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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
朱氏母女在她面前演戏演了许多年，现在，也该轮到她了吧！
朱嬷嬷是朱氏年轻时陪嫁过来的丫鬟，如今年纪和朱氏一样三十好几了，因为吃穿得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减几岁。她是个孤儿，早年被还在做姑娘的朱氏捡回去赐了“朱”姓，对朱氏忠心耿耿。
瑞荷在朱嬷嬷面前立刻变得卑微起来，面带讨好的笑容道：“麻烦嬷嬷进去通禀一声，四小姐来了。”
朱嬷嬷的目光不确定地再次打量颜若倾，暗暗惊叹颜若倾的容貌，然后转身进去禀报了。
片刻，得了应允，颜若倾在瑞荷的带领下跨进雅秀苑。
屋内烧着地龙，朱氏一身绛红色暗云锦服，坐在椅榻上，身旁站了穿妃色妆缎绣花襦裙，外罩八锦短袄的颜书月。
颜书月年芳十六，身段窈窕，双颊粉泽若桃花，面容精致，像朵娇养的牡丹，发间缀有几支金钗和细碎的花钿，纤腰挂饰叮当，整个人看上去熠熠生辉，不愧是凉月国第一才女。
她手握轻拳给朱氏敲背。母女两互相对视说着体己话，时不时响起温馨的笑声。
颜若倾脚下生莲，娉婷地走来，抬头望了眼朱氏母女，然后垂下眼睑。如果爹娘还活着，她也可以依偎在爹娘身旁撒娇。
身侧半藏进袖间的手悄无声息地握紧。她一定要找出杀害爹娘的凶手为爹娘报仇！
“太太，四小姐来了。”说完，瑞荷垂首退到旁边。
“侄女给伯母请安。”颜若倾在兮儿的搀扶下朝朱氏福了福身子，连带着也给颜书月行礼，颜书月未觉得有半点不妥，并没还礼。
朱氏收拢笑容，扭头看向下面的的颜若倾，这一看不得了，顿时瞪圆了眼珠子。
颜书月注意到朱氏的异常，顺着朱氏的目光好奇地看下去，结果也瞪圆了眼珠子，心底跟朱氏一样掀起惊涛骇浪，还有惊恐！
世间居然有如此美的女子！不止悦目，更赏心！对，是赏心，直击灵魂深处，叫人舍不得移开眼，再看颜若倾的装束，紫蓝色斗篷与淡紫色千层散花裙浑然天成。
天，那是丝罗么？是颜书月心心念念的丝罗吗？
斗篷帽缘上的白色狐狸绒毛蹭着颜若倾的脸颊，配上冰肌玉肤，颜若倾整个人说有多柔美就有多柔美，深深刺痛了朱氏母女的眼睛。
颜书月慌了，虽然她做事谨慎，把自己掩藏得很好，想来颜若倾还不知道那些伤害的背后真凶是谁，但如今乍然见到颜若倾，颜书月的心还是猛地抽紧，仿佛只要再压上一根稻草的重量就将坍塌。
这是心虚吗？
颜若倾冷笑，记忆打开，止不住地奔涌而出。
六岁那年，颜方夫妇战死沙场，当这个噩耗送到虚净大人手中的时候，虚净大人只说了句“天意难违”。颜若倾十五岁前的凶劫怕是躲不过了。
回到镇戎将军府，朱氏软硬兼施地软禁了颜若倾。那时的颜若倾单纯懵懂，不懂其中利害，天真地以为这就是亲人，认朱氏和颜书月为亲娘亲姐姐，哪怕张管家张嬷嬷还有兮儿劝她无数遍，她也不相信，依旧当朱氏母女是好的。
颜书月探究地偷瞄颜若倾，发现没有异常，心道自己多疑了，一个蠢笨的丑女，哪怕换了副身子又有什么用，她颜书月轻而易举就能毁了对方。
美丽？是福是祸说不准呢！
“快，快抬起头让伯母瞧瞧。”朱氏下意识说道，当真正看清颜若倾长相的时候倒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后，揉着帕子轻拭眼角，欣慰道：“我苦命的四丫头总算平安无事了，呜呜……不然伯母怎么去见你九泉下的爹娘？”
欣慰是假眼泪是真。朱氏真的要哭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换具身体活过来！？天呐，活就活吧，怎么能美到把颜书月甩出好几条街的地步？要颜书月怎么面对今后的日子？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颜夫人生第二胎的时候会生出个这么美的妖精来，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掐死这贱丫头。
你确实没脸去见我爹娘，更没脸见颜家的列祖列宗！
