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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季初出手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别过了脸。身边人影闪动，我忍不住跟着回头，只看见萧聆握住季初的手，而那个锦衣少爷抱着腿跌坐地上，膝弯处汩汩流着血。
萧聆收了手，看我一眼，又回头道，“滚，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就留下双耳。”
十几个家奴面面相觑之后，几乎是滚着上前，背起他们的少爷，飞快地离开了。
我看看方圆几十米的无人区域，又看看那个默默跪着的女子，太阳穴隐隐有些发疼。看热闹归看热闹，我可没想过要参与其中——可是，发生了这么一出，在江陵城里，估计没有什么人再敢买她了吧？
我不得已又去看萧聆，“大哥？”这可怎么好。
萧聆微微皱起眉尖，道，“随你。”
一刻钟之后，我与萧聆坐在江陵城最大的酒楼二楼雅座，等着季初安置完那个叫关青的女子后回来和我们会合。
百无聊赖的等着店小二添第三次茶的时候，楼下忽然一声马嘶，引得我扭头往外看去。
玄马白衣的青年从马上抬起头来，正正看着我们这个窗口。一瞬间我竟然无端生出了，被那目光透过遮面的白纱直直看进眼底的感觉。然后，白衣青年展颜一笑。
我一怔，模模糊糊的觉得，这人的眉眼和笑容，似乎曾在别处见过。一时倒也想不真切了。
楼下那人已经将马交给迎出去的店小二，进了门。片刻后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逐渐走近，然后雅间的帘子被掀起，白衣青年在门口拱手微微一揖，道，“在下见过萧少主，萧小少主。”
“你是？”竟然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又竟然一开口便直言我们的身份，我不由有些惊讶。
这人长了一双魅人的桃花眼，此时眼角微微吊着，挑眉笑道，“当日不周山夜半一别，至今已近五岁有余，小少主别来无恙吧。”
五六年前，不周山，夜半。
“啊。”我猛的惊醒，“你是，你是苏三公子？”
“小少主好记性。”苏三道，“五年未见，小少主长大了，想必容姿也越发的炫目慑人，苏三差点认不出小少主来。”
我问题尚未出口，萧聆在旁边冷冷的哼了一声。
苏三便又是一笑，道，“如此冒昧，的确是苏三的不是了。两位少主想必是疑惑在下怎么认出两位的。不瞒二位，在下也是方才入城之前，才得知两位少主眼下身在江陵。本打算先落脚打点一番，再前去拜会。不曾料想只抬头一望——两位虽有遮掩，但是龙章凤姿实非常人所能有，在下心里既然有数，两位少主的身份自然一目了然。只得唐突了。”
萧聆客气一笑，“三公子未免言重了，只不知，阁下是从何得知在下兄弟二人身在江陵的？”
苏三只是笑，却并不开口。萧聆见状也笑，同样不开口。
我无奈，只得说，“苏三公子似乎风尘仆仆，若不嫌弃，请进来喝口清茶吧。”
苏三便道，“小少主太客气了，如此，苏三恭敬不如从命。”
等他坐了下来，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才说，“萧少主才刚的问题，在下自然有在下的消息来源，请恕不能奉告。”见萧聆一张脸马上冷了下来，又说，“不过，在下可以告诉萧少主，消息并不是从城内传出的。”
萧聆道，“劳三公子费心了，不知三公子千里迢迢从金陵而来，是途经此地，还是？”
苏三慢条斯理的又喝了一口茶，忽然换了副表情，带着几分诚恳道，“不瞒两位少主，在下是为了望南派而来的。”不等我们疑问，已经继续说道，“想必萧少主也知道，望南派昔日曾是依附于我苏家的。苏家放眼江南，虽然也算是一呼百应，却丝毫没有和天机山庄作对的想法。当日望南派做出这等动作，苏家亦曾规劝过，只是两个月前望南派突然送来信件，宣称脱离苏家。为免贵庄误会，苏三特意亲来解释。”
顿了一顿，又添了一句，“况且，他小小一个望南竟然如此肆意，说依附就依附，要脱离便脱离——苏家虽以谦和闻世，却也不是这般易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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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下心来慢慢写……
