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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拉欢喜不尽地谢了离去,我拿钥匙开了〃档案室〃的门,先吸气定了定神,这才推门进去。
还是我每天来的熟悉地方,我强迫自己站在书案前,紫檀木硬得很,我抓断了指甲也不会留下印记,但当我站在这里,我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昨晚那让我极度恐惧的一幕幕。
我要牢牢记住它,只有这样,我才能随时随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天真地高估自己的能力。
记得有一个〃沸水煮青蛙〃的寓言:把一只青蛙丢进一个煮沸的水锅里,反应灵敏的青蛙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力,跃出开水锅。但将它放在同样的锅里,里头加水再用小火慢慢加热,青蛙虽然约略可以感觉水温的变化,却因惰性没有立即往外跳,最后被热水煮熟而不自知。
有些事,不管找出多么好的理由,也不可被原谅。
现在的我,就算反应够快能跳出沸水锅,只要四阿哥高兴,他也随时可以抓住我摔回去。
我不会让他选择我的棺材,不管年玉莹跟他之间有什么恩怨,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他得罪了我,我总要叫他拿出些代价来……不管是什么代价。
天擦黑,又是戴铎亲自带人送晚饭来。
我没关门,他们在门口探了探头,见我已经点起烛台,伏案写字,便悄悄儿地把食盒放下走了。
他们刚走,我便听见院门口有规律的靴子声响起,知道是四阿哥打头锋的亲兵来了,因架起笔,踏出房门,和众人一起迎上去。
不一刻,穿一身木红色衣褂常服的四阿哥身后跟着顾八代老师走进院来,大家平日训练有素的,一声〃请四阿哥安〃的唱喏甚是整齐,四阿哥伸右手虚接一接,众人或快或慢地各自起了。
四阿哥一眼见到我,略凝了一凝,便很快在大伙儿前后簇拥下进了正书房。
我自回到〃档案室〃,虚掩了门,半坐椅上。打开食盒,先看到里面一盘玉带桂鱼卷、一盘桃仁酥鸭、一盘燕窝拌白菜,平日极爱吃荤的,现在却没甚胃口,随便拣了几筷白菜,因不下饭,挟了两筷玉卷把一小碗饭对付过去,桂花牛乳汤倒是全喝了。
所有零碎收拾好,走到案边捧盏兰雪茶漱了口,还未完全放下,门风微动,一人踏进脚来,我侧身拾起飘落到椅面上的一张空纸,口中道:〃还有没动过的,你自己看……中午的食盒还回去没?〃
那边的响动不大对,我奇怪地回首一看,不是小苏拉,却是四阿哥,他站在小桌边,正揭了食盒盖儿往里瞧。
我上去走到他身边,刚刚站稳,他对着食盒指一指道:〃这个白菜炒得不赖。〃
我提筷挟起两丝白菜,左手用掌心虚托在下方给他送过去。
他并不犹豫,一张口,就我手中吃了起来,接着又看了一眼,道:〃桂花牛乳汤是学西洋人的做法,你喜欢,以后叫他们天天做。你以后也别对那些小苏拉太好了,都抢着来跟你做事,叫别人用谁呢?〃
桂花如何是天天皆有之物,我不说,他自己也想起来,因一笑而过,带我边走向书案,边道:〃听说你写了一下午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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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六章 歌伎小云(3)
他伸手去拿,却见张张都是白纸,只偶尔有点大墨迹沾濡,有的又是一点点地晕染,深入那些微细的纸脉,一看便是眼泪化开所致,脸上的笑就收了去。
我默默地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纸,叠起放在一旁。
他的手突然搭上我腰线,我微微颤抖一下,还是由着他搂了过去,便嗅到他身上淡薄的酒气,又一次紧张起来。
于是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书案上,把我固定在他和书案之间。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低首看着他手掌内侧那个已经不是很明显的咬痕,像是受到什么诱惑一般,伸指抚摸上去。
他的身子一下贴紧过来,有些压迫到我的呼吸。
我见他腰间丝绳系着的片状羊脂玉牌甚是温润洁白,顺手把玩,正面隐隐刻着一幅山色风景图,再翻看背面文字,是〃清勤慎忍〃诗文雕牌,其调法浅而清晰,秀雅可人,下落有〃子冈〃款。因这些天读了不少杂书,包括玉器鉴赏秘要之类,知道是出自晚明时期苏州制玉大家陆子冈手笔,存世无多,堪称千金难得之物。
四阿哥解下玉牌,系在我腰带上荷包旁边。
他的手指修长灵巧,骨节匀称,指甲修剪得很短,看起来很干净。我也不动,由得他弄,因看他换了一身石青色新衣,问道:〃四阿哥要出门?〃
他点点头,〃今儿户部的事得了皇上的彩头,太子晚上在宝善街丰泽园作东,说也叫上你去乐乐,也是,回京这么久了,我还没得空带你去拜见他呢,这个礼数不该失。〃
我想一想,哦,他说的就是现年三十五岁的二阿哥、即将被康熙两废两立的古往今来第一高龄太子,如此人物,年玉莹也认识?
