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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扫峨眉-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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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将军,在下献丑了,还请将军赐教。”
  辛衣微微一笑,道:“敢问阁下,用于束发之物,可是黄玉的发簪?”
  众人此刻都静下声来,看她如何应对,却没料到此刻竟问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都楞住了。
  吴白起摸摸发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答道:“正是。”
  辛衣摇摇头,道:“不好看。”
  “不好看?”吴白起一楞。
  “我替你换了罢!”
  话音未落,人已出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边呼呼风响,满室皆是辛衣飞舞的衣裳,游动的身形,只听得一声轻叱:“着!”
  空中“嗖嗖嗖”连响五声,急风顿卷,快如闪电。
  风过叶落,俊朗少年立在原地,言笑晏晏,抱起双臂,眸子里尽是顽皮。
  “这样好看多了。”
  众人定睛瞧去,只见那吴白起的发髻上兀自插了六枝筷子,筷子头朝外,散成花状,每两只筷子的间距都是一般长短,齐齐插入发中,衬着他那硕大的头颅,形成一种奇异的效果,一时间,满座皆是忍俊不禁,笑声一片。
  吴白起自头上拔出筷子,狠狠往地上一摔,满脸通红,直直往门外奔去,任杨玄感如何呼唤,却是连头也不回。辛衣望着那散落在地上的筷子,神色忽然却是一变,抬起头来,向人群望去。
  正在当儿,旁边的徐大寿已抢前一步,道:“宇文将军,我来向你讨教几招。”
  辛衣手一抬,笑道:“请!”
  只见那徐大寿衣摆一卷,走到厅前的一只黑色大鼎前,转了几圈,回头对杨玄感道:“敢问楚公,此鼎重几斤?”
  杨玄感道:“此鼎力有800石,乃是沧山之石和九玉玄铁制成,沉重无比。”
  徐大寿点点头,道:“就是它罢!”
  只见他朝手里吐了两口唾沫,快步走到铜鼎前,紧了紧腰带,沉肩下腰,手执鼎足,大叫一声——“起”,喝声未尽,手臂已起,他竟然一下子就把这个千斤重的铜鼎举过了头顶。众人观之发出一阵惊呼,举座皆失颜色。
  只见徐大寿举了大鼎,绕场一周,竟是面不改色,气定神闲,毫不见疲。
  “好哇!古有楚霸王举鼎之雄,今有徐豪士赶追前人之风,妙哉!”杨玄敢击节大喜。
  徐大寿放下大鼎,环顾四周,听着那喝彩声声,面有得色。
  “宇文将军,请吧!”
  一时间,满室目光聚集到了那个弱冠少年身上。
  她唇角仍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脸上的神情松弛而慵懒,就仿佛面前的巨鼎只是繁花流水,而她,只是坐于园中观花的游人。只有她那飞入鬓角的眉峰与明亮的瞳仁,无意中透出的那凌厉和张扬,一闪而过,却惊人心魄。
  只见她走到大鼎面前,站定。
  众人呼吸一屏,随着她移动的步子而心跳加速起来。
  辛衣手一抬,按于鼎上,眼睛里火光一闪,一使力,只听“咯咯”几声大响,那巨鼎下方泥土不断涌出,鼎身缓缓下沉,最后竟是生生陷进了土里,入土两尺有余,方才止住。满座宾客见状,无不瞠目结舌。
  辛衣转向徐大寿,道:“徐英雄可能将此鼎从土中拔出?”
