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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记起来了,娘娘小产那日的药还在屋里,没来得及熬,您便……”
次日听闻南北之战已渐入危境,好似又有一场大战要展开,武将们早早便被召入御书房议事,想必一时半刻也无法结束。选了这个时机,我拿到紫衣给我的药,换上一身太监服,执着雪鸢宫的令牌说是奉王后之命出宫办事,给了点赏钱便轻易出宫。
这药我仔细查过,闻过,并没有异样。但是我看不出并不代表这里面就没有问题。毕竟我对药理只懂皮毛,唯有真正的大夫才懂其中奥妙。
雪鸢宫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稍有点动静便六宫皆知,若是这药中没有问题便罢了,万一真有问题,跑了一趟太医院,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所以,唯有我亲自出宫一趟,看看这药中是否真有玄机。
可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一时有些茫然,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热闹与那凄凉华丽的王宫有明显的差异。
手中捧着用丝绢包好的药,看着前面的药铺,挣扎犹豫片刻便迈了进去。
我将丝绢摊开,摆放在柜上:“大夫,您瞧瞧这药……”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一边整理着草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我拿出的草药。
“安胎药。”
“大夫,您瞧仔细了。”
“名贵的安胎药。”
看他满脸的不耐,我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摆放在药边,笑着说:“大夫,您可瞧仔细了?”
他一见银子,两眼放光,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拣起药便仔细打量着,还放在鼻间嗅了嗅:“这安胎药由七味药组成,样样名贵,却有个共同特点,苦!”
“对,就是苦。”我很赞同地点头,从怀中又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药性如何?”
看到又来一锭银子,眼中炯炯泛光:“常言道:良药苦口。这药虽苦却大补。”
“您看清楚了?除了补没其他的不良药效?”
听我此言,他又凑近几分看了看:“看清楚了,的确是安胎的良药。”
终于,我悬挂在心上的千斤担子终于放下,长长地松了口气,我庆幸是自己多疑。
“咦?”这一声怪叫使我才放下的心又提的老高,忙问:“怎么了?”
他沉默着将药放在鼻间闻了又闻,始终不说话。我就静静地待在原地,屏息望他。
“藏红花?”良久,他不是很确定地吐出这三个字。
僵了片刻,我才惊道:“什么?!”
“高明呀,这药做得用心。”他连连叹息:“这药是否放了有一段时间了?”
“五个月了。”
“难怪,若不是放了五个月有些粉末掩藏不住,这沾在药上的藏红花必然让人无法察觉。他将这藏红花磨成微小的粉末,沾在每一味药上。而这七味药又是极苦,煎熬出来必定掩盖了那微乎其微的藏红花的味道。公公拿这药是否有人误服?不过不打紧,这药量极少,只要不多服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若是孕妇连续服用一个月呢?”我几乎是从头顶冷到脚心。
“必定小产。”
“若让您去为误服此药而小产的孕妇诊脉,您是否能诊断出她小产的真实原因是误服这藏红花?”
“应该是可以的。”
可以诊断出来?
就是说,李御医,张御医,陈御医……他们联合起来撒谎?
我将药收起,踹入怀中,便盲目地出了药铺。
街道上的人声鼎沸与此时的我对比起来竟是如此可笑,辕慕雪你真是傻,千算万算,竟没有料到御医会是谋害我孩子的真凶。而且还是三位御医同谋。
不,他们不会是真凶。
那元凶是谁?
我的心突然漏跳几拍,李御医是夜鸢的心腹,张御医是华大妃的心腹。
那麽能指使他们做这件事的只有……夜鸢与华大妃。
不可能,我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当夜鸢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后那份喜悦,而且,他没有理由要杀这个孩子。
华大妃?蓦然想到她得知我小产后的种种行为。心有些凉,真的会是她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孩子可是她的孙儿,她为何要这样做!