系青丝 【第三卷】 十年一梦觉 第五十五章 掌级弟子
章节字数：5055 更新时间：10…07…10 14：11
说话间季初已经带着黄香扇回来，见萧聆脸色不豫，我忙道，“黄姑娘父亲既已葬了，要投奔何处便快去吧，我家中婢仆众多，不缺人服侍，就不留姑娘了。”
黄香扇一时惊惶，猛地跪下道，“公子，我……公子救了我，我做牛做马……”她目光转向萧聆时忽然瑟缩一下，终于沉默着低下头。可是随即又马上抬起来，倔强地咬着嘴唇说，“我知道救我对大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这种小事，大人今日踏出这扇门大约就不会再记得。但是，对蒙大人施以援手的我来说，这却等于救了我一命。”她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本来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大人，报答这份恩德，但是大人既然嫌我拖累，我更不敢纠缠，只能自己记在心里，以后日日为大人祈福。”
“只是。”她举袖擦了擦脸上的清泪，有些哀求地看着我们道，“我和父亲从金陵漂泊至此，老夫客死在外，既已做不到扶棺归葬家乡，实在不忍再抛弃孤骨即时远走，我想为老父坟前守孝些须时日，求两位大人成全。”
“你要去金陵？”萧聆听到此处，脸色终于略有好转，打断她转头道，“三公子也听见了，正是可怜一人，连在下这种冷血无情的邪魔外道都略有恻隐，想必三公子更是心生怜悯了。在下恰有一个提议——三公子事毕之后横竖要返回金陵，不如就请收留她几日？正好又为苏家行一大善。”
苏三原本事不关己的坐在一边慢慢喝茶，没想到萧聆竟然会将他拉进去，不由一怔，随即道，“万万不可，孤男寡女，恐怕有损姑娘名节。”
萧聆马上接口说，“众所周知，江南苏家乃君子世家，三公子更是年少德齐，若说黄姑娘与三公子相处旬余便有失清白，只怕天下人都要怀疑她居心不良诬陷你。反观我等一十二人，亦全为男子，况且天机山庄一向以邪佞妄为闻世，若是带着她，才是有损姑娘名节。”
告别苏三回去，西窗下的书案已经堆叠起厚厚的账本。一名青衣弟子跪在案边，道，“尊上，此为庄内所有产业两年账本。”
我吩咐他连着书案将账本都搬进内室去。然后出去隔壁，解开笠帽，在桌边坐下。萧聆在我脸上微微看一眼，伸手给我倒了一杯茶，道，“不若将账本搬到这里来，如何？”
我捧着茶喝一口，好笑道，“大哥也太谨慎了，其实别人就算看到，也未必会看出什么。”
他皱了皱眉，“苏三认出来了。”
这个倒是真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并没有看见我的样子。”我凑到铜镜前看了看，回头对他说，“说起来其实你比我还要像爹爹一点。”原本我的五官仔细看还有五六分像萧云寒，这几年越长越发的像朱颜了。相比之下，萧聆倒是一如既往的像足他七八分。
萧聆最后说，“不知他此行是否有其他目的，不过凭他一人，也不足为患。”
夜里，我在房中看账本。高唐别庄在江陵产业十分多，不过账目清楚，倒是一目了然。看完大半年的账本，并没有看出什么纰漏，我不由想起下午苏三的话。
照他所言，望南派历经三代掌派，而今的掌派年近五十，执权二十二年，无功绩，亦无过失，守成而已。夫人只有一个，膝下只得一儿，历来十分规矩。
只是以一个守成之人，遇上天机山庄，即便不是避之不及，也应韬光养晦，为什么竟然会忽然张狂放肆起来？而且就日间于街上所见，望南在江陵并无其他产业，它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财势竟敢与天机山庄比拼水运？
我灭了灯烛上床，暗想，明日还要上街上看一下，也好了解了解账本上有几多是虚账。还要知道一下都是哪些人叛庄出逃，嗯，应该令莫远行将庄内弟子的档案搬来给我查一查。这样想着，渐渐的睡着了。
连日赶路的疲累身体经过昨夜的休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说莫远行安排给我们的已经是高唐别庄最好的上房，不过与我在天机山庄所住的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偏生我似乎有个认床的毛病，于是有些浅眠。
