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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将兵力均分,两头分别堵截。两路大军隔着滚滚的黄河水,展开了激烈的嘶杀。
与此同时,黄河上游一处比较隐蔽的河岸,辛衣已经率领一万轻骑兵做好了渡河的准备。她站在河岸上,远远眺望着南面的战况,只见两处渡河点都是杀声震天,火光明亮,看来叛军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钱士毫和罗士信两路大军吸引过去了。
“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来,打了个出发的手势,等侯在岸边的骑兵纷纷下水。
由于这只渡河部队必须悄无声势的夺占滩头阵地,所以不能借用船只,只能依靠本身力量,淌水渡河。
辛衣拉着马尾下得水来,温热的身子刚一接触到水面,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夏,但是深夜的江水仍然寒意逼人,冰冷刺骨,隋军们为了轻装渡河,都只穿单衣,所以个个都不禁冻得嘴唇发紫,手脚冰凉。
“怎么,冷吗?”
辛衣回过头,却看见一旁的李世民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由轻哼一声道:“我才没有这么娇气。”她一手紧拉着马尾,一手划动着水花,吃力地朝前方移动着。这一处的水并不是很深,但是却也已经高及腰腹以上,湍急的水流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会水吗?”李世民见她在水中的动作甚是怪异,不由怀疑地问道。
“我……”辛衣一时语塞。她怎么能承认,自己从小就没有下过水,对凫水的技巧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我当然会水!”她可不愿意在他面前认输。
“是吗?”李世民挑挑眉,斜睨她一眼,显然不相信这话。他慢慢地向她移动了几步,靠得她更加近。现下的水流是那样急,万一出个什么闪失,可不是好玩的,偏偏眼前这家伙又是这样要强。
江风,肆虐地吹着,河水流淌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生发痛。辛衣的下半身,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她只是咬紧牙关,拼命坚持着。
江心布满了圆滑的鹅卵石,根本就站不稳脚,其他的士兵都划动着双臂,慢慢地游动,借助着水的浮力,向前行进,只有辛衣,是一步步走过去的。纵使她万分小心,还是有失足的时候。
“啊——”辛衣一失脚,滑了下去,惊呼声还没有发出口,手却已经被一个人紧紧拉住,帮她稳住了身体。
她惊魂未定,抬起头一看,却是一楞。原以为拉她的人是李世民,没想到,却是高子岑。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自己旁边的呢?
黑暗中,他的眸子闪闪发光,竟似有火焰在跳动。
“笨蛋!”
他轻轻骂了一声,却并没有放开那握着她的手。
一旁的李世民也同时伸出了手,却不料拉了个空,他慢慢收回手臂,眼里有惊讶的神色闪过。
“我自己会走!你放开!”辛衣想挣开,手反而却被握得更紧。
高子岑根本就不理会她的愤怒,自顾在前面牵引着她,缓慢地淌过河水。辛衣又气又惊,无奈在湍急的水流中根本无法还击,要不然她早就对那小子不客气了。
五六百步宽的距离要是陆地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换成了江流以后,却是举步维艰。随波逐流了大半个时辰以后,隋军终于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黄河南岸,未惊动任何敌军。
高子岑终于松开了辛衣的手,还没等辛衣将怒气发泄出来,他却已经扭头走开。
“这臭小子!”辛衣揉揉手腕,低声骂了一句。
一上岸,士兵们当即从马背上找出干衣换上,迅速整装。辛衣却只将干衣穿在了湿辘辘的外衣上,一抹脸上的水珠,便翻身上了马背。
李世民赶紧拉住她马儿的缰绳,皱着眉头道:“你的湿衣服为什么不换下来?”
“少废话!杀敌要紧!”辛衣一转马头,自怀中拔出战刀,迎空一挥:
“兄弟们,跟我上,端掉那杨玄挺的大营!”
