手指头眼巴巴看着老爸抛了自己,很委屈受伤的样子。完全一副大势已去,覆水难收的惨况。
我笑得前俯后仰。
阿奇凑过来说,〃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我浑然忘记先前要划清界限的决心,热情有加地说,〃看这个,看这个。〃
阿奇笑得比我更加癫狂。
两个人一起笑,格外有渲染力,我们看了一遍又一遍,笑得越来越猖狂。
终于,有低沉声音传来,〃很吵。〃
阿修被吵醒的时候,脸总是很臭。但我们硬把他拖过来,逼他看这个。很逼良为娼的感觉。他说,〃我觉得你们俩比较好笑。〃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笑的神经一启动就停不下来了。
阿奇狠命地捶桌子,停下来的时候,他说,〃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脸颊都发酸了。〃
看,我就说,他以前一直都在假笑。还好这次,有真正的笑了,虽然发笑的理由很蠢。
不过没关系,我们都是俗人。其实三个人,偶然地痴一下,也未尝不可。至少,我觉得这一刻的氛围才充满了真实感。
但不久之后,我就后悔了。
我居然拱手让出了我对paq的主动权。
阿奇动不动就问我最近有没有好片,语气猥琐,酷似路边兜售毛片的大叔,前提是忽略他的一身书卷气。
而我,居然不由自主地应承了他的要求,除了定力不强之外,也许是因为我第一次从阿奇脸上看到所谓的放松。
好像一根一直紧绷在那里的绳子,突然间松弛的感觉。
第一部分: 第5节:我一定会报仇的
阿奇对我说话,对我笑,都没有让我再有假假的想逃的冲动,只是,他有时候仍然露出一些很奇怪的表情。让我感觉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换上一张孤傲、冷静、嘲讽的脸。很陌生。
阿修也常常被逼和我们共同观赏,他的不耐与愤恨溢于言表,一来仇恨我们惊扰他的睡眠时间,二来仇恨我们填鸭式地用这些恶搞影片充实他的精神世界。
但我意外地发现,他对我们的容忍力超乎寻常的持久,即使百般不愿,他也任由我们宰割。
我猜他一定是一个内心高尚的人,用小指头就能把我这样的庸人比到天边去;又抑或,阿修其实是一个温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