〃你去吗?〃四阿哥问得古怪。
我答得爽快,〃去。〃
四阿哥朝我面上看看,似笑非笑地道:〃那里路窄,抬不进轿子,要骑马去,你跨骑不妨?〃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待想到了,不由羞得半别过脸去,只听他低笑道:〃一会儿上我的马,你侧坐着就行了,保准不让你掉下去。〃
四阿哥今晚骑的是一匹漂亮的栗色骏马,夜色中,也能看出马的眼睛异常清亮有神。
一起出王府的人不多,除了我,他只带了戴铎和十几名〃粘竿处〃的年轻兵卫。
我依然牵了自己的红马小宝,与四阿哥同骑不过是他一句调笑话儿,众目睽睽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伙儿自侧门出了府,一路扬鞭打马,除了马蹄,并无他声。
我的马跟在四阿哥身后一点,其他人又隔了一段跟在后面。
四阿哥骑术娴熟,虽非带兵阿哥,与十三阿哥相比也不遑多让,想来是得益于每年的木兰围场秋狝之功。
我却在想,年玉莹的马术可是他教的?
到底晚饭吃得少,赶了这一路,我微觉头晕,下马时稍晃了晃,四阿哥已先跃下,回身不动声色地在我臂上托了一把,又将马疆甩给后头赶上的戴铎,早有太子爷的迎宾人上来打千请安,引入门去。
原来丰泽园的核心建筑是临池的一座两层木结构小楼,楼上灯火绰约,未近其前,先听笙歌细细,杂以艳歌,柔曼娱耳,间或人语笑谐,汇成一片极繁妙的声音。我侧面看向四阿哥,但见他神色微动了动,若有所思,又似颊边隐隐冷笑的模样。
我头皮一麻,升起不好的预感,却也无法,跟在他身后进楼。
楼下围坐着几桌人,正在抹纸牌喝酒,倒也热闹得很,只说笑声不大罢了,见四阿哥来,各自丢了手,过来见礼,都是各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首领太监之流,四阿哥含笑见了,并不停留,只管带着我往楼上走。
这里的楼梯呈螺旋状,走上去看得清整个底楼大堂。在一楼天井的正中,竟然还有一个类似鱼池或是喷泉的设施。
见四阿哥竟不将普通长随打扮的我一视同仁留在楼下,众人不禁眼光各异,也有人偷偷仰了头往上瞧。
四阿哥一声不响,我则亦步亦趋。
尽管有思想准备,才上二楼,我就被迎面扑来的富丽堂皇掀了一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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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第六章 歌伎小云(4)
其间画梁雕栋自不必说,奇的是天顶上间错罗布豆大的夜明珠,仿佛天上的璀璨星辰,并无蜡烛火烟之气。
地面铺满了柔软珍稀的皮毛,不知何处引风过处,一幅幅自顶垂地的宽大珠色透明轻纱曼妙薄扬,暗香绰约,惹人遐思。
闻味,北京城最醇的佳酿仿佛齐聚于此。望色,居中场特制的矮榻上十六舞姬真珠璎珞黄金缕,满围香玉逞腰肢,玉钗斜横翠袖偏,飘飖初似雪回风。
正是〃背番莲掌舞天魔,二八娇娃赛月娥。本是河西参佛曲,把来宫苑席前歌〃,说不尽旖旎奢华光景,几可使人抛却红尘醉死温柔乡里。
四阿哥对此熟视无睹,挥手令引路人退下,直接贴右翼墙下往主位走去。已到的阿哥王公们分坐四周,尽管四阿哥不事声张,但短短路程,至少已跟六、七起人互相抱拳作揖。我跟在他身边,忙不停地翻袖打手请安,纯属消耗体力,只听出来不是这个亲王、就是那个亲王,啰哩叭嗦一大堆,哪里对得上号。
总算听到他说:〃请太子爷安!〃我心想,这可是最后一回了,头也不抬,认真打千下去,〃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
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一下消退,只听太子爷笑道:〃四阿哥安,小莹子也起吧。〃
太子爷的声音很低润柔和,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慵懒,又像缓缓流淌的溪水,清澈但不奔放,虽跟八阿哥那种一发话便予人以温暖大大不同,但一样令人如沐春风。
就凭这把声音,我料定太子爷是个美貌大叔控,因强行按捺着心中激动慢慢起身,以自认为最优雅的姿势抬头鉴赏……
宝蓝衣衫,身材英挺……优秀。
慢,为何此君脖子上好像有习惯性青筋?
