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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别自然地回握住了我的手，好像练习过很多次一样有默契。我们都不作声，沉默地手拉手向前。我那双红色和白色的帆布鞋子，在他的卡其色鞋子边，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踩着他的影子。
“给我唱首歌吧。”他说。
我走在他的影子上，小声唱起来：（图17）
我的小时候
吵闹任性时侯
我的外婆
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
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象这样唱的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离开小时候
有了自己的生活
新鲜的歌
新鲜的念头
任性和冲动
无法控制的时候
我忘记
还有这样的歌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
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爱总是让人哭
让人觉得不满足
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
好孤独
天黑的时候
我又想起那首歌
突然期待
下起安静的雨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
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很伤心的歌。我记得你以前喜欢更活泼一点的。”他吐了一口烟，烟圈在天空中缓缓地散开。
“人长大了总会变的。”我还不习惯看抽烟的他，太成熟而沉静，完全看不到过去的影子。过去的张帆是个标准的三好学生，中学里的男孩差不多都开始抽烟的时候，只有他从没碰过。
“我觉得你一点没变，”他看着我，眼睛带着微笑，额前的几缕头发被风吹起，一片烟灰落在上面。我习惯性地伸手过去，还没碰到他的头发，突然被他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我吓了一跳，猛地向回抽，却被张帆用力握住了。
“还是这么小的手，”他低下头，仔细端详着我的手，“手腕也还是这么细。一点都没有变。”我的心脏剧烈地跳起来，说不定立刻就要涨破了。
“干吗？看不起我的力气？要不要打你一下试试？”我慌慌张张地笑起来，用空着的左手发起进攻，却被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力气变大了，让我挣脱不了。
这气氛，实在叫一个暧昧……
“小菲。”他突然轻声叫我。
“什么？”我有些晕了。
“下次见面时，温柔点吧。”
我一下子清醒了，叫起来：“啊？下次？”
“对。”张帆放开我的手，扔掉只吸了几口的烟蒂，“我要出差了，就这几天，去跟踪采访另一个赛区的情况。”
“哦。”我没头没脑地点点头。
“可能要去一个月。”
“嗯。”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拉拉他衣角：“不去不行么？”
他拍拍我头：“没办法啊，一开始就是我主动要求的，对这场比赛进行全程采访。”
“为什么？”我问。
“你说呢？”看我还不明白，他笑，“还不是因为你参加了。”
他原来如此，他为了我做到这一步，任何一个女生都会因此而感动，可我只是开心，仿佛接受他所有的优待，都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从来如此。
幸好，这个人始终都在替我着想，我在心里偷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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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只可意会（27）
送张帆上火车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烫波浪卷发的女孩。她穿了一件乳白色连衣裙，站在同样穿白色的张帆旁边，像飘过城市的两朵云。
我突然觉得不自在。
“小菲，过来。”他远远对我挥手。
我违心地微笑着，走过去。他的手扶在白衣女孩腰间，对我点点头，“我同事，生活时尚版的编辑。”
从他爽朗的笑容里，看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可我从那女孩的脸上，还是感觉到了暧昧。我不自然地抬头，没打招呼，只看了她一眼。我讨厌自己这样，简直像一个爱使小性子的女孩。我应该拍拍她的肩，然后笑嘻嘻地说“美女你好”，可我做不出来。
女孩笑着看看我，又看看张帆，先上车去了。我突然明白了，我只是要他对我好，而他给我再多的好，都还是不够的。我太贪心了，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让人讨厌的坏孩子，这样的贪心，会被惩罚失去什么呢？
“想什么呢，别郁闷了，回来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他看我一个人发呆，又习惯性地揉我头发。
我甩开他的手，闷声闷气地说：“吃的，什么好吃带什么，越多越好。”
“好，胖了别找我哦。”
“不用你管。”我固执地不看他。我在闹别扭，而他不明白。
“小飞猪，照顾好自己！”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拍拍我，然后转身上火车，没有回头。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再平凡不过，每天都一样长大，没有任何惊喜。丽子甚至问我，会不会觉得不习惯了。可离开那个舞台，我只是音乐学院的普通学生，一样地考试，一样地逛街，上课睡觉一样会被老师骂。
只是张帆的出现，让所有一切，都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每天和他发短信聊天，成了必需做的功课，否则我会无法入睡。
“今天有人找我签名合影，是低年级的学妹，梳两条辫子，特别可爱，好开心。”
“老师又来劝我，希望我改学美声，我问了老妈，她说让我自己决定。我们现在已经不吵架了。”
“小帆，告诉你哦，今天有人要找我出唱片，可是我去看了，办公室是个很小很破的地方，丽子说可能是骗子，所以我拒绝了。你觉得呢？”
“睡觉了没有？没事，提醒你别忘了翻个身，嘻嘻。”
“喂，小帆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答应我的零食呢？”