  徐大寿望着那下沉的巨鼎,鬓角淋淋已见汗水,冷不妨被辛衣发问,只好硬着头皮道:“这有何难,看我拔来。”
  当下摩拳擦掌,蹲下身去,抱住了鼎身,一使力。众人定睛望去,却见那大鼎只是摇晃了几下,却并无上升之意。徐大寿大喝一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生生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蹦出,滚大的汗珠子如溪水般从额上淌下,无奈巨鼎却仍是如扎根土中一般,任他怎样折腾,就是不动分毫。
  辛衣嘻嘻一笑,道:“不如让我来助徐英雄一臂之力吧。”
  说罢,右掌顿起,一声大喝。众人还未见她如何出手,只觉得脚下一震,便见那巨鼎连同徐大寿人一起以旱地拔葱之势,猛然冲上了天际,力未消时,只见一个人影蓦地一闪,腾空而起,轻轻接住那飞起的巨鼎,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落地。鼎定人现,少年俊美的脸庞,宛如绚目的朝霞,耀眼而夺目。
  再看那徐大寿巨大身躯于空中急剧坠落,眼见便要落于庭院中,忽然一人飞身上前,猿臂一托,将他救了下来。
  徐大寿一下子坐倒在地,脸色铁青,却是半响说不出话来。
  众人眼见辛衣露了这一手,早已惊得忘记了喝彩,满室喧哗,就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
  出手相救徐大寿正是李密,此时他收住身形,抬头看向面前那神采飞扬的少年,原本轻慢的神情顿然一变。
  “蒲公好身手!”辛衣一声喝彩。
  “宇文将军技惊四座,在下佩服。”李密抱拳一笑。
  杨玄感哈哈大笑:“好!众英雄好身手,徐英雄力可盖世,宇文将军英雄出少年,连玄邃身手也如此了得,我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几句话,说得众人如梦初醒,这才纷纷喝起彩来,一时间声如雷动,响彻云霄。
  杨玄感命人温酒上菜,重开宴席,向辛衣等人敬酒相饮,一时间宾主皆乐。
  酒过三巡,辛衣寻了个间隙,避过众人,却直直往末座而来。
  “躲在这角落里逍遥,怎不叫我?”她手中酒杯重重往案上一放,挨着那人坐了下来。
  那座上的锦衣少年抬起头来,目如秋阳,骄骄其灼,说不尽的英气傲意,却正是李世民。
  只见他英眉一展,笑道:“我看你风头正劲,实在不忍扰你。”
  辛衣白他一眼,手上已握了一物朝他掷去,李世民应势接住,低头看去那掌中之物却是一只玉筷。
  “这可是你的?”
  他笑道:“好象是我的。”
  “我可不用你帮忙!”辛衣眉一皱。
  “我可不是帮你,只不过,我觉得六只筷子插在那人头上,可要比五只来得好看些。”李世民举起酒壶,将辛衣和自己的杯子斟满,端起来,递到她面前,黝黑的眸子里灿若明星。
  辛衣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原本绷起的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意。
  “你怎还在洛阳,不回太原么?”
  “暂时是回不去了。”李世民微微一笑:“我父亲被封为‘征辽督运使’,再过一些时日便要同这杨玄感一起,前往涿郡就任。”
  “征辽督运使?”辛衣抬头望他,惊道。
  “我自是随于父亲身边,助他一臂之力。到时战事一起,说不定我还会督粮前往辽东。”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就象那东升的旭日露出万丈光芒,“所以,你千万可不要打败战!若不幸让我撞见,你还有何颜面?”
  “我怎么会败?”辛衣一拍案,斜瞟他一眼。
  两人正在说笑,忽然听得上方一阵喧哗,只见杨玄感命人拿出一卷画来,于众人面前展开,一边笑道:“此画乃是我一位故人所画,如此妙笔生花,当拿来与大家同赏。”
  辛衣抬头望去,却见那幅画的上寥寥几笔,泼墨极重,画的是一只猛虎,俯于山崖之上,蓄逝待发,气势如虹,笔致波磔森森,如剑如戟,直欲破纸飞出,不由点头道:“好画!”
  “哦?好在何处?”李世民回头看她。
  辛衣道:“好气势,好笔力!可见画此画之人定然心怀抱负,是个英雄。”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我自小习过些丹青之术,略知些品画之道。自古画为上品者不是以奇巧取胜,而是于丰实中见深厚,疏密中见洒脱,清纯雅正而气韵流走,锋芒内敛而光彩照人。这张画,用笔过甚,着墨过多,反而有失锋芒。就好比那犬类披皮,强做虎,终失风骨。”
  辛衣听他侃侃而谈,不知不觉竟是入了神。
  “终失风骨,终失风骨……”忽然上方传来一人的喃喃自语,两人抬起头来,却见李密立在他们面前,眸子里的光芒明暗不定。
  “阁下是谁?”
  “在下太原李世民。”
  “李世民?”李密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视线定格在那个风神俊朗的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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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席散,满室的喧嚣化为了万籁无声。
  诺大的楚国公府里只有西首的房间依然是烛高灯明,只见那跳动的火烛映在那屋内两人的脸上,分外明亮。
  杨玄感轻叹一声,道:“玄邃,如今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一人了。举大事,是成是败,便系于此间。”
  李密低下身来,诚色道:“当年若不是杨公,我仍是漂泊乡间的野人乡民,何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此等知遇之恩,我永生不敢忘。”
  杨玄感点点头,脸上大有宽慰之色:“这些年,也为难你了。”忽然又长叹道:“当今天子多忌,大隋历且不长,如果天下生变,公与我孰后先?”