众将士齐齐上马,随着那少年将军的马蹄,声势如雷,朝前冲杀而去。
李世民苦笑着摇头:“这家伙,还真是个不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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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上,火箭如蝗,铺天盖地,直把夜空照得火红通亮。
无数隋军船只被火箭射中,化为一只只熊熊燃烧的火炬,映红了整个江面。许多将士纷纷跳入河水中逃避,不会水的人瞬时便被卷入旋涡之中,再也上不了岸。隋军尚未真正登岸,此时被火烧死和沉船死在河中的人无数。血色的河面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无助地随波逐流,时隐时沉。
虽然处于劣势,但隋军的攻势却并没有因此而缓下来,一条船翻落,便很快有另一条船赶上来填补空位。神机营的箭雨在空中无声地与敌人的火箭抗衡着,掩护着众将士杀出一条血路。
“奶奶的!老子今天和你们拼了!”钱士毫望着依旧箭雨如飞的敌军,发出一声咆哮,“杀啊——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隋军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争先恐后地朝对岸冲去,渐渐的,登上岸的隋兵数量越来越多,岸上的嘶杀声也越来越大。
陆战,已经逐步取代了水战。无数的刀光剑影开始了对砍对杀,武器抨击激起了火花飞溅。鏖战双方咬牙切齿,流血殷然,到处是惨叫声和死尸。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惨叫声接连不断。
“给我狠狠地杀!不能让他们上岸来!”
杨玄挺大声地指挥着,冲天的火光映着他有些狰狞的面孔,煞是吓人。
这个年轻人,显然缺少了他兄长的那份镇定与决断,关键时候,他已经开始慌乱了。虽然已经杀退了众多隋军,但是眼前却只见约三万人渡河,后方再无后续部队。杨玄挺已经明白,眼前的这只部队,并非隋军的主力,另外那头的才是隋军的主力部队。可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报————”忽然飞来一骑,急急禀报道,“将军,隋军已经从下游杀过重围,在河面架设起浮桥,大队骑兵马上就会扑过河来,恐怕顶不到天明了!
“什么?”杨玄挺大吃一惊,顿时萌生退意。
要知道,即使他现在将眼前这支隋军全数歼灭,一旦隋军主力渡过河来,自己的残部也是绝对无法抵挡,现今之计,惟有先退回驻城内,再做打算。
他正要吩咐手下发出退兵的信号,忽然间西北方向火光四起,杀声震天,他正在惊恐间,只听又一急报传来:“将军,不好了,敌人又一队人马已经攻进了城内,烧了我方大营和粮草。”
杨玄挺坐在马上的身子一晃,几乎掉下马来。
中计了!自己还是中计了!
他惨然一笑:“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收兵的号角声,传遍了整个南岸。
战况瞬时逆转,叛军正杀得痛快淋漓,陡见老巢被端,顿时心乱如麻,顾不得再和隋军残部纠缠,火速飞向城内急退而去。
钱士豪见状大喜,大呼一声:“弟兄们,杀啊——!”
隋军精神陡长,勇气倍增,踏过血色的泥泞,开始奋力追击敌军。
同时,罗士信在下游的主力部队也已经冲破敌人的阻截,划过血色的江流,向南岸急驰而来。
“杀啊——!”隋军士兵们高呼着,凶狠地挥舞着战刀,像一群愤怒的苍狼般尾衔狂追叛军。敌军是时已经毫无战意,和刚才大逞雄风时完全不同,直被气势如虹的隋军杀了个落花流水,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杨玄挺在众部将的护卫下,迅速往洛阳城方向逃去,他再已经无心去收拾那残局,只希望能保住性命,回到兄长面前。
马队刚向西行至几百米,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已经被淹没在隋军的滚滚尘烟之中。
一个手持双锤的小将率先杀出,大锤一挥,杨玄挺身边的随行已经发出惨叫声声,栽下马去,当即丧命,如潮水的隋兵从他身后涌出,袭了过来。杨玄挺大惊失色,手中大刀一舞,往隋军中砍杀过去。
“都闪开!他是我的!”
一个清越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在一阵阵惊心的惨叫声中,竟是分外动听。
杨玄挺刚砍倒一个隋兵,回转身来,便觉自己的心口一阵剧痛传来,低头望去,却见两支黑色的长箭齐齐插在了他的胸口,箭尾黑色的羽毛上还沾着鲜血。他缓缓抬头朝前方望去,那最后落入他眼眶的,竟是一个俊朗少年的绚烂笑容。
那笑,美得叫人窒息,却带着死亡的血腥。
“你……”他颤抖着伸出手,朝前指去,只说得一个字,便一头落下马来,再也没有站起来。
辛衣纵马上前,盯着杨玄挺身上的两枝羽箭,眉却拧了起来。
“这一次,我们是谁赢?”
