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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痛恨自己如此深刻地折磨了他,整夜不成眠,第二天活该得到两个黑轮。裴京立在餐桌尽头微笑着喊她“吴紫”时,众人惊异的目光令她落荒而逃。他信守了诺言,坦然地面对她,她却发觉自己做不到了。
“怎么了?”黄鹤问道,忧虑地看着那个在吴紫一头冲出去后骤然失去所有笑容的男人。裴京竟然叫她——“吴紫”?﹗除非是天塌下来了,否则他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没事。”他强笑得未免太明显。说完拿了两片面包与一盒牛奶便出去了。
“裴大哥走路蹒跚。”这是亦然观察的结果。
后来几个人出门时,看见裴京坐在人行道上,小小在他旁边蹲着。他就像只失了主人的大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中午吴紫回来,他又立刻堆满笑脸,精神抖擞,但只要吴紫一走,他又立刻陷入恍惚中去。其它人全看不过去了。
“那么大个子,一天只吃两碗饭,他要是死了,你要负全责。”黄鹤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裴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好看。”唐飞一贯的恶声恶气。
董浩只盯着她看,谴责之意尽在眼底。
亦然也没说什么,只是左叹一口气右叹一口气,早熟得令她寒毛倒竖。
几个人联合向她投掷精神疲劳病菌弹,逼着她端消夜上去给裴京吃。
推开房门,见他坐在阳台上数星星,没精打采。
“吃消夜吧﹗”她在他背后说,他跳起来,藤椅都撞倒在地。
“阿……吴紫。”改口改得好艰难。四目交汇,全都说不出话来。
她先垂下眼,把托盘放在桌上:“吃了再睡。”
他目送她的背影离去,不禁仰头向天。方才数星星,满天都是阿紫美丽的眼,温柔地凝视着他。
“阿紫。”他喃喃低唤着,轻轻抚摸托盘上她的余温,深深叹息。
“““
暴风雨的夜里,鬼哭狼嚎。
吴紫没有睡,想着那天晚上的事:他怕雷电,死皮赖脸地睡她的床,被她骗去冲冷水澡。像个小孩一样,快乐与悲伤都很直接﹔动不动就哭,丝毫不以为耻。今晚不同了,许多事情都已改变。今晚他不会来了。有董浩和黄鹤,他大可以去和随便哪个挤床,没必要到她这里伤痕累累,让她又打又咬。
阿紫。”晚上不睡觉得猫头鹰,砰砰砰地砸她的门。
“做什么?”
“裴京不对劲,刚才听到他在房里大叫,砸门却不来开……”没讲完话的黄鹤眼睁睁地看着吴紫夺门而出,鞋都没穿。呜,好痛,她跑得太急,将他的脚踩成了叉烧包。
裴京门口,三个人六只手七零八落地砸门,像鼓乐队。
“怎么样?”
“没动静。”
“阿浩,把门撞开。”
轻而易举,三两下,大门举手投降。一行人冲去,在浴室里找到他。
“裴大哥?”
裴京跪在马桶边,呕得狼狈不堪。众人全被吓呆了,僵立在门口。他回过头,脸色苍白得像鬼,胸口剧烈起伏,喘着气。
“我没事。”他扯出笑容低声道,目光却只透过人墙落在吴紫脸上。刚说完没事,一阵雷电惊天动地地劈下来,他的脸色瞬间大变,一转身,又大呕特呕起来。
董浩冲上去扶住他:“阿鹤,打电话叫救护车,快﹗”
“我没事﹗”他挣扎着声明,不肯配合,气得董浩举手刀要劈昏他。
“别去。用不着。”吴紫拦住了黄鹤,“你们都出去,他不会有事。”
