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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和三个阿哥全部用满语交谈,我的耳朵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尽管低着头,我仍能感受到四人不时投在我身上的目光,老康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地球太危险了,万能的什么神都好,让我回火星去吧。
康熙先跟四阿哥说了些什么,四阿哥只回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而十四阿哥的声音一直比较激烈,康熙说一句,他能对上一大通,可是几个回合一过,他的气焰也就渐渐被压了下去。
太子一直没插嘴,最后康熙身往后一靠,纵声大笑,太子才趁着高兴双掌一击。不一会儿,外头总管太监李德全领了名手捧漆盘的小太监进来,将盘子恭敬地放在康熙手旁的炕案上。
东暖阁内除了各人的低浅呼吸,并无他音。
康熙闲闲地扫了一眼盘内,改用汉语道:〃这里共有十八面可被赐予宗室之家的秀女名牌,四阿哥、十四阿哥,朕今日就破制先准你们各选一面。〃
四阿哥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十四阿哥则抢上一步,恨恨地掀起一面牌子,该面名牌翻落,不偏不倚地坠在我跟前的宝相花锦纹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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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第十一章 你是我的女人(1)
我跪前一步,一眼看清名牌上满蒙汉三种文字写就的秀女旗籍、父名、本名、年岁,因双手拾起捧在掌心,交还李德全放回漆盘内,同时听他以特殊的太监发声法念道:〃康熙四十六年,圣指镶黄旗籍员外郎明德之女舒舒觉罗氏为十四阿哥侧福晋。〃
〃儿子谢皇阿玛恩典!〃李德全话音未落,十四阿哥就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话,一行礼,掉头大步踏出东暖阁。
他一走,四阿哥才又用满语说了几句话,康熙不响,太子接了一句,四阿哥便一揖而退。
我跪在地下,不动声色地以指抠出刚才借机压在膝下的那枚玄铁指环,把它攥在手心里,很紧,很紧。
第十一章
你是我的女人
清初的太医院,设在北京城正阳门东江米巷,为五品衙门,医务人员都有相应的职位,堂官称为院使,也就是院长,为五品官;副职称为左院判,官居六品;所属官员有御医,官居八品;下来依次是吏目、医士、医生,均为从九品。
我堂堂小莹子一入太医院,就直接进太医院教习厅做教习助理,教习一职是由吏目担任,也就是说,我连从九品还不入,在〃九品十八级〃之外,叫〃未入流〃。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康熙派了太子办我的事,太子对于我入太医院的反对态度是鲜明的,立场是坚定的,他不分派我去做看门的,我就念佛了。
太医院教习厅自然就是培养医务人才用的,每日白天开课,无非教授《类经注释》、《本草纲目》、《伤寒内经》、《脉诀》等专业知识。书中都是文言文,我看看还能勉强应付,但听他们一念,那一通子乎者也、抑扬顿挫的简直就是老和尚念经,一首首催眠曲,让我秋眠不觉晓。
而能进教习厅学习的基本都是医家子弟,倒是什么年龄段的都有,他们需经六年寒暑,考试及格后,才能录用为医生或医士,之后再慢慢往上升。
我搬出大长今的事例求做医女,不过是权宜之计:虽说年玉莹是由户部主持、三年一选可望后妃之位的八旗秀女,与内务府主持、每年一选专做使女的包衣三旗秀女大有不同,爹娘也是有点来头的人,但毕竟牵涉到两名阿哥之争,康熙肯定对我不爽。他许我做乾清宫宫女也极可能只是试探,即使当真,但天天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做事岂是好玩的?他那边成天有阿哥大臣进出,又在内廷,人多事杂,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碰巧我撞在枪口上,被拖出去砍了脖子都吃不准,哪有躲在太医院里逍遥自在?
什么大清朝第一女御医,历史上根本没这号人物!