李世民手中长弓一收,立马回缰,昂首一笑。
“可算平手!”
辛衣轻哼一声,用力一甩马鞭,策马飞奔,只听她的声音远远地从夜幕中传来:
“我和你之间,永远也没有平手!”
多情却被无情恼
清晨,辛衣又在悠长的号角声中醒来。
她费力地睁开眼帘,望着牙帐顶上那弧形的黑色圆衬,脑子昏沉沉的,就如同一叶在海上漂泊无定的孤舟,怎么也找不到重心。她蹙起眉,抬起手来往额上一放,触手而来的竟是滚烫的灼热。
“该死的!”她低声咒骂一声,怎么在这时候生起了病?这一定是那晚没有换下的湿衣惹下的祸。
原以为自己是习武之人,这点小小的风寒她能受得住,却没料到,竟然就此落下了病根。
可是,眼下叛军新败,洛阳之围未解,正是战争的关键时刻,她怎么可以生病?
她挣扎着起身,慢慢地穿戴起盔甲,硬撑着站起身来,可那脚刚一踏到地上走了一步路,脑子里轰的一响,跟着便是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辛衣只好又坐在了毡毯上,轻轻揉着太阳穴,妄图将那一阵阵的晕眩压制下去。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以倒下去。
不可以。
帐外,已经透出了晨曦的柔光,黑夜的气息正一寸寸地退去,可她的思绪却仿佛还停留在昨夜的梦境之中,抑或者,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梦,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只要一闭上眼,她就仿佛感觉到自己还在那条河中。河水,冰凉刺骨,浑浊血腥,前方,却是无尽的黑暗。那惨烈的呼喊,战马临死前哀伤的长啸,战士倒在地上发出的痛苦号叫……一声声交织成密密的大网,在梦境中不停地追逐着她,直至将她牢牢包裹。
黄河一役,杨玄挺全军覆灭,叛军受到迎头一击。
可隋军也因此而损失数万兵力。
滚滚黄河水,一夜之间吞噬了数万军士的生命。那汹涌的波涛,都仿佛沾染上了血色。
这么久了,辛衣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杀戮,习惯了死亡,习惯了战场的无情冷漠,可现今,面对那堆积如山的尸首,她却仍会动容。
她毕竟还太年轻。
或者,正如宇文化及所说的,她太心软。这心软,注定会成为她的枷锁,桎梏她的羽翼。
过了半日,辛衣终于再次站起身来,掀开帐幕,大步走出营帐。
清晨带着凉意的风迎面而来,吹在她滚烫的面颊上,带出了全身的一阵微微的颤栗。她咬咬唇,定定神,朝前走去。
帐外各营队的士兵们都已经在做出发的准备,四处都是车马喧嚣之声。她走到斜坡边,举目一望,却正好看见那个迎风而立的少年。
他面朝着东方初升的骄阳,昂起下巴。清晨柔柔的薄暮披洒在了他玄色的战甲上,那光芒,不张扬,却似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叫人怎样也无法移开视线。
看到她走来,李世民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起来了?”
辛衣点点头,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抬眼望向远处的山峦,只见那深深浅浅的绿色遍布四野,阳光,慢慢驱散了薄雾,翠色,愈加鲜明起来。她昏昏的头,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再行一天的路程,便可到达洛阳了。”
“想必那杨玄感,已经等我们等得不耐烦了罢。”
“等我们这么久,这次见面,定要送他一个大礼才是。”
晨曦下,两个戎装少年相视一望,都笑出了声。
忽然,他的笑凝固在了唇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慢慢收紧了。
“你的脸色,为何这样难看?”
辛衣心一慌,赶紧避开他那探询的目光,道:“我好好的,哪有怎样。”
“不对,你别动,我看看!”
辛衣眼看要瞒不过,转身便要逃走,可还没等她迈开步,手腕便被他劳劳扣住,身子又被拖了回去。
“你做什么?”
她整个人几乎就象是半靠在他的胸前,这距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