  李密答道:“决两阵之胜,我不如公。揽天下英雄驭之,公不如我。玄邃自当生死相托,为公尽忠。”
  “好!”杨玄感眼睛里尽是兴奋的光芒,站起身来,喜道:“我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人。”他目光穿透那沉沉夜色,落在那悠悠苍穹,而后又转到了李密的脸上,“玄邃,今日里所到的众人当中,你可觅得何英才良木?”
  李密抬起头来,那眸子里闪过的看不清是怎样的情绪,道:“满座英雄,玄邃却只见两人。”
  “哦?”杨玄感一惊,“是哪两人?”
  “那两个末座少年——宇文辛衣、李世民。”
  原是相识遍春风
  这日里,秋高气爽,金风徐来。
  辛衣照例来到军营巡视,一过营前守关,便可见广阔无垠的校场,她脚一蹬,长鞭扬起,纵马疾驰,一下子便将随行的护卫远远甩在身后。
  碧色的天空下,只见那玄色大氅迎风翻卷,遥望处,如雄鹰展翅,桀骜不羁,纵横翱翔于茫茫苍穹之中。
  进入营区,她才渐渐放慢了马速,原本放松的神色也随之收紧,稚气即去,威严顿生。半响,才听身后马蹄急响,那一队随行的护军方才急匆匆赶了上来。
  转过几个帐篷,操练的队列便赫然可见。
  辛衣勒住缰绳,朝前望去,只见那沙场上尘烟滚滚,无数黑甲白羽的兵士手持兵刃,分成不同队列,每一营由一名将校统带,排阵操演,秋日金色的骄阳映在那些黑亮的铠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那气势,铺天盖地,几乎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离她最近的是步兵营,营区前方的高台上立有一将领,迎风挥动着旗帜,操练的士兵随着旗语的变化演练出不同阵型,或一字长矛,或圆形结阵,一时间,四周俱是沙尘飞扬,旗帜翻飞,杀声震天,叫人心魄俱震。辛衣居高临下,纵揽全局,微微一颔首,拨转马身径自朝前而去。
  过了步兵营,前方的营区阵势更加庞大,只见那一排一排箭靶,黑底红心,一字排开,手持箭弩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随口令声下,便见那万千羽箭,如急雨蜂涌,铺天盖地,直奔箭靶而去。这操练的正是神机营。
  辛衣在旁凝神看了半日,忽然跳下马来,走到士兵中间,在一名黑甲小兵面前站定。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见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突然站在他面前,向他问话,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半响才回过神来,答道:“回将军,小人名叫尧君素。”
  “我见你箭法不错,但弱在重心不稳,极易射空,有失准心,你可知这是为何?”
  尧君素涨红了脸,道:“请将军指点。”
  “箭者,心也,以力御箭者为下,以心御箭者方为上乘。”辛衣拿过他手上的弓箭,认扣填弦,轻舒长臂,张开弓身。
  神机营的将士们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齐齐望向这方,立时肃然,鸦雀无声,人群中只听见辛衣的声音有力地传来:“御箭者,在拉动弓弦那一刻起,除了目标外,眼中、心中再无他物。记住,箭一旦射出,便再无可留恋。窥敌之弱,电光火石,仅此一发!”
  “发”字音还未尽,只听破空一声弦响,辛衣手中的箭应声而出,如飞火流星,划过一道直线,正中靶心。
  “就是这样,懂了么?”辛衣挑眉一笑,将弓箭掷回给尧君素。寂静了片刻的校场瞬时响起了将士们的喝彩声。
  尧君素明亮的眼睛里,尽是兴奋之色,他握紧弓箭,高声答道:“是!属下明白。”
  辛衣飞身上马,马鞭一扬,头也不回,往前继续巡去。
  再往远处,便是轻骑营,人还未靠近,便听见那数万匹战马一起嘶鸣的声音,和着那如声声春雷的马蹄声,敲击着大地,雄壮而威武,有如地动山摇,震耳欲聋。这些马匹皆是大隋各地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驹,此时马身长沉重的铠甲已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轻便的皮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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