因而半夜外面动静刚起，我就醒了。起身披件衣服，我才掀帘走出外间，院外便有人来禀告，集思阁走水了。
集思阁，可不正是白日莫远行带我和萧聆去的那放账本档案的院子么。
隔壁一声门响，萧聆过来叩门问，“你醒了么？”
我打开门，萧聆就站在门外，他比我高了一个头不止，正好将我挡得严严实实。我见他也只是随便披了件外裳，便探头往西面望去。果然火光冲天，映得无月的夜空一片绯红。我笑了一笑，对他道，“好不容易夜里凉了下来，良辰莫要辜负，我们还是睡觉吧。”
彼此想法一致，萧聆点头嘱咐我一句，“小心些。”然后伸手掩上门，转身便遣了院中那个来禀告的人，回隔壁去睡觉。
我躺回床上，这么一闹，反倒半天都睡不着了。从我一听到动静就醒来推算，那火最多也不过燃了半个时辰。庄内有弟子值夜巡守，而且现在天气虽然热，但是不算干燥，半个时辰之内能烧得映红半边天，集思阁里头的东西根本已经救不出来，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
及至天明起身，我才发觉事情又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复杂。
——原来昨夜火势扑灭时，集思阁地下密室的暗门竟然是大开着的！大火除开烧光了地面建筑，还连带着将那个地下密室也烧得一干二净了。
或者所有人都知道庄内会有个密室，但是密室到底在哪里，尤其要怎么打开，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吧？
我和萧聆用过早膳过去的时候，莫远行正和一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彼此怀疑相互指责。那人乍看十分面熟——可不正是昨日我与萧聆在码头上看见的匆匆而来又摔袖而去的人么？
我侧过脸去看了旁边的萧聆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便又将视线投回堂下众人身上，开始认人，“左掌事，林晚舟？”
先前和莫远行吵得不可开交的男人忙站出来，“属下林晚舟，见过尊上。”
萧聆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地接下去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右掌事，江唯。”
堂中气氛一滞，众人静默不语。
他似乎没有发现一样，又念出另一个名字，“掌堂，上官砚。”
气氛继续凝滞，萧聆懒洋洋地往下面一瞥，“嗯？”
莫远行小心翼翼道，“禀尊上，右掌事江唯半个月前……失踪，至今未归。掌堂上官砚，日前……投奔了望南派……”
他话音刚落，林晚舟马上冷笑一声，“失踪？莫守庄敢做怎么不敢当了？只怕江掌事早不知道被抛尸何处腐烂成泥了罢！”
莫远行面色一白，马上道，“林晚舟，现在根本没有人找到江唯的尸体，他是死是活都还不确定，你不要含血喷人！”
“莫守庄是在暗示在下你已经毁尸灭迹了？”
“你！……”
我将视线从萧聆身上移开，皱了皱眉，见他们还要继续吵下去，便开口道，“你们打算一直咬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不放，反而丢开那个投奔了望南派的上官砚不管么？”
除了莫远行，堂下所有人听见我开口，几乎是同时怔了一怔，其中几人还微不可察地抬起头往我瞥了一眼。我忍不住想揉太阳穴——变声期都还没到，一开口人家就听出你乳臭未干了。
莫远行马上抓住这个机会，“尊上明鉴，属下方才只是如实禀告近来庄中事务，有人故意扰人耳目，实在是居心叵测。”
“莫守庄。”我轻飘飘往他看了一眼，“集思阁失火，偏连密室也大门洞开，若纵火之人只是想烧掉证据资料不让我看到也就罢了。可万一来人另有居心，得到了庄内几乎所有信息，要一举灭庄岂非易如翻掌？此事莫守庄难免失职之责，又要将别庄置于何地，将庄中众弟兄置于何地？”扫视堂下所有人，“诸位皆是庄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此际最应一致对外御敌，万莫再自相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