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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去?
内心有两个声音一直在回荡飘渺着,我猛然关上窗扉,发出了一阵轻响,卓然立刻推门而入,疑惑的看着我:“主子,您还不就寝,很晚了。”
“一会便歇息。”我佯作平静的走在案前为自己倒了杯普洱,问:“大皇子的情况如何?”
“非常危急,皇上震怒,后宫大乱。众位官员皆跪于殿前求皇上饶恕涵贵妃她疏于照顾之罪,而另一批则是请求严惩,殿外有些混乱,故而许多玄甲卫都纷纷前去驻守,所以未央宫的守卫也松懈了许多。”卓然将此刻的情形一清二楚的禀明,随即我便挥了挥手:“好了,你也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是。”卓然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寝宫内顿时陷入一片宁静,我松开紧握的手心,将那早已皱的不像样的纸条摊开,凝视许久。
去。
他有家室有地位有权势,若我不顾一切随他走了,他将背负一世骂名,前途尽毁。
不去。
那将终身与他无缘,致死待在深宫,与我不爱的男人相处一世,直至老去。
不能去。
会害了他,不能自私,不能放纵。
我猛然握紧拳头,坚毅的凝望着眼前的红烛燃尽红泪,流光四溢。
可是,我想去。
就让我与哥哥自私一次放纵一次吧,即使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也想与他走下去。因为辕慕雪不甘心,不甘心把这样一个机会放开。
我缓缓脱下了身上的紫红羽缎百褶衫,披上了初入宫闱时的清荷蓬莲裙裳。卸下缀于额前的金莲华胜,取下玲珑步摇,凤麒麟簪,花穗耳坠。深知自己脱下这些,我这一辈子将与荣华富贵无缘,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我便由寝宫的后窗翻爬了出去,去追寻那个我多日日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石路晚风扫,斜桥曲水弯,花深漏短宵。
杨柳月依依风萧潇,水洼溅湿泥污点点。
我一路迎着雨后的冷风来到烟波亭,寒风透骨凉,四下风影摇曳,衣袂轻然而飘,我的影子拉了好长好长。在迷雾中我四下寻找着他的身影,可是找了好久却没有发现人影,快速的步伐也逐渐放慢,最后呆呆的立在晦暗的荆木前遥望弥漫着雾气的湖面,空浩渺。
是我来晚了,他已经离去了吗。
正当我心中闪过苦涩之时,手腕被人用力握住,我猛然回首,对上的是一双沉坠幽深的瞳子,里面带着一种清冷的安定。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你……”正欲说话,却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捧侍卫服的男子,目光鬼祟的四下张望着有没有人发现。
“换上它,随我走。”九王爷接过他手中的侍卫服递至我面前。
我怔怔的接过侍卫服,用力咬着下唇:“你是九王爷,他是你二哥,我是你妹妹。”我用力提醒着他,想让他认清楚现在的情况,更不想要他后悔。
“换上它。”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口气坚定异常。
“哥哥……”捧着侍卫服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指尖被盔甲上的菱片扎伤,很疼。可是我仍然用尽气力捧着侍卫服,没有松一分力气。
“未央!”他的目光一沉。
“为什么,当初将我推进宫的人是你,现在说要带我离开的人也是你。”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答案。
他扭过头,眼光投向幽黑的荆木深处,良久才带着微微一声叹息回首凝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当初我以为二哥会好好疼爱你,我以为你会幸福,可是我错了,错的彻底。如果你不开心,便唯有带你离开。”
“包括背叛壁天裔?”
“是。”
有他这些话就足够了,真的。慕雪天涯海角都会随你去的,即使这条路是不归路。
我转身隐入一株大树之后将侍卫服换上,隐隐听见九王爷与他身后的奴才小声的交谈。
“今夜大皇子病危,大部分玄甲卫皆守卫在殿前,故而现在的守卫很是松懈。这是奴才的令牌,到时候您交给未央主子,见牌如见人,她能安全随王爷您离开皇宫的。”
“那你呢,你没令牌就出不了皇宫,很可能会被皇上……”
“王爷您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即使是赔上了这条命又如何。”
“翔子,今日你的恩情,辕羲九没齿难忘。”
心中五味参杂的由树后走出,望着翔子,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却又吞了回去,只是感激的说了声:“谢谢你。”
“未央主子,您与王爷一定要幸福。”翔子憨厚的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九王爷快带我离开。
九王爷冲他点点头,算是最后的致谢与告别,然后牵起我的手就离开了烟波亭。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坚毅的背影,感受到手腕上那浅浅的温暖,我的心下一片迷惘。
真的要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吗?