……
丽子仍然每天打扮得妩媚动人，出去和郭纯约会。爱是一种让两个人手拉手，从此不想分开的魔法。看我每天手指不离手机，丽子笑得不行。
“都短信传情了，还不承认你们在恋爱？”她抢了我手机过去，一条一条看。
“没有这回事。”我抢回手机，藏在枕头下面，用手压得紧紧的，“你别乱说。”不知为什么，现在一想起张帆，那个白衣裙的姑娘就会及时地跟着出现，让我不想再想下去。
原来，青梅竹马，其实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图18）
二）太天真的生物让人不习惯
爱谈天也爱白日梦
一伙臭朋友徜徉夕阳中
也许为了等待为了种神采
为了对眼光为了一份爱
——张雨生《三月的天真》
比赛后第三周，宿舍里终于有了电视。我开始看其他地方的海选。有些很搞笑，但也有些女孩唱得专业，嗓音和人都很天使。天使到让我一想到可能和这样的人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心里就很没底。我也会不知不觉在她们身上找自己当初的影子，不过找不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其实没有多少相同的地方。
张帆回来过一次，没过三天又出差了，都没来得及和我见一面。我有时会想，他接下这份工作，真的是因为我吗？
人与人之间，很多事情都经不起猜测，越想越觉得，这世界不是你原来想象的样子。
他回来时，给我带了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小吃和果脯，但没有自己送过来，而是他那个大波浪卷发的女同事送过来的。袋子在我的床头柜上放了很久，一点儿也没有动，甚至连封口都没有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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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只可意会（28）
丽子有点儿可惜地看着它，“谁送来的？”她问。
“张帆。”
“你让他带的吗？”
“嗯，”我说，“可我又不想吃了。要是怕浪费，就帮我解决了吧。”
最后一场地区决赛过了一个星期，我又接到了电话，让我做好准备，下周一接我们3个人去C市，参加全国决赛选拔前的集训。
丽子听说我要走。拉着我絮絮叨叨了一个钟头。
“小菲菲，接下来我都不能陪你了，一个人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嗯，嗯。”阳光强烈地照下来，我坐在窗边，被晒得有点儿头晕。
“记住，一定要坚持减肥，素食不能变，每天跑步半小时。还有，上台尽量要穿深色衣服，谁要是让你穿看上去会显胖的白色泡泡袖，就是你的敌人！”
我一个劲地点头点头点头。
“还有还有！”她凑到我耳朵边，轻轻揪着我的耳朵，“现在20上下的女孩子都聪明得很，你别整天傻乎乎的，当心，到时候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被她严肃的样子逗乐了：“我也是20上下的女孩子吧？”
“你当然是，”她不以为然，“可是，你比别人都少个心眼。”
班上同学约我一起出去吃饭，当作送行，吃完了又去唱卡拉ok，一直闹到很晚。我喝了不少啤酒和红酒，抱着麦克风唱了很多歌。唱到第10首，丽子从我手里抢过了麦克风。
“不许唱了，你还要不要嗓子！”她气冲冲地吼了一声。（图19，两张都不是特别满意，选一张吧）
张帆第二次出差，还没有回来。临出发前的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给他发短信：“我要走了，你回来也看不见我了哦。”
过了几分钟，我的手机开始震动，他的回信来了：“知道，我也会去那边，放心，我陪你。”
我握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丽子要上课，送我去集合点的是郭纯，他拎着旅行箱，我自己背着卡其色的帆布包，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快要出发前，他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答应你的东西。”他说完就走了。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盘CD，几张曲谱——他说要为我写的歌。当时他背着吉他，站在一棵巨大的凤凰树下，斯文清秀，像从某个古代故事里走出的书生。我在一刹那间，为他的温柔笑容恍惚了。
不过，我们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暧昧，仅仅是这样而已。（图20）
飞机上，小楚和林楠坐在我旁边，我们互相握着手。身边有熟人在，我觉得心里的不安少了一些，都变成了兴奋。林楠说了个笑话，我和小楚特别夸张地大声笑了起来。前面的人用白眼看我们，可没人在意，有时候，年轻是件很嚣张的事情。
“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住在一个房间。”想到可能要分开，我有点儿忧郁。
小楚拍拍我：“没关系，我们可以半夜串门，扔枕头。”
“糟糕，不知道会不会和宿舍一样，半夜跑来查房啊？”林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们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结果出乎意料，我和小楚住进了同一个房间，只有林楠被分到了别处。
“这是301吗？”我正在听郭纯写的歌，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隔着音乐声听上去，依然觉得好清脆。
我抬头，看到一个留着蓬松短发的小女孩，穿背带牛仔，白色塑料框眼镜，遮在不大的脸上，显得很突兀。这样一个小女孩，正瞪着大眼睛向房间里看。
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哈哈，没错。你怎么不进来？”我拉掉耳塞，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你在听音乐，我不好意思嘛。”她的普通话不标准，带着软软的鼻音，但很好听，“我叫张小西，你叫什么？”
我想起来，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她，另一个赛区的第一名。但真人显得比屏幕上更小。像个十岁出头的少年。
“菲飞。”
“哦！我听过你唱歌，你的声音很好听！”她一下子跳起来，抱住我，“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