颜若倾腹诽着，强扯出几抹忧色，“倾儿已无大碍，伯母且宽心，莫要伤了身子，不然真是侄女的不孝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姥姥。没想到咱们倾儿是巫族后人，怎么不告诉伯母呢？对了，虚净大人离去前可有交代什么？”朱氏睁着渴望的眼珠子期待颜若倾能说出让她高兴的话来。
颜若倾心里敞亮得跟明镜似的。难不成朱氏以为她还和从前一样对她们母女掏心掏肺？
从前，朱氏母女想尽办法旁敲侧击套颜若倾的话，目的是为了二房颜夫人留下的一大笔丰厚的家产。那时候颜若倾确实不知道娘亲的家产放在何处，如今她知道了，却不会再犯傻。娘亲辛苦挣的钱，凭什么交给大房？就连这座镇戎将军府都是爹爹颜方的，以颜仁七品文郎的职位是没资格被皇上亲赐府邸的。
看着朱氏一家在府中作威作福，颜若倾逼自己压下心头的愤怒。是朱氏母女对不起她在先，拿她替嫁，害她失去孩子终生不育，最后惨死在男人的侮辱下，那就别怪她日后不客气。
“外祖母走的匆忙，倾儿还没来得及与她老人家道别。”说完，颜若倾失落地叹口气。
006 掌脸
“唉～其实伯母明白有些话不该提，只不过如今咱们颜家一日不如一日，不怕告诉你，这年头连下人们的赏钱都发不出来，操持一大家子伯母难呐！”
朱氏的话有些跳脱，前面问虚净大人离去有没有留下什么，后一句就扯到府里艰难上去了，深究下去，意思再明白不过。
镇戎将军府确实大不如从前。从前有颜夫人大把大把捞银子的手段，颜仁一家吃喝不愁。颜方夫妇去世后，颜家名声大降，钱财更是拮据，依靠朱氏在城中的一间陪嫁铺子经营酒业为生。
兮儿不安地拽紧了衣袖，精神紧绷。朱氏又在套小姐的话给小姐灌迷汤了，小姐千万不要说，千万不要说啊！
“倾儿惭愧，对这方面不懂，帮不上伯母的忙，好在有二姐，以二姐的聪慧定有法子。”
朱氏脸上的期待一扫而空，暗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察觉到身旁兮儿大松口气，颜若倾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颜书月听颜若倾提起自己，她回过神，拉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整副心思又不由自主放在颜若倾的衣服上。
“四妹，二姐瞧着你身上的斗篷料子甚好，可是丝罗？”
顺着颜书月的话，朱氏也注意到了，她刚才注意力大部分盯着家产，现静下来凝了眉头，不禁怀疑，颜若倾真不知道家产的藏匿之地还是在跟她装糊涂？丝罗珍贵无比，她哪来的？
“是呢，丝罗抗寒，有了这件斗篷暖和多了。”颜若倾浅笑盈盈，伸手细细地拂过脸颊边的白色狐狸绒毛。
颜书月气急，她分明是在炫耀！
这时，朱嬷嬷进来禀报：“太太，芳姨娘和大小姐三小姐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
“是。”
片刻，一阵翠环叮铃，芳姨娘领着颜冷霜颜冷雪上前行礼。
芳姨娘是属于小家碧玉型的女子，话少，经常垂着脑袋唯唯诺诺，缺乏大方，没有朱氏当家主母的气场，穿着方面不打眼不张扬，是个不惹人注意的主。
不过也难怪，凉月国崇尚妾为婢庶为奴，芳姨娘没有地位，行事低调点总没坏处。
颜冷霜是颜府的大小姐，已有十七，面容冷清，情绪从不外露，安静地像不存在似的，倒是其妹妹颜冷雪，十五模样，性子大大相反，刁蛮任性。
原本颜若倾只比颜冷雪小两个月，换了身体重生后，颜若倾退回到十三岁，仍是府中最小的颜四小姐。
芳姨娘开口道：“最近府上事多，婢妾特意熬了薏米芙蓉粥给太太补身子。”说着，示意身边的小丫鬟把粥点交给朱嬷嬷。
“你来得正巧，倾儿丫头清醒后到我这还没一会儿呢！倾儿，快见过方姨娘。”
颜若倾抬眸，眨巴两下眼睛迷茫地注视着朱氏。
“伯母是说……要我一个二房的嫡女向大房妾室行礼？”
闻言，朱氏愣住，心思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与颜若倾大眼瞪小眼。
等明白过来时，朱氏的脸色红白交加，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镇戎将军府上上下下早遗忘了颜若倾的身份，以往朱氏这样说从没有人觉得不妥。
谁能告诉她蠢笨如猪的颜若倾什么时候看得这么明白了？从前颜若倾不都是乖乖听话行礼的吗？要颜若倾做什么颜若倾就做什么，是不会质疑的！