后来,我竟然安全的随他出宫了,直至我们上了马车,飞奔出帝都城。
一路上竟是如此顺利,顺利到令我恐慌,精明一世的壁天裔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让我从皇宫中逃脱了?这一切为何如此假,假到让我认为这是一场梦?多少次我用力掐自己的肌肤,却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份疼痛之感,更让我清楚的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我心中还在怀疑与不安之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声,我浑身一僵,是他们追来了!
而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似乎在给我力量:“放心,一切有我!”
我坚定的点点头,心下的担忧一扫而空,因为相信他。
北国天龙城
我们两人乔装成一对普通的夫妇走过天龙城那繁华的街道,四处的小贩大声吆喝着:
包子类,三文一个,五文两个,不好吃不要钱。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不甜双倍赔偿。
卖风筝了,飞龙飞凤,仙女下凡,要啥样有啥样。
……
这一路上我们遇见了三批玄甲卫,他们手中的刀刃锋利无比,招招致命。似乎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可见皇上他……真的发怒了,他要杀了我们!
我们在那不间断的追杀中逃亡了整整七日,他为了护我周全受了很重的伤,手臂上,肩上,后背,伤痕累累,令我心惊。但是我没有后悔过与他一同逃出皇宫,丝毫没有过。我只怕,他会后悔。
直到我们筋疲力尽的躲在灌木丛中时,看着他的伤我流下了眼泪,我倒情愿受伤的是我。可是我却因为他周密的保护,一点伤也没有,这才是我最愧疚的地方。他伸手抹去我的眼泪,心疼的说:“不要哭,即使赔上这条命,我也没有后悔过。”
着着他刚毅的脸颊,我做了一个决定,去北国。
只有去北国的天龙城,我们才能躲过玄甲卫的追杀,毕竟那是北国的王廷之都,他们再怎么样都不敢天子脚下动手。虽然我知道北国对于我来说有多么危险,可是为了保住我与他的命,只有涉险一去了。
我扶着身上仍旧有伤的辕羲九打算找一间客栈落脚,再寻个大夫为他治伤,可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才进入天龙城没多久便遇见了我最最怕遇见的人——夜鸢。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侍卫,负手立在我们面前,含着邪魅的笑容盯着我们两,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到天龙城般。
“鸢王妃,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却藏着无尽的冷意。一双火红的瞳子直逼辕羲九,眸底最深处藏着一抹我看不懂的深意。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我戒备的盯着他。
他玩味一笑道:“全天下人都知道九王爷与南国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同失踪了,你们能逃到最安全的地方只有这里。所以本王早早的就在这里迎接你们了。”这话说的狂妄且自信,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一双美眸不住的逡巡在我们两身上。
知道现在不能与他硬碰硬,我收起眼中的戒备,扶着辕羲九朝他走去。“大王子,任何恩怨我们暂且放开,能为他请个大夫吗?”
夜鸢的食指拨弄着拇指上那个玉扳指,目光黯沉,随即挥挥手示意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将受伤的辕羲九由我手中搀扶而下。
“谢谢。”没有看夜鸢,只是垂首而立,可是我能感觉到夜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谢?”他嗤之以鼻,单手勾起我的下颚,俯身于我的耳侧低声道:“你是我夜鸢八抬大轿迎入府的鸢王妃,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要替别的男人来谢我。”
我别过头,远离夜鸢的亲密,却见辕羲九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一抹苦涩由嘴角划过。
百花缭乱,菲菲红素。
一萧烟雨白雾轻,晚月清远苍穹深。
院内有一栏花圃,里面遍地开满了紫、蓝、黄、白各种颜色的花,朵为花蝶形,花冠紫白色,外列花被有深紫斑点,中央面有一行鸡冠状白色带紫纹突起。拥簇夹杂在一起美艳异常,我从未见过此花,不自觉走至栏外采下一朵白色的花把玩于手心,芬芳甘醇的香味扑鼻而来,渐渐扫去我满心的担忧。
突然一片高大的影子落在眼前,挡去了眼前一片清雅的月光。抬起头来,对上一双肃静的目光。
他垂首望着我手心中的花,眉微蹙:“你还真是喜欢花,走到哪都要顺手摘采一朵。”
不自然的笑了笑,问:“这是什么花?”