于是,我稍稍停顿了一秒有余,方一鼓作气地看上他正脸:眼睛是那个眼睛,鼻子是那个鼻子,嘴巴是那个嘴巴,和我心里刚刚浮现的面容完全一样。
我甚至能联想出假如此刻我突然纵身从窗口跃下,太子爷会怎样如颠如狂地扑下楼去抱住我如拨浪鼓般狂摇,〃小莹子,你怎么样?啊?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跳楼?〃然后四阿哥急忙拉开他,〃小莹子需要静养,不能震动或受刺激。〃于是太子爷先生放开我,抱住四阿哥也如拨浪鼓般狂摇,〃四阿哥,她为什么跳楼呀!你救她呀!〃最终,在太子爷头上青筋随嘴巴的开合时隐时现的、一惊一乍的、歇斯底里的、英武不凡的气质性〃狮吼功〃轰炸之下,搞得我彻底口吐白沫回天乏术。
单从长相上论,太子爷,99。999%就是某著名八点档言情戏演员,我的同时代老乡马×涛先生。
此时此刻,我只能说,我的心理活动那是相当的复杂。
四阿哥一面和太子爷互让了入座,一面道:〃老十三还未到?〃
太子笑道:〃他正在户部和那些管帐官员们犒劳拼酒呢,稍后自然过来的。〃
主位席上紧贴太子右侧,原留出面向中间舞场的数张空桌,四阿哥坐了最近的一桌,自有姣童美婢上来伺候。
其他王公皇亲也已各归原位,一时又宴酣丝竹,宾主互敬,分头把盏,觥筹交错,纵酒极娱。
我觑了空子,低头抽身往后要溜,谁知正专心听乐的四阿哥忽然略偏首,扫我一眼,〃哪儿去?〃
我小心压低声线,汇报道:〃人有三急。〃
他又道:〃要人带路吗?〃
我习惯性地小鸡啄米般点头,又拨浪鼓般摇头,他便一笑,轻挥一挥手,放我去了。
刚到楼梯口,忽听楼下一阵喧闹,一片行礼声中众星拱月地又拥进四位黄腰带皇阿哥。
我定睛一看,正是清朝〃F4〃,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是见过的,还有一个走在八阿哥左手的却是一名肥公,想来便是九阿哥无疑。
人家是审美疲劳,我是审阿哥疲劳,溜眼珠子一看,西面还有一道侧梯,遂脚底抹油地奔过去。
谁知刚要下楼,横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一头撞到我的腰,肋骨生疼,我昨晚被四阿哥一番折腾,刚才又骑马累着,腰间一点吃不住劲,腾腾腾被那人撞下几步,要不是撑扶手撑得快,这遭不滚也滚下去了。好歹稳住脚,刚说得一声:〃哎哟,端你大爷的!〃那人忽然就光往我脸上看了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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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六章 歌伎小云(5)
此楼梯间虽然偏光,但人模样还是看得清的,我瞧见她一身舞姬打扮,正自莫名,因她这一个姿态,忽然想起她可不就是回京前在镇子遇见的那个泼了我一身水的小云?心里想着,嘴里已经问将出来:〃小云?〃
她也认出我来,却道:〃你、你是……女的?〃
我松松腰带,把身上的衫子放宽多些,干咳一声,要找话来说,小云却忽就台阶直厥厥跪下,双手扯住我衣角低声哭道:〃救命……有人要来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