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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或是,在苦笑中戏称他是『初生之续不畏虎』?
或许每个人的见解皆有不同吧。怎么样都法从『家人』框架挣脱而出的尚人,偶尔,会觉得喉咙就像哽了一根隐隐抽痛的小刺。
是因为这样吗?尚人反而觉得很不可思议。
(为什么是我?)
如果真想扳倒沙也加的话–
(他似乎找错搭档人选了吧?)
没错,尚人想。如果是那样的话,不是有个比自己强过千百倍的最佳人选–长男雅纪在吗?
雅纪一定能妥善揣摩裕太的心意,将每件事处理得圆满周到吧。就连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雅纪也都做得到……而且,还会做得比想象中更好。
话虽如此,沙也加和裕太的相处之道实在称不上『平稳』。如果双亲不分青红皂白地插手,裕太倒也罢了,一定会引发沙也加的反感。能够不损及沙也加的心情,而且还能温柔规劝的,只有雅纪一人。
忙碌的父亲鲜少有时间和孩子相处,亲子间几乎没有任何互动。为此,母亲只好变得愈来愈唠叨。适时支持亲子关系、担任筱宫家润滑剂的人,便是长男雅纪。
他的存在有别于父亲,具备着长男的绝对威严。
今年就读国中三年级的维纪,是剑道的有段者。
或许是称霸无数场比赛锻炼出来的自信使然,身材高挑的雅纪,平时总是凛然地挺直背脊,飒爽的姿态叫人不注意也难。
对尚人而言……不,对整个筱宫家而言,他都是『自傲的哥哥』。
可能和相差五岁也有关系,尚人并没有和雅纪吵架的记忆。硬要说的话,陪自己一起玩的印象反而强烈许多。
坐在母亲膝上的次数用指头便能数尽,但是被雅纪背着或抱着的记忆,至今仍鲜明地留在记忆中。虽然升上小学四年级后,已经不太好意思黏着哥哥不放。倒是裕太将父亲的膝盖当成私人的特别座,至今仍能脸不红气不喘坐在上头撒娇的画面,筱宫家的人都已经见惯了。
同样是姊弟,尚人没有对异性的沙也加憧憬过什么但同样是『男人』,尚人却对哥哥一向怀抱着懵懵懂懂的憧憬。
『刚强』–但是,不可怕。
『温柔』–这令人开心。
『成熟』–却不自大。
无须大声斥喝,时而交杂着开玩笑的口吻,哥哥总是有办法让沙也加闭嘴。
每当这种时候,尚人都会用尊敬的眼神望着哥哥。
(小雅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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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裕太若是知道尚人直接的疑问:『为什么是我?』
想必会嘟着嘴巴反问:『那为什么又是雅纪哥?』吧。
长男雅纪和幺弟裕太相差七岁。比起平常动不动便揶揄裕太『长不大』的沙也加,还要更年长。
遑论一边是肉体和精神都有显著成长的国三生,另一个则是才刚脱离幼儿期屁股青胎记的小二生。就算再怎么用偏袒的眼光去看,就男人而言……不,即便从兄弟的角度而言,两者都无法比较。
如果将裕太对尚人抱持的情感起伏,比喻成等身大的敌对意识,那么之于雅纪的,便是来自年纪差距的疏离和无法言喻的自卑感。
两岁的距离,并非怎么样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七岁的差距,就是『高墙厚壁』了。
难道是因为雅纪完全不将裕太放在眼里?或是动不动就想耍哥哥威风?其实又不然。
甚至,背地里帮捣蛋鬼裕太收拾善后的人,实际上既非母亲也非父亲,而是雅纪。长男不着痕迹的用心,反而让裕太更受刺激。
因而衍生出『人家又没有拜托你,不用你来鸡婆!』之类的想法。
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感到雅纪正在身后盯着。这很讨厌。彷佛自己的所作所为全被看透了。
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所以,雅纪最好不要干涉。
尽管常像这样不请自来地庇护幺弟,雅纪却鲜少显露自己的真心。虽然说话语气温柔又体贴,却总让人觉得……他似乎拉出一条线,不让别人踏进自己的领域。
那样太不公平了。
彷佛一开始便没被放在眼里–气死人了。
向内推或外拉都纹风不动、厚重的铁门。若要极端形容裕太的疏离感,大概最接近那样的感觉吧。
不同于父亲,年纪相悖的兄长。因为无法拿捏彼此间的距离,所以老是觉得有隔阂。
在父亲母亲面前,明明可以坦率地撒娇;就连在沙也加面前,也可以霹哩啪啦说出真心话。
全裸的身体接触也好,单纯的打打闹闹也罢,如果对方是尚人,裕太压根不介意。
可是–
唯独雅纪,是裕太心中的『另类』。
譬如,裕太以全名『雅纪哥』来称呼长男。
而在她面前能有话直说的沙也加则是『姊姊』。在心情上,二岁的差距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裕太都称呼尚人是『小尚』。裕太心中自有一把尺。
平日在裕太面前总是不可一世,俨然一副大人模样的姊姊沙也加,一旦对象变成雅纪,就像换了个人似地温顺乖巧。过于露骨的态度,时常让人忍不住想生气。
还有更不爽的。连从不刻意偏袒沙也加或裕太的尚人,对雅纪也是一副孺慕之情。
和沙也加害臊的反应不同,尚人平日并不特别显露的喜怒哀乐,唯独在雅纪面前从不掩饰。裕太就是看这点不顺眼,不知不觉,就会对他乱发脾气–
「丑死啦!小尚,那件是雅纪哥不穿的吧?一点都不适合你耶。你叫妈妈买新的给你嘛。」
同样是男人。
是兄弟。
然而,这种落差究竟从何而来?