黄鹤挑起眉。
她垂下眼,再道:“拜托。”
“阿紫,这时候别胡闹了。”唐飞气疯了,“你没见他吐成这样﹗亏得裴大哥对你……”黄鹤赶过来摀住她的嘴,忍着手指被咬断的危险硬把她往门口拖,董浩犹豫片刻,也走出去,亦然跟着他,什么话也没讲,随手将门关上。
她看着他的背影,他吐完了,垂着头跪在原地。
“为什么不去阿浩或阿鹤那里?……怕成这样还逞什么能?怕被他们嘲笑吗?你倒不怕我笑话你﹗”
他起身,垂着头走出浴室,吴紫伸双臂拦住他,双目炯炯地瞪住他:“怎么,不好听是吗?我讲的都是实话。”
他默默地绕过她走,被她从后面大力扯住,拉下他的头,用袖管擦拭他唇边残留的污物。他的泪水剎时滚下来,像个满腹委屈压抑已久的孩子般,在她的温柔之下放声大哭。
她将他带到床上坐下,到衣橱里找来干净睡衣裤:“换上吧。”他垂着泪,一点也不避嫌地便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吴紫侧过头,脸红了:“睡吧。”
他拉着她的手臂:“我不想睡,睡不着。”渴望的眼神分明泄露内心的想法。
“不行。”她拒绝。他的眼神迅速黯淡无光,“快躺下。”她推着他的肩,像在推石碑,他不肯合作,可怜兮兮的眼看她的胃里一阵阵泛酸,绞扭很难受。
“你不要走。”
“好。”一切都依他,“手放到被子里,脚也伸进去,感冒活该。”唉,好可怜,她已成了碎嘴老妈子且一发不可收拾,偏偏他还不肯合作。
“好热。”
“胡说,我晚上冷得要盖毛毯呢﹗”想骗人,凭他,深山里再去修炼一百年。
“是很热呀﹗”他好无辜地将她的手按到额上,果然都是汗。可惜没热度。
“帮你擦擦。眼睛闭上。”再次牺牲自己的袖子给他当手帕用,反正也不是她洗,乐得慷他人之慨。
他舍不得闭眼,直勾勾地拼命看个饱,过了今晚就没了。
“还不睡﹗”她被看得浑身鸡皮疙瘩乱起。好象她是美食,他是嘴,正想吃了他。
“我每天都做噩梦,阿紫。”
没那么夸张吧,难不成她还得为他的梦负责?“哦哦,做些什么梦?”
“梦见我和你是夫妻……”
吴紫的眉毛迅速到竖。这叫噩梦?和她成为夫妻是噩梦吗?可恶的家伙﹗
“很可怕吗?”她假笑得很扭曲,“怕得你每天一双熊猫眼?”
“是呀﹗”他不疑有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吴紫发觉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他的脖子,拉也拉不回来。
“因为在梦里,我们早上结婚,晚上离婚,每次都这样,而且,”他红红的脸可爱地唤起她的良知,双手的动向恢复正常,垂回身边。
“而且,”他而且了十几个“而且”,听得她忍不住将口吃的他拉回来。
“而且什么?”
“而且都是在你当我的模特之后。”他很快地说完,溜到被单里把发烧的脸盖起来,娇羞万分。
吴紫皱起了眉,没听懂。掀了被子,逼近他的脸,“什么叫你的模特儿?嗯?”
“就像录像里一样。”蚊子哼哼叽叽地叫。
录像?那卷录像带﹗她呻吟着摀住了脸,天杀的黄鹤,天杀的成人录像带。天下最后一个纯情男子追随贾宝玉而去——在梦里和秦可卿干坏事。天老爷﹗
“阿紫,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有吗?不可能是真的。
“不许看着我﹗”恼羞成怒地把被子蒙在他的头上。想到他在梦里把她看光光了,就忍不住想掐死他。他的视网膜已经“色”染,不复纯洁了。
“你生气了?”