我在现代读大学交学费还三天两头睡懒觉逃课,谁耐烦到了古代还学什么医经?对毒药学倒还有些兴趣,下毒下得好,也能修成一代武林高手啊,可惜这里又不教。
偏偏太子有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竟然把我的住宿安排在紫禁城内东墙下、上驷院之北的〃他坦〃,也就是太医院御医的日常轮流值班待诊处,害我成天两头跑,就算有心向学,也是有心无力。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太医院上下连个像样的小帅哥中帅哥老帅哥也没有,娘娘腔倒是有几个,就我穿着男装也没〃娘〃成他们那样呢,不知是怎么选进来的。在听太子说太医院院使姓孙的时候彻底惊艳了一把,最好跟《金枝欲孽》里一样,叫孙白杨就更妙了,可惜此君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并无缘得见。
就这么胡混了一段时日,康熙和那些阿哥好像都忘了有我这个人,我自得其乐,好像还真养胖了一些。不知不觉便是九月九日重阳节,到了这日,北京城人多提壶携木盍,出郭登高,南则在天宁寺、陶然亭、龙爪槐,北则蓟门烟树、清净化城,远则西山八刹,赋诗饮酒,烤肉分糕,洵一时之快事。宫里则大办花糕宴,广邀宗室王公,贵戚大臣,皇子们更特许携眷晋见。紫禁城的太监宫女们各忙得团团转,那些妃嫔、公主、驸马及台吉大臣也没空生病了,待诊处来召唤御医的太监少之又少,因太医院也放假一日,人手更少,我这种没家没室的二不沾竟然也有份轮到代御医坐班,虽只做做清点药品的杂务,总赛过无所事事,徒费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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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第十一章 你是我的女人(2)
我做事一贯手脚极快,在待诊处对完清单,便缩在屋角大吃特吃前日途经北新桥〃一品香饽饽铺〃时买到的奶油花糕,人不爱吃枉少年,班里其他值班人等对我此种行径早已司空见惯,并不来管我。
我是太子爷亲自领进太医院的人,名录登记从来不和他们一处,起居也占了待诊处后院最好的两间上房之一,平日多是独来独往,素来不惹是非。虽然没有喉结这一点与众不同,但凡是宫里有赏赐下来,我那一份从来不要,随便人分。
因我名下得的赏均是按八品规格,足够打点几个从九品,就凭这点也够我广结善缘了。善哉,善哉,在四贝勒府我别的没学会,打赏的好处是亲见的,肯撒钱,就一定能笼络人心。
本来重阳这一天,我也准备这么吃吃睡睡就打发走,谁知午时一过,门外忽然来了两名太监,说御花园菊展布菊不够,缺人搬运,要来拉几个人帮忙。
我趴在椅背正午睡,想是两个太监看我穿的没有品级,迷迷糊糊的我就给夹在人堆里带走。
没留意这两个太监是哪一宫的,凶悍得很,走快走慢都要骂。太医院一个从九品官不知怎么走在路上就跟两太监争执起来,渐渐围上一圈人,正好附近也没有侍卫巡逻经过,无人帮忙撕撸开来,太监嘴利,医士人多,一时双方吵得不亦乐乎。
我个小八腊子甚觉无聊,又在日晒之下,头昏口干,冒了一脸的汗,浑身不自在,正好一侧身瞥见旁边内供里墙上半开道月牙门:里头围砌铺廊,满院寒香,清水淙淙,一庭秋色,使人目不暇给,精神为之一爽。
打量片刻,又不见里面有人走动,我便趁太监、医士眼错不见,一闪身进了门,打算捧水揩把面,为等下的体力劳动提提神儿。
皇宫大内照规矩没有太监带路绝对是不可以乱跑的,但我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倒不信,洗把脸还会死人不成?
