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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很多人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很多人都隐隐约约知道死了一个人,在他们的眼中,就是简单的死了一个人而已,是的,死了一个人。
中国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所以死一个,也没有什么。
他们没有兴趣问,或者说没有时间问,来不及问,或者更多的是,他们不敢问。
因为所有从那间宿舍走出来的人,都变了样子,变得沉默寡言,变得陌生、可怕。
然而,最让我震惊的还是新闻传播学院院长在召开全院会议时做出的解释。
“我想有必要同大家解释一下水欣同学的事情。”张院长一字一顿地说,“由于水欣同学突发脑炎,在上周去医务室看病时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导致病情恶化,在送医院后不久因抢救无效死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院长的十分悲痛,有人误传是校医用错了药,这是十分荒谬的,希望大家不要以讹传讹。因为学校原则上是同意解剖验尸的,但考虑到她的父母过于悲痛,不愿打扰女儿,所以……另一方面,学校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给水欣家退了所有的费用,同时报销了她父母的往返飞机票,对此,她父母也十分地感激……”
“我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给大家带来任何的情绪波动或者是压力……”
我突然想起,水欣原本是打算这一天坐火车回家的,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天,她确实是回家了,而且是她父母抱着回家的。
抱着她的骨灰,回家。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在以后很多的日子里没有任何人提起。我想到北京的都市报纸,《京华时报》,或者晨报,晚报,上面几乎每天都会报道有关死亡的新闻,车祸、跳楼自杀……
每天都死好多人,但这个世界依然如此,依然继续。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正在发生。
寝室里有四个很可爱的小女生:刘希,钱小蒙,郑悠悠,还有朱思。她们都很时尚活泼,喜欢说笑逗闹,一起上街、吃饭、上课,很团结,还结拜为姐妹,并热情地邀请我参与。
她们都是高考落榜生,这里是她们自己选择的,可以完成大学梦的天堂。我看到一年前好多曾经见过的影子,在她们每个人的身上不断晃来晃去。她们爱Z大,喜欢Z大,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多么美好的梦!
和她们在一起,我经常觉得自己老了,所以基本上我很少参与她们的活动。
可是,无数次午夜梦回,我听到水欣的声音,她说素颜,我好痛,我好痛啊素颜。
水欣的电脑就放在我床前的桌子上,好久没有人动,积了厚厚的灰。我小心地将它擦干净,然后开机,接上宽带。
电脑里有很多歌曲、游戏,还有蜡笔小新、名侦探柯南等动画。
一个个无意地翻过去,充斥着水欣的味道,突然,在E盘里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里,我看到了这样一个Word文档:写给我的爱人。
几乎是颤抖般的,我双击了Word文档,这封信果然是写给侯明的:
侯明:
老公,我还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像是做梦一样,我们就这样分开了,你甚至没有来得及和我说声再见。或许你觉得愧疚?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即便你离开了我,我依然不会怪你,既然我爱你,那么你就有权利决定爱我,或者离开我。
可是,侯明,今天是我流产整一个月。我想起我们的孩子,我梦到他了,是个男孩子,有着和我一样明亮的大眼睛,皮肤很白,他叫我妈妈,叫你爸爸,可是后来,找不到你了。
然后,我和孩子一起找你,旁边围了好多人,他们说你欺骗了我,说你是有妻子和孩子的,他们说你是个混球。
可是无论怎样,你都应该告诉我的,不要让我整天地等待。因为你是知道的,我就是如此痴情的一个女子,我爱你,是的,很爱很爱你。
我记得你说最喜欢看我换衣服时的样子,你说我就像你的小媳妇一样,让你的内心充满了喜悦之情。现在的我,只在夜深,室友睡觉的时候才换衣服,因为我怕换衣服的时候会想起你,怕自己不争气地掉眼泪。
昨天去上课了,稀稀拉拉的教室几乎没有什么人,我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可以回到咱们的家里做饭,我想念你给我做的油炸冰激凌了。
我曾经和素颜说过,如果你回来,我还是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因为一个女人有多少个第一次?我第一次给了你,我第一次堕胎也是为了你,既然什么都给了你,还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
侯明,我想你了,可你,还会回来吗?
侯明,我的手机号一直没有换,我经常幻想着有那么一天,在某一个深夜,我的手机会响起,然后我听到你熟悉的声音,你说宝宝(你最爱叫我宝宝了),我回来了,你还在吗?从内心的最深处涌上来无数个声音她们答应着你,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等着你。
可是,我知道,你是不会回来的。
你换了手机,换了座机,你没有给我留下一丝一毫的东西。
咱们租的房子,现在已经被另外一对小情侣租下了,我经常从那里路过,总是会想起你。我在房子的外面,捡到了一个香囊,侯明,那一刻,我的眼泪流下来。我是真的知道,你就这样狠心地离开了我,因为,这个已经破烂斑斑的香囊,是我从贵州带过来,笨拙地绣上你我的名字,送给你的。
可是,它被你遗弃了,我们的爱被你遗弃了,我给你遗弃了,我们的孩子却被我遗弃了。
每一天,我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平平静静地过着。我甚至刻意疏远了梁素颜,虽然我知道她没有任何恶意,可是我现在讨厌她,因为她只会让我回想起过去,回想起我在医院堕胎那生不如死的日子。
侯明,我告诉自己应该忘记你,可是我不够争气,因为我反而记得更加清楚。我想,你会不会记得我呢?在你心中,我又是怎样的一个位置呢?