“废话﹗”炮竹点燃,必会引爆,他不知好歹,活该被炸死,“你说,那些大胸脯的哺乳动物怎能和我相比?”是不能。
“你不经我同意,私自偷看我的身体,该当何罪?”死罪。
“我没有。”他小声抗议她的欲加之罪。
“没有?没有你脸红什么?分明心里有鬼——色鬼﹗”戳得他胸膛一个洞一个洞的,吼得他一愣一愣的,乖乖认罪。
“对不起。”没干坏事在她面前都会理亏,更别提拱词早已招了,想赖也赖不掉。唉,被她欺压惯了。
“我走了。”不行,这房间真的越来越热了,快走为妙,“喂喂喂,你想干什么坏事?”他把她拖倒在身上,脸凑到她的脸上,前额抵前额。又不是蚂蚁,搞这种仪式,“我生气了。”
“你骂我吧,阿紫,”干什么,有病﹗“你也可以打我,咬我。”
他疯了,当她虐待狂,她才不上他的:“放手,我要回去了,听见没……唔……”天啊﹗地啊﹗人啊﹗她被非礼了﹗瞪着死鱼眼睛,她欲哭无泪,欲骂无声,嘴被封住了,照他那种笨拙的吮吸法,她明天准会成非洲大猩猩——尖嘴厚唇。天公不长眼,老帮憨人。她软绵绵地瘫倒在他的怀里,全身力气都被他抢走了,反作用到他身上,差点将她挤得断气。名师出高徒。被他吻得头昏脑胀之际,她居然得意地想到这点,一时不察地回吻了他,加速自己步死亡的速度——窒息而死。
“我不让你走。”他很无耻地依仗身强力壮压住她。这句话太双关了,吴紫想反对,却因气转不过来而只能拼命瞪眼珠,无奈地保持沉默。
“你骂我打我咬我也好,我都不会让你走的。”他自己说的,别怪她狠毒。
吴紫张口咬住他手臂贲起的肌肉,钢牙克铁肌,略胜一筹。
他咬紧了牙关忍着,不痛不痛不痛……呜,好痛哦﹗阿紫的牙是猎兽圈,可以夹断野兽大腿的那种铁夹子。
“放不放手?”她喘顺了气,很得意地斜睨他苍白而满头大汗的脸。他不怕死地摇头,立刻,又捱了一“铁夹”。
“放手吧﹗”她好心地提醒他,“你捱不过今晚的。”
“我可以。”他很坚强地把自己想象成橡胶人。
她开始破口大骂,古今中外天上地下滔滔不绝,如长江之水气势汹汹如雅鲁藏布江,足可汇编成污言秽语大辞典,传为绝骂。听得裴京脸红心跳脑袋嗡嗡响。
“放手﹗”她哑声道,骂哑的。
他摇摇头,鼓足勇气投出了今晚的原子弹:“我要做你的男朋友,不要做房东。”
啪﹗换来一记响亮的锅贴。卡﹗这里需要说明一下,这记锅贴不是愤怒的锅贴,而是吴紫受惊过度甩出来的手臂运动。打得太狠,头都被打歪了,他连摸都没去摸一下,似乎捱打已在意料中。白晰的脸清晰地浮着梅花印,好凄艳。
“我一定要做你的男朋友。”今晚他一定吃错了药,变得一点都不像他了,确切点讲,是变得像个男人了,懂得坚持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且越挫越勇。是谁的错?不用讲,是她。他基因里潜藏在的男性气概在气苦、寂寞、哀伤的摩擦下,终于露出了小尖角。今晚,他无所畏惧地大声宣布:我要喜欢人,也要被人喜欢。有点傻,是吧?但于裴京来讲,跨出这一步等于从幼儿一步踏入成年,不容易。在此之前,他的感情充其量也只不过在十岁左右游荡,对任何人都只怀一种感情——友善,不论男女老少善恶奸忠。
“我要去找工作,赚很多钱来娶你。”他很认真很深情地告白,却只换来一连串小锅贴——吴紫辟哩啪啦地轻拍他的脸,不会是在梦游吧?说些什么?爱情呢?他竟敢忽略这么重要的一步,直接跳到婚嫁,好象她吴紫只要人家有钱,卡西摩多也能立时嫁了。错﹗大错特错﹗虽说她吴紫从不隐瞒自己的势利眼,但也不至于势利到脑壳秀逗的地步。
一辈子的幸福耶﹗
当然,这些深奥的话她是不屑同他讲的啦,只能怜悯地摇摇头,一针扎破他的泡泡:“我不会嫁给你的。”凭他将她看得那么铜臭,她也不会嫁给他。
他又吻了她,干净利索,直捣黄龙,绞住她的舌头,让她再也发不出一伙伤人的子弹来。一下子变得这么大男人,吴紫大感心里不适,好象一只小鸟翅膀长硬了,再也不需老鸟在旁保护了。
“我会赚很多钱,你放心,阿紫。”
敢情他以为她是对他没信心才讲那种话,还郑重举手发誓。吴紫已经没有力气去纠正他八匹马也拉不回的一厢情愿了,也没力气反抗他一再掠夺她的唇。算了算了,他在梦中做的比这更过分,这小小的吻也别放在心上了,而且——吴紫迷迷糊糊地想着,他的吻似乎令人有点难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