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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里只留下两人,楚非欢给秦长歌斟了杯茶,淡淡问:“陛下没事吧。”
“嗯。”秦长歌掉开眼,不接触楚非欢目光,低头专心喝茶。
楚非欢抬眉,目光如水在她微红的脸颊上拂过,眼神微微一痛,随即平静的道:“我见你昨夜未归,也没有信来。便知道不会有事。”
秦长歌脸上腾腾的发起烧来,再次含糊的唔了一声,将脸几乎埋进了茶盏里。
心里乱糟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非欢和自己同时接到萧玦被刺的消息,非欢却没有跟去,他是不是已经预料到萧玦不会有事,所以给自己留了和萧玦单独相处的机会?
自己一夜未归,非欢心里会怎么想?
秦长歌的手指在茶盏外沿毫无意识的画圈圈,想着和非欢这两年来的种种心路历程,非欢对她,先是拒绝,不愿拖累她,然后又因为某个原因,试图对她追求,并希冀和她归隐山林,身体和武功复原后,按说他当可完全抛开最初的顾虑,全心追逐,然而他的神情举动,虽然真诚依旧此心不移,却又多了分若即若离,有时候甚至觉得他,隐隐的苦痛和矛盾?
秦长歌这里沉吟半晌百转千回,楚非欢却沉静如旧,只道:“既然那边没事,这里正好有事等你处理。”
秦长歌愕然抬头,问,“有新军情?”
“不是,”楚非欢道:“昨夜你走了后,来了个女子在大营外探头探脑,被当做奸细抓了进来,属下报来我去处理,那女子说是文昌公主近侍,叫绮陌。”
秦长歌怔了怔道:“我认识,她怎么会到这里来找我?”
楚非欢道:“我也很奇怪,她却不肯和我说来此事由,只说请你去上林一趟,便走了,我本想派人进宫通知你,但是夜间宫门非军情不能开启,只好等你回来,你既然回了,就去一趟吧,我瞧她神情有些怪异不安的样子,怕是确实有事。”
秦长歌皱眉道:“前几天萧玦还和我说,文正廷回京做户部尚书,有次无意中遇见文昌,很是仰慕,他问过皇姐意思,也是愿意的,正商量着要给她操办,难道文昌要大婚了,找我去做参谋?”
哈哈一笑她道:“新娘综合症?”
楚非欢深深看她一眼,突然道:“陛下有无和你商量,你正式回宫的事体?”
秦长歌被问得一怔,楚非欢看着她神情,苦涩一笑道:“那日斗春节,放出睿懿皇后回归的消息,是我和他商定的计划,这一风声传出,皇后不回归也得回归,差的只是时间罢了,是不是?”
秦长歌怔怔看着他道:“非欢,你明知,你还?”
“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只要对你有利,我都会去做,至于那后果是否对我有利,我当时不会去想,事后也不会去后悔。”楚非欢淡淡道:“长歌,我一生无有他愿,只愿你幸福。”
他不去看秦长歌神情,嘴角一抹笑意淡如春水涟漪,“我曾经拙于言语,什么都不愿和你说,只喜欢将心思都放在心底自己想,经历生死那一场,那些等待的日子里我无数次后悔,那许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就去了,却叫我到哪里再去剖心表明?那些日子里我一次次对自己发誓,如果还有机会,我绝不再漠然对你,我会和你分享一切,我要让你知道,再寒冷的日子有人始终会给你温暖关切,但是你只需要听着就好,听没听进去,应不应答,要不要,都在你自己。”
“就如同今日这句话,我依然不要你回答,不要你担上心事,我只想你知道。”
楚非欢轻轻凑近秦长歌耳边,语声低如极远海岸吹撩来的清风。
“长歌,我曾多么希望,此生能娶你为新娘。”
“我曾多么希望,此生能娶你为新娘。”
“如果这辈子还能看见你为我着急一次,此生也不枉了。”
秦长歌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往上林山去,突然将马鞭狠狠在半空中一抽,似乎想要将这两句魔咒般在脑海中盘旋不休的话给彻底抽飞。
她四周大批护卫给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颤,愕然望着莫名其妙发威的太师大人。
秦长歌嘿的一声,悻悻的将马鞭收回,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烦恼事儿,她的智商,从来就不是为了这些情事给准备的。
前方上林庵在望,不远处是江太后“荣养凤体”的晟宁行宫,文昌喜欢上林清净,住在这里,也有监视江太后的意思。
秦长歌现在的身份,不比当初的小宫女明霜,到哪里都有几分警哔森严的意味,她私人卫队足有三千人,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骁勇精壮之士,萧玦自从她上次落入陷阱一事,现在恨不得一片树叶落到秦长歌脑袋上,都要在三十丈外绞得粉碎,现在普天之下,要想单人独剑接近秦长歌身侧,门都没有。
刚到上林山脚,前方探马部队已经散开警戒,不多时隐隐有喧闹之声传来,隐约可见人影晃动,随即听见兵刃交击声响,秦长歌挑眉——这是皇家御苑,怎么会有杂人?居然还敢动手?
