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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过大江南北,纵马过平原辽阔。将军百战死,意气尚风发。可是爱你,我已累了,当我看到你带着江采月的尸身走出火场时,除了狂乱的嫉妒外,我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深深的无力。纵是你眼中的野兽也有倦怠的时刻,我的猎人啊,在你撒下的网中我已力尽。
所以离开,所以相别,对于爱与不爱的猜测,多才的你尚且勘不破它的缠绕,何况是粗鲁的我?皇宫红瓦墙,锁了你的自由,锁了我的逍遥。草原上的鹰想念辽阔的天空,来自战场的我离不开厮杀的战马。千军万马前豪迈的将军,才是原本的我。
只是……
怎么割舍得了你?怎么割舍得了你!
所以只能爱你?所以只能爱你!
在说出那些放开你的豪言之后,我再次后悔了。我不断祈祷着你还没有离开皇宫远去,祈祷着当我回去时还能找到你的身影。我那么热切的盼望着战事的结束,一如曾经那么盼望着逃离你的身旁。三万大军齐发,我只想早日歼灭叛军回到你的身畔,可是轻举冒进反而给了叛军可乘之机,残余的叛军撕开未完成的包围网,逃上了煮晔山。三千叛军据守着易守难攻的险峻山势,三万皇军居然束手无策,在我带兵的日子中,这是从未有的失败,可是我想到的,居然是,回到你身旁的日子又再次遥遥无期了……
偏偏你来了,乘着一辆摇摆的马车,带着一身的冷漠和伤痕,来到了我的身边。为什么你不像往日那般拒绝我的拥抱?为什么你不像往日那般推开我的双手?为什么你竟愿意抚摸我的疲倦?
是情网?是陷阱?是真情?
十年rou体的媾和,我只能接触到你冰冷的肌肤,如今,我却想抚摸你孤独的高傲。
陈名秋无语的触摸着那道由自己亲手留下疤痕。君王的问题被置于一笑之中。
是不能说?是不愿说?还是无话可说?
对你,是不能爱?是不愿爱?还是从来无爱?
当自己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小皇子时,永和殿昼夜通明的烛火总是让我难以入眠。我任性的哭闹着让仆人熄灭所有的灯火时,披起夜服的父皇匆匆赶来。他的容貌早已模糊,他的声音早已陌生,记得的,只有他抱起自己的双臂和那时的光亮。他说,皇宫中必须昼夜灯火常明,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因为,黑暗,会让我们懦弱。
而我,已跌入了永远的黑暗深渊。我的心再次乱了,没有了你的世界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可是,我仍然不能爱你,不能爱你啊!千年恨,几许情,欲话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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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懦弱了,所以我来了。只要再见你最后一面,然后,这次我要永远把你忘记,彻底了断这段纠缠了十年的故事!
忽忽枕前蝴蝶梦,悠悠觉后利名尘。
无穷今日明朝事,有限生来死去人。
终与猛兽同|穴居,却从蛮斛斗精神。
槿花开落从朝暮,始信蜉蚴未是真。
“喂,你那个妹妹也在山上吗?”
“你是说萍妹?”陈名秋恶劣的语气没有挑起轩辕劲的怒气,反而让他宠爱的抱住怀中的人儿。以往每次欢爱后,秋总是厌恶的推开他,蜷缩在床的一角,这样的对话还是第一次。
“她已经死了,去年冬天生第二个儿子时难产死的。”
“儿子?谁的?是我陈家的种还是你的?”
“嗨,好象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你啊。”
“你当我和你一样迟钝啊,傻瓜也看得出她有多爱你。”
“哎。”轩辕劲叹了口气,“其实我叶赫族素有兄妹相婚娶以保持血统纯净的习俗,所以萍妹她自小就一直想当我的新娘。可是当年进军中原时,陈名夏提出要做汉人的皇帝就要尊重汉人的伦理和传统,反正我已经有了你,娶哪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就按他的安排娶了蒙古木布泰部可汗的女儿。后来为了留下你,我又要她嫁给你八弟,萍妹她虽然伤心,为了我还是一一答应了。当她要求我抱她时,我实在没法拒绝,毕竟我亏欠她的太多了。后来我打进了京城,陈佟维改名换姓为东方深维,四处联络起义,那时萍妹本来可以回来我这里的,可是她还是自愿留在了陈佟维身边作卧底。她没爱过那个汉人,更不会给他生孩子了,虽然陈佟维不知道,不过那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儿子。”
秋沉默了,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的轩辕萍,被妻子背叛尚且不自知的八弟,在乱世中沉浮的百姓,阴阳总一理,福祸唯自求。去水奔流难再还,凄凌乱世,又有谁不是可怜之人?