夜深了,我想我已经没有泪水了吧。
侯明,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我老是心神不安,或许我的心脏病又要犯了,我想家了,我想妈妈。
我想妈妈了。
……
信末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我的眼泪,就这样崩溃,一颗颗滚落下来,打在键盘上,滴答滴答……
侯明如此对她,她都可以原谅,并且还依然这么痴心地等待有一天侯明会回来找她。这是一个女生的爱。
在此我借这本书的出版,奉劝所有诸如侯明这样的男人几句话:如果你只是想玩爱情游戏,请你找一个像你一样想玩游戏的人一起来玩,或者找一个不容易受伤、不痴情的人来玩。
像水欣这样的女生,她玩不起,也输不起。
室友们说笑着回来,买了好多的水果和零食,一样样放在桌子上,招呼我来吃。终是有人发现了我的不同。
“素颜姐姐,你怎么了?”
她们一个个围拢过来。
我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电脑。
“没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不用管我,过一会儿就好了。你们玩你们的。”
刘希撒娇似的揽过我的肩,“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过去的就过去了,自个在这里瞎寻思什么?我告诉你吧,素颜姐姐,今天发生了一件特好玩的事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钱小蒙在一边急了,“臭刘希,还取笑我,我跟你没完……”她一边说一边朝我们这边奔过来,两只胳膊挥舞着作挠痒状,“看我怎么胳肢你……”
“救命啊,素颜姐,”刘希躲闪着,又向钱小蒙讨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放过我吧!”
钱小蒙夸张地“哼”了一声:“我料你也不敢。”
刘希冲我调皮地吐吐舌头,转向钱小蒙:“嘿嘿,我就是不告诉素颜姐有两个男生同时向你求爱……”
两个女生在宿舍打闹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我无奈地笑笑,整理下书桌,悄悄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在校园里我碰到了正哭泣着的赵云嫣,我俩撞了个满怀。
“赵……”“赵云嫣”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我随即意识到我俩之间已经不再如从前那么亲近,那么无话不谈了。
“赵老师,你,你怎么了?”我惊讶地看着她。
“素颜?”赵云嫣有些意外,“好久不见。”
“是……是啊……”我同样有些尴尬地回应她,我们是好久不见,以至于见了后都不习惯,甚至无话可说。
“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我终是忍不住。
她擦擦眼泪,“我刚接到妈妈的电话,姥爷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我马上坐火车赶回去。不聊了,回来再说吧。”她急匆匆地走开。
又是心脏病,我嘟囔道,心脏病这么厉害吗?
我突然停住,“又是?”我怎么会说“又是”的呢?还有谁得了心脏病?
头好痛,似乎有个毛茸茸的小虫子在吞噬我的思想,一下,两下……越是思考,吞噬得越快。
好痛啊!
我想起来,刚刚在寝室打开水欣的文档,里面似乎隐约看到她说自己有心脏病的。
坦白而言,虽说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读过这么多的书(暂且不管它有用无用),我对心脏病还真的是知之甚少。
我只隐隐约约地知道心脏病是一种很厉害的病。电视上,小说里,动不动就说某人突发心脏病逝世,或者某个女孩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生育,因此男友离他而去云云。然而它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病,发病时有何症状,如何抢救,目前我国对医治心脏技术水平如何,得了它有什么注意事项,我一无所知。
我突然有个大胆而又让自己震惊的推测:会不会是学校医务室用错了药,导致水欣突发心脏病?或者是水欣在被送到医务室时,就已经犯了心脏病,而医务室用了导致她病情加剧的药,夺取了她的性命?从水欣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以及她父母被接到医院的过程当中,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白丽她们为什么会全部回家呢?绝对不是什么第一次面对死亡,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应该是被强制回家的!
白丽及其他室友回到学校后,对水欣的事情只字不提,难道仅仅是因为水欣的死,这个生活在我们中间的室友,突然离奇的死亡使她们感到恐惧?不,应该不是的。
或许是学校领导出面,威胁过她们什么?
水欣送到医务室总共打了两针药,一针是镇静剂,一针是兴奋剂,如果弄清楚有心脏病的人,在注入镇静剂及兴奋剂后,有什么不良反映,或者换个说法,弄清楚镇静剂及兴奋剂对于心脏有问题的病人有无致命的后果,那么,真相或许就可以大白了。
我觉察到我的心跳,怦怦怦……
我掏出手机打给磊子,他妈妈就是医院的主任医师。十分钟后,磊子打给我。
“素颜,我妈说虽然心脏病和兴奋剂都分好多种,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俩用在一起,绝对是杀手。而脑炎只要抢救及时和有效,多半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根据你描述的这个同学发病的症状,我妈妈说百分之九十是心脏病犯了。”
“好,知道了,谢谢,回头说。”我不由分说地就挂了电话。
这么冷的天,我的衣服由里到外,居然全都湿透了。
水欣。
水欣。
水欣,水欣,水欣,水欣。
我发现自己失去了语言的表达能力。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家里回来后的王惠、白丽,甚至是李雀,都完全变了样子。她们一个个沉默寡言,表情麻木,神情呆滞,像是所有的血液被抽干了一样,所有证明她们还活在世上的东西,都被抽掉了,只剩下一副空空荡荡的躯干,在校园里晃来晃去。
可我,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尸体已经火化,已经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来证明,证明了又如何?我去告发?怎么告发?去找水欣的爸爸妈妈,别说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即便是有,我能怎么说?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再往他们的伤口狠狠地撒把盐?还是去找什么所谓的媒体,通过媒体的力量,把Z大搞臭?
那时的我,哪里有那么高的觉悟,我同样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和信心。
多日来的猜测在这一天得到证实,来得是这么快,让我措手不及。可眼下的我应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一直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超凡脱俗,最后却发现自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