我顿时有些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竟迈不出步伐。
“让开!让开!”前方一阵粗狂的吆喝声夹杂着强烈的马蹄声迎面而来,我回神,立刻闪身,虽然避免了横冲直撞的马车,胳膊却被狠狠抽了一下。
胳膊上的疼痛使我整个人迅速清醒了过来,望着路上挡道的人纷纷闪避着马车,若闪得不快,皆被马鞭抽得皮开肉绽。
我蹙眉,这是哪家的马车,竟是这样嚣张。
“他凌太师的家奴真是狗仗人势。”
“世风日下,这凌家巴结上了楚将军,确有资本如此嚣张。”
“哼,蛇鼠一窝。楚寰杖着元谨王后的势力节节高升,每日门庭若市……”
“你不要命了,万一让人给听了去,要掉脑袋的。”
“怕什么,天龙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的事,我只是说出实情罢了。”
听着路人这般窃窃私语,我的脑袋有些懵,片刻没有缓过神来。
听着百姓们讨论的事儿,我心中的疑虑越扩越大,蔓延至胸口竟无法呼吸。紧紧揪着衣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窒息的感觉越沉越深,越深越冷。
我要回宫,此事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楚寰明明答应过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为何他们口中却说凌太师已经交好楚寰?
而我的孩子……元凶到底是谁!
紧紧咬了唇,整理好情绪,平复心中那滚滚而起的波澜,转身便朝回宫的路上走去。
望着离我越来越近的红墙高瓦,我的心竟出奇的平静,那种种疑虑与愤怒皆因这渐近的王宫而平静。或许是在那深宫大院中待的时间太久,早便习惯用虚伪的笑容以及冷傲的神情面对每一件突如其来的祸事。即使是刀架在颈项上,我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看轻的元谨王后,北国最荣耀的第一王后。
当我掏出腰牌正准备进宫之时,竟意外碰到一行身着绛紫朝服正欲离宫的官员。我一眼就认出最前头走的那个范上卿,我暗叫糟糕,早不碰到晚不碰到,竟碰得这样巧。
若是他们已经要离宫,就说明夜鸢已经与他们商讨完毕?万一他此刻便去了雪鸢宫,又见不着我……
我弯着腰,将头压得很低很低,避免范上卿认出我来。
终于,在他与我擦肩而过那一刻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身份,这才松了口气,才转身欲走却听见后面传来范上卿一声:“站住!”
我一僵,被发现了?
“你哪个宫的?瞧着如此面生?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范上卿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握紧了拳头。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咬牙面对了。
猛然抬头,正对上楚寰一双探究的目光,我一愣,他也是一楞,却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扯着我的衣衫便说:“小福子,你怎弄成这副德行?”
“楚将军认识?”范上卿这才止步,冷声问。
“在王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小福子。”淡淡德回了声,又将目光冷冷的盯着我:“又赌钱了可是?瞧你这副摸样,若是被王后瞧见定饶不了你!走,正好我也有事去见王后,你给带个路,顺便让娘娘好好惩治你一番。”
说完就扯着我的胳膊进宫,离开了那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待到安全的地方才松开了我,一路上他走的很急,根本不等我。我便也一语不发尾随他身后,一路朝着小路绕去雪鸢宫。
一路上来往的奴才很少,偶尔有几个宫女,一见楚寰便恭敬地行礼,根本无人注意他身后的我。所以,很容易便由雪鸢宫的偏园转入寝宫。
一直守候在寝宫外的紫衣一见我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将头顶上的帽子取下,一头乌黑的云丝如瀑般倾泻而下,迈入寝宫,不缓不慢地说:“伺候本宫换装。”
接过我手中的帽子,猛然瞧见我胳膊上的伤,立刻低呼:“哎呀,娘娘您的胳膊怎么了?”
不答她,只是看了眼伫立在旁的楚寰“你在这侯着,本宫有话要问你,关于凌太师之事。在本宫换装这段时间,好好考虑该如何对本宫解释。”
受伤的手臂紫衣用温水洗过后便洒上金疮药,再用纱布紧紧缠绕了几圈固定好。随即再为我换上金凤朝阳的绾纱锦衣,凤锦长裙逶迤于地,广袖飘举,衣抉曳若浮云。
换装完毕,天色渐暗,月华如水。
珠翠环绕的宫人们早早便将明纱宫灯高挑,沿殿阁回廊蜿蜒挂起,寝宫内灯火通明,流光熠熠。
“召楚将军去偏殿……”正待我欲召楚寰之时,冰凌竟匆匆进来禀报:“娘娘,王上朝雪鸢宫这边过来。”
“叫楚将军速速由偏园离去,尽量避免遇见王上。”我将手中的镂空凤簪朝妆台上一放,立刻命冰凌将楚寰带走。
“是,娘娘。”冰凌得令立刻步出寝宫,紫衣则是不解地问:“娘娘您时常召见楚将军王上都是知道的,也未见怪罪?而今这又是何故?”