风声中隐隐传来一阵歌声,陈名秋侧耳倾听,一个粗哑的男声唱着:
思故里,思故里,爹娘倚门望儿归。
思故里,思故里,妻子抱儿待夫还。
……
“我军久攻煮晔山不下,士气越来越低落了。”
士兵们在想家了,想念故乡的亲人,想念故乡的泥土,想念久违的太平。不成音律的歌声触动着秋同样疲惫的心灵,楚水凄凉地,十年弃置身,这般的乱世,这般为他而起的乱世,持续了七年的战乱不断,还有无数百姓的血与泪,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还有他与轩辕劲没有未来的情路,从他爱上对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到了最后。
“我教你个办法,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取下煮晔山。”
陈佟为所带领的军队在战败后匆忙逃上了煮晔山,被困的叛军依靠着地理位置的优势与三万军队对峙了三个星期,战局依然僵持不下。然而看似牢不可破的山势也有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山上既无水井亦无储水设施,所有的饮用水皆取自唯一一条自山顶蜿蜒而下的小溪,陈名秋所提出的攻克叛军的方法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轩辕劲精心挑选出三名轻功卓绝的侍卫,三人趁着夜色的掩护从后山潜上了山顶,在小溪的源头撒下了“腐骨断肠散”!剧毒入水,一溪清泉皆化为致命的毒药。
完全不曾防备的叛军仍然取用着这清澈的可以照见人影的溪水,生火,做饭,饮食,洗漱。入口,即是命归阴曹之日!
将近一半的叛军丧命于毒水之下,余下的众人则被掐断了水源!
一个人不吃饭可以支撑十数日,但是没有了水,生命之火就会在七天内熄灭。
残余的叛军期盼着轩辕劲的军队能够再次攻山,或许可以在混乱中逃生,然而山下的大军却始终按兵不动,紧紧守住下山的各个信道。干渴,像一把烈火渐渐燃尽了每个人的战斗意志,恢复汉氏江山的豪情壮志也敌不过对生存的渴望。五天后,绝望的叛军放弃了赖以抵抗皇军的险峻地形,像一群濒死的野兽冲下了山。在皇军的围歼下,无力抵抗的叛军纷纷投降,然后悉数被杀!
叶赫族的军队所过之处,从不留一个活口!
第六天,叶赫军放下了武器,开始清理堆积如山的死尸。清澈的山泉,索命的毒水,如今化为一池血红。
“秋,回去吧,这里山风太大了,你会生病的。”在遍地的死尸中,陈名秋在轩辕劲的搀扶下缓缓走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不时磕绊着他的脚步,帝王的软言相劝被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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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你先回营地去吧,我留下来找你八弟的尸体好了。如果找到了,我会好好安葬他的。”
听话?陈名秋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线冷笑。他竟要他听话!相识十年,他轩辕劲几时看到过自己听话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陈名秋已经无心反唇相讥。对当年抛弃他的八弟的复仇喜悦没有如期而至,他的心情反而陷入了无法排遣,化解和忘怀的哀戚中。在跌跌绊绊的前行中,他推开了轩辕劲企图抱起他的双臂,在一片朦胧的视线中茫然前进着。
我在找什么吗?我要找什么吗?
无法回答的是问题,无法拂去的是悲伤。
生就豪门悠悠者,世情尽付东流水。乍可狂歌草泽中,怎堪无情风尘下?
曾经的自由安适,今日的倥偬疲惫,懊悔着京城街头的那一次相遇,烦恼着人情无常带来的每一个伤害,却仍是无法忘怀刻在心底牵挂思念。恋人,兄弟,朋友,亲人,长辈,还有身边的敌人。许许多多张熟悉的面孔在秋失去光泽的眼前不停闪过。
“轩辕劲,你这狗皇帝,纳命来!”