颜书月疑惑地盯着颜若倾，似要把她看穿，可是颜若倾泰然自若，一脸无辜的表情叫人即使生气也发作不得。
比起别人，芳姨娘的处境来得难堪得多。她涨红了脸，身体微微颤抖，明显是气的。
颜若倾不动声色，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朱氏和芳姨娘向来面和心不和，但在对付颜若倾，欲谋夺二房家产的时候却出奇默契，颜若倾能逮到机会戳她们的痛处自是不会放过。
“丑八怪你胡说什么！？”颜冷雪气得跳脚，站出来指着颜若倾的鼻子骂。
颜若倾至始至终保持浅笑，几步上前手起掌落，一个清脆的巴掌“啪”的一声震惊了一屋子人。
“倾儿！”朱氏再也忍不了了，拍了桌子腾地起身大声呵斥颜若倾。
颜冷雪见鬼似的张大了嘴巴，甚至忘记还手。
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丑八怪不丑了，怎么可能！？
“你……你敢打我？！”
回过神，颜冷雪又羞又愤，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打她，今日居然被一个她向来看不起的丑女打了，虽然这个丑女的容貌变得让人难以相信，但不代表颜冷雪会高看她一眼。
颜冷雪抬手欲为自己报仇，不过她的手停在空中落不下去，被颜若倾提前制止了。
“见了镇戎将军的嫡出小姐非但不行礼还出口辱骂，凉月国奉行妾为婢庶为奴，莫非颜家大房不屑遵守凉月国的规矩？”说罢，颜若倾嫌弃地甩开颜冷雪的手。
颜冷雪趔趄地后退两步，依旧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能不见鬼么？从前的颜若倾逆来顺受从不会有这么凌厉，能镇压局面的气势。
不屑遵守凉月国规矩，这话要传出去就是不爱自己的国家，哪怕能保住性命也足以声名尽毁遭人唾弃，更令人生气的是，颜若倾点明了“颜家大房”，这是要与大房撇清关系的意思？
颜书月越来越不安了。她本以为颜若倾变美也不要紧，她照样能死死地拿捏住对方，可是怎么回事？难道颜若倾死过一回后突然开窍了？不行，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她会被颜若倾踩在脚底下。
颜书月揉眉，得想个法子啊！
朱氏语塞，想要教训颜若倾的话卡在喉咙眼上不去下不来。
“母亲！你要为雪儿做主啊！难不成……难不成就让她这么欺负我？”颜冷雪跺着脚沮丧了一张脸，指着颜若倾的鼻子向朱氏告状。
真是个傻的，朱氏怎么可能为她做主？那不是承认了颜家不遵凉月国的规矩？再者，颜冷雪区区庶女，叫几声“母亲”还真拿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
007 青晚苑
“大喊大叫还有没有规矩！？芳姨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朱氏面上划过厉色。
“雪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太太恕罪。”芳姨娘骇得一把拽住颜冷雪的衣袖，拉她齐齐跪下。
颜冷雪怨怒地瞪了芳姨娘一眼，她有什么错？她没错！
一般庶女出生都是养在嫡母名下，芳姨娘当然舍不得，好在朱氏嫌麻烦，也不乐意，颜冷霜颜冷雪姐妹两这才能在芳姨娘身边长大。
芳姨娘不想因为一丁点错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幸运，况且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掌握在朱氏手上，她不敢得罪朱氏。
尤其颜冷霜十七了还没找到好人家，是芳姨娘的心病，她这才每日亲自洗手作羹汤来讨好朱氏。
朱氏先前因为颜若倾心口堵的慌，结果把大部分不满撒在了颜冷雪身上，颜冷雪与芳姨娘的下跪很好地抚顺了朱氏的情绪。
朱氏呼出口浊气，再看向颜若倾的时候眼里已经充满了镇定。
她要是连个小丫头都拿捏不住还做什么当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