掩进院子的同时,我反手暂扣上门,以免有人跟进来。
运气还真不错,一眼便瞅见一个落地大水缸,刚才它被门挡了,只露出一角,我未留意,这下可好,也不用劳烦我辛苦奔到小溪那儿了。
水缸的边沿就到我锁骨附近,上头盖子斜斜歪开,露出三分之一水面,清得能照出人影子,我踮足直接将脸埋入水面,水里有丝丝木犀甜香,拂过嘴唇的滋味不错。
享受了好一会儿,我才扬起头来,带起连串的细小水花,溅到我搭在缸沿的手背上,阴凉的感觉很快渗入肌肤,经久不消。
阳光透过细长的树叶剪影,如揉碎的金子一样细碎地洒落下来,我半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愉悦。
然而空气里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当我意识到〃他〃在那里,已经有点晚了。
我几乎是仓惶地半转过头去,看着十三阿哥。
我们互望着,百转,又千回。
〃奴婢请十三阿哥安,十三阿哥吉安。〃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正经地向他请安罢,现在我快习惯于自称奴婢了,不管多么不情愿,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为这样的生活付出了代价。
在我抬头之前,他抱住了我。
他温热的气息涌上我的面颊,我如婴儿一般在他的肩头蹭抹我的嘴唇,他动了一下,于是我的手触到了他的脖子,他摘下我的帽子,轻轻抚弄着我的头发,然后细细地吻着我的唇。
完全不同于四阿哥那种只有靠实际碰撞、融合彼此灵魂和肉体的每一分子才能平息下来的占有欲,十三阿哥的温柔可以用精细来形容。
我缩回身,默默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仿佛充满生命力的赤裸的天空,清澈异常。
我再次幽幽地靠近他,他想躲开,但最终放弃。
我的颤动,他的探寻,时间似乎凝结在唇舌交缠的瞬间,只差灵犀一点。
门外忽有极大的喧嚣响起,我们迅速分开,十三阿哥一挑眉,显是尊崇惯了,不怒自威,〃哪来的大胆奴才!敢在此吵闹!〃
我猛地想起一事,拉住他问道:〃这儿是……蔚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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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第十一章 你是我的女人(3)
他微露出一点迟疑,〃你不知道?〃
我总算明白为何刚才第一眼看到他,他的情绪就看起来很不好:这儿竟然就是他生母敏妃章佳氏的故居蔚藻堂。
敏妃于康熙三十八年去世后,十三阿哥便由德妃代为照料,也因此与德妃长子四阿哥十分要好。而我听四阿哥说过,八年来蔚藻堂再没有住进任何一位康熙的妃嫔,所以这里应该是类似十三阿哥精神家园的地方吧?
天知道我是怎样鬼使神差地进来,他也许当我是特意混进来找他的。
是我诱惑他,还是他勾引我?或者只是彼此寻求一点安慰?
我本想和他好好谈谈,有许多话想要问他,但回到现实,我们之间的鸿沟仍是不可逾越:
他是金枝玉叶的皇阿哥,我是流落古代的现代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包括四阿哥在内,他们的眼中人是年玉莹,和我没任何关系。
我提出做医女不就是为了逃避这些纠缠?为何又自投罗网?
十三阿哥把帽子塞还给我,〃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
〃没什么事,不过是太监跟医士吵架。现在大概是打起来了罢。〃我捏着帽沿,把两名太监如何到待诊处叫人,我又是如何误打误撞地进来这蔚藻堂后院原原本本地给他说了一遍。
说话间,门外喧哗声却小了,仿佛有一片下跪请安声,隔了一会儿隐隐地又听见有什么人的呵斥声。
我闭上嘴,仔细分辨之下,赫然觉出那正是四阿哥的语气声调!
当下略带紧张地问十三阿哥:〃他不会进来吧?〃
十三阿哥想必也听出来了,摇头道:〃不会。四哥应该只是正巧经过,我没跟他说起今天会来这。〃
果然门外训斥完毕,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过后,便恢复了静寂。
十三阿哥掏出金壳西洋珐琅怀表看了看,说道:〃四哥也来了,回头见不着我必要派人寻的,我得上皇阿玛那去……你记得回待诊处的路吗?要不我先送你过去?〃
我连忙摇手,〃没事,你只管去,我且在这避避风头,算着你们里头花糕宴开席了,我再悄悄儿溜回去,今天我代御医坐班当值,腰上挂着太医院颁发的名牌,准保没事的。〃
十三阿哥便不勉强。他走后,我也无意多留,背靠水缸发了一回呆,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开了月牙门。
带上蔚藻堂的后门,我又不禁将头抵着冰凉门扇上的扣边低叹一声,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出内供里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