一声长喝,一个灰色的身影施展轻功,如自天而降般直扑向轩辕劲。银色的长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只是一瞬间,陈名秋竟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八弟,是他,真的是他!
曾经弃他于不顾的弟弟。
也是今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来不及多想,秋的身体已经反射般挡在了轩辕劲的身前。看到他突然冒出,陈佟为不由一楞,正在犹豫是否应该撤剑间,长剑已经笔直的刺进了秋的胸膛。
鲜血四溅,点点猩红,一缕幽魂将归。
“求求你,秋,睁开眼睛,和我说话啊!太医,太医,快去传太医啊!”轩辕劲一边慌张的大叫着,一边忙乱的伸出大手堵在伤口上,奈何仍是止不住泊泊流出的鲜血。
“你不会有事的,秋,绝对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我的。”
“剑上……有……毒……”呆立在一旁的陈佟为终于勉强的吐出了几个字。再次相见,竟是与你的诀别吗?
“你——为什么要杀他!”轩辕劲一挥手,无数的士兵一拥而上,刀枪剑戟将陈佟为层层包围。
为什么?陈佟为露出苦涩的笑容。因为我曾经无比崇敬的四哥依偎在敌人的怀中,或是因为他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呢?答案,我也和你一样想知道。
四哥,我想向你解释,当年我是多么想从这个蛮男的手中救出你,可是南方战事吃紧,亟待与轩辕劲和谈的朝廷却逼我同意和亲。留下你,放弃你,背叛你,心痛,从未停止。
“别……”聚集起最后一点力量,秋伸出染满血的柔夷,拽住了轩辕劲的衣襟,断断续续的说道,“放他……走吧……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我……”轩辕劲的声音哽咽了,十年了,你从未求过我一件事,第一次的要求,竟是要我放过杀你的凶手吗?
“答应……我……”
“好,我放他走。”轩辕劲艰难的点点头。
成百上千的士兵让出一条信道,陈佟为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了,只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得向躺在血泊中的秋投去了最后一瞥。最后的恋恋难舍的一眼。
轩辕劲的呼唤,李渭的医治,幼惜的哭声,这一切都渐渐的离秋越来越远了。他的心好象随着水波在慢慢的摇曳着,轻轻的荡漾着……宛如回到了最初,进入了永恒……柔柔的暖暖的光线在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展开了,一片片悠悠的白云托起了沉重的身体,他好象又获得了重生……
“秋……秋……”是谁在用如此温柔熟悉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是母后?是父皇?呼唤声深深穿透了他灵魂中最冰冷的部分,好象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他缓缓飞了起来……
他不时的想起了往事,虽然是零乱的,跳动的,甚而顺序颠倒的,轩辕劲,幼惜,八弟,轩辕萍……曾经纠缠在他生命中的每一个名字慢慢流走了,原来死亡竟是如此简单,一笔笔算不清的旧帐从此一笔勾销了……
肃肃凉景生,加我林壑清。
驱烟寻涧户,卷雾出山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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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固无迹,动息如有情。
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在京城郊外一片安静的树林里,立起了秋的墓碑。洁白的墓碑上除了他的名字外,一字未刻。
经历了江南一战,叛军大伤元气,陈佟为的活动也不得不转入了地下,此后的多年内国家再也没有大的战乱,久违的和平再次莅临历经了血的洗礼的人民。
庆王朝次年,登基仅两年的一代帝轩辕劲暴毙。年仅十三岁的幼子轩辕仪得继大统,为庆王朝二代帝。
尾声
庆王朝第四年夏。许州城。陈名秋旧宅。
“公子,你这眼睛我保证给你治好,只要再扎上几针一定就没问题了。”穿著方巾长袍的大夫说道。
“几针?两年前你可也是这么说的。你到底行不行啊,庸医。”失明的年轻公子撇撇嘴,一副信不过的样子,“幼惜,明天起你给我另请个大夫来。”
“别别,公子,您饶了李渭吧,爷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赶我走的。”
“那你就走啊,反正你一身本事,还愁没饭吃吗?”
这就医的年轻公子正是本应早已“死去”的陈名秋!
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个夜晚,军营中生起了堆堆篝火,点点火光,晚风吹拂,仿佛在照明通往凡间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