“那是以前了。”目光有些黯然。看着镜中的自己,即使是香粉胭脂也难掩脸上的苍白。今日出宫一趟,我隐隐察觉到一丝诡异,我的小产,楚寰与凌太师的走近。
察觉到衣衫窸窣之声,便知夜鸢已经到来,起身,望着那个身形挺直,身着玄金龙袍,广袖静垂身后的夜鸢,突觉他周身都笼罩着寒霜。
站在夜鸢身后的冰凌咬着唇冲我使眼色,我心中便已了然,平复自己的心境,看着他那双冷冷的眼瞳。
“怎么,朕一来楚将军便离去了?”他盯着我,薄唇微扬,一抹嘲讽的笑意却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不便多留。”坦荡地迎着他的似笑非笑。
“不便?便从偏园离去?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用得着如此闪躲?”声音突然生冷,我却是低垂下头,不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最为妥当。
他突然拽着我的双肩,目光冷冷迫人:“想什么,脸色这么苍白?朕的元谨王后向来能言善辩,今二个这样沉默?”
“我让楚将军……”
“在朕面前,不是该自称臣妾的吗?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他的手渐渐收拢,似要捏碎我的骨。
“臣妾……知罪。”我忍着疼痛,回道:“臣妾让楚将军先行离去,就是怕王上误会……”
“误会?”他好笑地盯着我的脸庞:“朕会误会什么?你们做了什么让朕误会的事?”
冰凌与紫衣猛然匍匐在地,口中喊道:“王上息怒!”
紧咬着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夜鸢,今日的一切再加上现在的夜鸢,心中有个答案似乎越扩越大。
四目相对,沉寂良久,却如锋刀,刹那间穿透彼此。
我凄然地笑道:“原来王上对臣妾的信任只有这样一点。”
用尽全力甩开他紧拽着我的手,我踉跄地后退几步,走到妆台前将锦盒中的那包药朝他扔了过去。
“该臣妾问问王上,臣妾与楚将军做了什么,让您误会?”
夜鸢面容冷寂地望着脚边的药,有片刻的僵硬,弯下身子将药捡起。置于手心凝望良久良久……
突然仰头盯着我,倦淡一笑,竟是冰寒刺骨。
定定瞧了我半晌,竟一语不发地颓然而去。
寝宫内弥漫着淡淡的瑞脑香,沉沉缈缈的轻烟如缕,刹那间有一抹萧索的意味。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那明黄色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便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他临走时的表情如利刃狠狠刺向心头,有血滴出,却未觉痛,只是心灰意冷,动也不能动。
紫衣与冰凌依旧跪着,呆呆地看着这样狼狈的我,神情复杂。
眼眶中水雾迷漫,那丝丝心酸绞得我近乎窒息。
“紫衣,你过来。”我的声音很平静,泪水渐渐止息,眼睛干涸带着刺痛。
紫衣匍匐前进,跪在我身侧:“娘娘何事?”
我侧首附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与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传个口信给楚将军……”
蓦然间,天地变色,春末的暴雨突如其来,天际乌云如墨,忽闻一阵雷声,闪电划过,大雨倾盆,骤雨溅得大殿上琉璃瓦雨声淅沥,天色昏昏。
第七日了,夜鸢都没有再踏入雪鸢宫一步。而那包唯一能证明我并非意外小产的药也放在那儿整整七日。
我一直在等他,可他为何还不来?
难道,一句解释竟那样难?
而太医院的陈御医在七日前莫名失踪,宫中也有派人四处寻找,甚至盘问其家人,皆连连摇头说是一直未归。
南北军事日渐紧张,连日下来频频有将士出入御书房,紫衣说,夜鸢整日忙于军务,夜夜秉烛直至深夜。
隐约感觉到战事迫在眉睫,若真的开战,楚寰便能一展身手真正在战场上与南国交锋。若他能一战,很有机会与璧天裔正面交锋,我知道,楚寰多年来与莫攸然研究孙子兵法就是为了在战场上与只一较高下,他要在战场上名正言顺地打败他,光复黄埔家。
可我却听说,这次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