()
『为什么』……?
『有什么』?
『怎样的』–不同呢?
并非羡慕能够自然亲近雅纪的姊姊和哥哥。裕太其实是在嫉妒,嫉妒只因身为长男,便能无条件得到弟妹之爱的雅纪。
那是不管到了几岁仍会被视为『长不大』的幺子,永远无法获得的信赖感。
狡猾!裕太想。
愈是在乎这点,裕太的疏离感便愈发强烈。好象在兄弟姊妹之中,只有自己被遗留下来。
此时的裕太还很稚嫩,还无法清楚地意识到,这正是名为『嫉妒』的自卑情结。
「那你就别光是坐着,至少帮点忙啊!小尚还不是有在做。你只顾着吃,真的是长不大的小孩子耶!」
沙也加以熟练的动作摆设餐桌,口气丝毫不见缓。
尚人的生日刚好也是礼拜天,因此母亲和长女,无不使出浑身解数,精心制作一道道的美食。
当然。虽是今晚的主角,不过尚人还没迟钝到任由家中女性为了自己的生日忙进忙出,而自己却处于冷眼旁观的『作客』状态。他也想尽量帮忙,心情愉快地迎接生日–这是尚人无法掩饰的真心。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
(沙也姊,不要什么事都拿我当挡箭牌嘛……)
以上同时也是尚人迫切的心声。
既然生为一家人,『宿命』便是无论大事小事,都免不了被拿来比较一番。这也罢了。但至少希望能够顾虑『时间、地点、场合』,谨慎挑选。
已经在闹别扭的裕太,继续嘟着嘴巴:
「姊姊的说法不公平!每次我说要帮忙,妳就嫌人家碍手碍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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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裕太不好意思,不过沙也加觉得裕太『碍手碍脚』的心情,尚人也颇能体会。
裕太的好奇心旺盛,又富创造力,什么事情都想参一脚。做得顺手的话,个性的积极面便会呈现出『吉』的效果,否则就只有三分钟热度。
沙也加正好相反。她是那种订定详细计画、按部就班做事的类型。
当这两人并肩站在厨房的时候,事情怎么可能顺利进行?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
裕太向来只愿按照自己的步调做事。
因为这样而浪费许多时间,害沙也加做菜的顺序和节奏全被打乱,徒增不必要的急躁。
唉呀唉呀,真是伤脑筋耶–好脾气的母亲顶多苦笑,因为她早就悟出一个道理,养儿育女是需要忍耐功夫的。
濒临爆发边缘的沙也加:
「裕太,你在只会碍事。」
一声令下,将裕太赶出厨房。
站在裕太的立场想:
「我是好心帮忙耶,干嘛骂我?」一定觉得这张红牌举得极没道理。
可能是那时的不快让他记恨到现在吧。或者,是在羡慕到目前为止还没领过半张黄牌,能够安稳担当沙也加助手的尚人?又或者,是嫉妒?只见裕太瞪着餐台内的尚人,气急败坏地反驳:
「小尚是喜欢做才做的吧?让他帮忙就好了啊!」
被台风尾扫到的尚人不说话了。事已至此,谁来劝阻裕太都不会买帐。
然而–
「雅纪哥还不是什么都没做?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负责吃就好。」
苗头指向雅纪的瞬间。
这一回,沙也加的眼梢明显地高高吊起。
(啊……裕太你这笨蛋!)