“鸢尾。”
“难怪你会种了这么多花在这里,原来只因花名有一字与你的名讳相同。”我宛然一笑,又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扉,大夫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真的伤很重吗?
“放心,你的九王爷会没事的,鸢王府中的大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看出了我的担心,便勾勾嘴角,算是笑吧。
手中用了轻微的力道,拈在手中的紫色鸢尾便旋转了几圈,在黑夜中勾勒出翩舞的弧度。我沉思片刻便将花递到他面前:“送给你,谢谢你肯救他。”
他眸子一黯,伸手撰住了我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我便撞入他的怀中,他低头俯视着我,暖暖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一朵花就想报答我的恩情?”
手腕被他掐的有些疼痛,我扭过头,垂首低声问:“未央现在什么都没有,更找不到报答你的东西。”
他的手渐渐搂上我的腰际微微用了几分气力,使得我与他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他附在我的耳边轻道:“你是我的妻子,所以不需要你报答。”
听他极为暧昧的声音,我红了双颊,僵硬的想离他远点,可无奈他虽没对我用多大的气力却使得我挣扎不开。不可否认,夜鸢是个极具魅力的男子,他的突然靠近就连我都会脸红心跳,也难怪那三代圣女皆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大王子,成亲只是权宜之计。我想,你也不可能是真心想要娶我吧,你天性风流不羁,无人可以牵绊住你的脚步。未央也不会是第一个能左右你的人。”
“你倒是挺了解本王。”夜鸢突然笑了出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异常邪魅冷佞。
伴随着这一声笑,门扉被人打开,夜鸢搂着我的手不着痕迹的松开,我也在瞬间退开一步。大夫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脸疲累的来到我们面前说:“那位公子身上的伤实在可怕,老夫算了算,总共十三刀,刀刀险接近要害,他可真是命大竟能挺这么多天。现在已然无大碍,只要休息半个月便能痊愈,但是切忌不能服食腥辣,莫动真气,否则伤口又裂开就麻烦了。”
“谢谢大夫,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终于得到他安全的消息,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但看到大夫冲我点头,我丢下手中的紫色鸢尾便冲了进去。
迢迢清夜中,一阵风过,将掉落在地的鸢尾吹起,如紫蝶翩舞。
第八章魂梦杳·为卿伤
牡丹花心木,竹帘半卷,透过轻纱卷入屋内,无垠而又清远。
两日了,深受重伤的他依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他实在太累了。我也守在他床榻之前,很少吃东西,心下也在担心夜鸢是否会来为难我,但是很庆幸的是连续两日我都没有见过他。静静盯着床上那个睡的安详的男子,轮廓分明,因伤势的关系显得有些苍白,血色尽失。
这两日我一直在自问来北国到底是对还是错,本想暂避北国,待事情渐渐淡去后便找个安静的地方,那儿只有我与他,了此一生便无憾了。可是我却碰到了夜鸢,而我与他拜堂成亲也是事实。夜鸢会放过我吗?
我揉揉自己疼痛的额头,心里堵的慌,门却被突然推开,外头刺目的暖阳射了进来,我不适应的用手挡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我立刻起身:“你怎么来了。”
“父王要见你。”夜鸢立在我面前,金黄的光芒由他身后射出,映的晖霞一片。
“见我?”
“走吧。”他睇了眼依旧在沉睡中的辕羲九,看不出喜怒,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引得他动容。没有等我,他径自步出了屋内,我也跟了上去。
跟在他身后走出小院,转过蜿蜒的游廊,步入庄严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