「你在胡说什么啊?哥哥一大早就去参加剑道比赛,刚刚才回来耶。人家又不像你一天到晚在玩!」
沙也加气势汹汹、连珠炮地说。
(真不会举例……)
尚人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
就像尚人下意识的崇拜倾倒,沙也加的恋兄情结同样也很坚定。甚至严重到经常惹雅纪苦笑的程度。
为了避免深究姊姊的少女情怀而惹祸上身,尚人哪怕开玩笑也不敢将这事说出口。不过,就算听过『恋兄情结』一词,尚且无法正确把握其中含意的裕太,完全学不会教训。
每次一有什么,都会明目张胆地嘟嘴表达不满:
「为什么雅纪哥就可以?奸诈!妳偏心、妳偏心!」
不过,很早以前便公然表示『我就是偏心,怎样?』的沙也加,从未因此失去自己的立场。
雅纪早上出门参加剑道比赛,裕太回家前才刚到家。现在正在浴室冲去一身汗水。
事实上,那缸热水也是沙也加事先询问过雅纪的『回家时间』,特地帮他准备的。
回家后知道此事的雅纪笑着道谢时,彷佛能在沙也加脸上窥见荡漾开的满满笑意。如果平时都是这样子的话,家里一定会更平和……尚人忍不住这么想。
今天是地区大会的团体赛,雅纪就读的明和中学在下午展开的淘汰赛中,都能顺利晋级,可惜最后只拿到第四名,无法挤进决赛。
团体赛讲究的是团队力量。就算有一人出奇的强,整体战力不佳的话,终究无法致胜。根据现有的战力,在哪时派谁出马,才能确实赢得分数。这同时也是策略的胜负。
对于只拿第四名的结果,沙也加就像是自己的事情般悔恨不已。这种时候,轻率的安慰反倒显得狂妄。
「真可惜。」
因此尚人只说了一句话。
相反的,雅纪索性以潇洒的口吻说:
「距离国中联盟赛,还有一点时间。好好地准备复仇,也很刺激吧?」
对此一笑置之。今天待在浴室的时间比平时都长,或许,是在细心玩味那份懊悔的缘故吧。
沙也加也是。从她特别卖力准备料理看来,虽说当然和今天是尚人的生日有关,但说不定,同时也是想为雅纪庆功。没想到一番苦心完全白费,加上裕太又不小心踩到『地雷』,沙也加的心情似乎一口气荡到谷底。
今天,该不会是大凶日吧?
泄气的尚人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一触即发的沙也加和裕太,互不相让地恶瞪对方。
果然,是不是,有点不妙啊?正当尚人这么想的时候–
筱宫家的救世主,雅纪,以主角总是适时登场的姿态,在此绝妙时机探出了半张脸。
「尚,浴室可以用了。」
三人的反应皆不相同–
尚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沙也加则彷佛换了个人似地,浮现笑呵呵的神情,对雅纪说:
「啊……哥。爸爸还没回来。你再等一下喔。」
(沙也姊,太明显了啦……)
其变身速度之快,尚人也只能无言以对。
虽然沙也加的恋兄情结不是今天才开始,但是看到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后,
(怎么会呢……)
即便是尚人,也忍不住要这么想。
遑论是裕太了。姊姊的态度,让他更加不悦地抿着嘴巴。
他还有一大堆的不满想向沙也加抱怨,问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裕太脸上正写着这样的表情。
「干嘛?你们怎么了?」
大概是察觉到完全称不上『融洽』的气氛吧,雅纪讶异地问。
「没什么。只不过,裕太又在偷吃了。」
「才不是偷吃呢!是试吃!」
裕太噗–地鼓起脸颊,丝毫不退让。
偷吃也好,试吃也罢,对旁人而言,两者的差别并不太大,不过裕太似乎也有自己的『区隔』。
雅纪望向墙壁上已经超过六点的时钟,理解地点点头。
「啊啊……肚子饿了吧。」
然后–
「不过,难得妈妈和沙也加这么用心,我们就再等一下好不好?」
弯下颀长的身躯,以完全听不出是说教的口吻,对着裕太的脸说。
雅纪的眼睛,是略微透出青光的美丽金茶色。
能让人联想到某种宝石的双眸,闪耀着眩目光辉。教人不自觉地看到入迷、完全脱离日本人的奇异色彩,宛若是随着光线明暗编织出各种颜色的万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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