想起楚非欢转述的绮陌的奇怪举动,心底隐隐有些不安,策马上前几步,立即有人拦住,道:“太师大人,前方有敌,请莫涉险地!”
秦长歌只好哭笑不得的驻马,知道这些人都是得了萧玦命令,丢了她或者伤了她会掉脑袋,小心翼翼得恨不得用盾牌将她裹住,前方有敌没肃清,那是绝对不敢让她靠近的,秦长歌不想为难这些下属,只得在原地等侯,抬头看着上林庵紧闭的山门,发现那里似乎也有人影晃动。
好在不多时前方喧闹渐止,前探护卫几骑泼风般驰来,将几个灰衣人重重向地下一扔,那几人都极其彪悍,从马上扔下的力道不轻,却一声呻吟也没有,秦长歌俯身瞄了一眼,立即道:“卸下巴!”
那几人猛的张嘴,可惜已经迟了一步,训练有素的侍卫咔咔连声,按秦长歌吩咐卸了下巴,从齿缝里掏出了毒药。
随即一通搜身,搜出一万两银票数张,离海明珠一袋,还有进京的通关路引等物。
那几人悍然怒视秦长歌,咬紧牙关一副“你想从我兄弟嘴里掏出秘密门都没有”的悍不畏死模样。
秦长歌笑嘻嘻看看那几人眉目,撇撇嘴,扬了扬头示意。
立时有护卫上前,合上几人下巴,二话不说恶狠狠一通鞭子,那几人被打得满地乱滚,忍不住脏话粗话乱骂一通,秦长歌听了会,道:“仪州人氏。”
那几人立即被雷击的闭嘴,可惜已经迟了。
秦长歌拂拂衣袖,悠然笑道:“问案是很麻烦的,你们憋着气等我问,我偏不问,看,你们现在不是自己说了?仪州嘛,仪州能出得起十万白银和离海明珠的大户,可不多哦。”
她冷笑着,扬鞭一指上林庵门。
“给我把那些在上林庵周围鬼鬼祟祟的家伙,一个不漏的逮了!”
秦长歌在侍卫拥卫下进上林庵的时候,一路都是被擒下的灰衣人,侍卫上前敲门,敲了半天山门好久才小心的开了一线,探出个陌生婆子的脸,她没看见后面的大部队,只狐疑的瞅着敲门人,皱眉道:“什么人?不知道这是御苑重地么?出去!”
秦长歌在后面眉毛一挑,终于明白绮陌为何会去找自己,看样子文昌被软禁了,大约对方也阻挡了去皇宫的路,所以绮陌找了机会去大营找自己,秦长歌的身份一直没有瞒过文昌,绮陌作为文昌心腹,自然知道赵太师就是原先的明霜。
原先留给文昌的外廷侍卫,现在大约也被困住了吧?
文昌好端端的为什么被软禁,连消息都送不出去,秦长歌现在还不得而知,当觉得多少怕和那晟宁行宫的老女人有点关系,秦长歌微微露出冷笑——江太后,你又要出什么夭蛾子?
那婆子还在絮絮叨叨的赶人,秦长歌上前,拨开侍卫,对着那婆子慢条斯理打量一番,道:“你是谁?面生啊。”
“我是文昌公主的侍应嬷嬷,”那婆子见她气度威势,倒也不敢放肆,只是仍然死死把住门,粗声粗气道:“公主不见外客,诸位请回吧!”
“还是我请你,请你回嬷嬷家吧!”秦长歌对她露齿一笑,啪的一脚踢出去,将那婆子砰一声踢出丈外,直直滑了老远,跌在二门阶前哎哟呻唤着直不起腰。
黑色庵门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大声响,庵里立即涌出一堆男男女女,大多面孔陌生,秦长歌看也不看长驱直入,头也不回吩咐:“我点出来的人,你们不要动,其余人,都绑了!”
顺手将自己眼熟的,那些神情委屈惊惶的原先文昌的忠心侍女嬷嬷都点出来,其余人立即被如狼似虎的侍卫一齐绑翻,秦长歌看看四周,问:“公主和绮陌呢?”
有个嬷嬷立即一撇嘴,答:“那骚蹄子怕在和谁明铺暗盖被翻红浪呢,可怜公主被关在地下黑屋子里?”
“什么地下黑屋子?”秦长歌霍然转身,“谁关的?”
嬷嬷立即闭了嘴,胆怯的看了看那些捆在一边的人,嗫嚅着不敢言语,秦长歌注视着她,森然道:“我是西梁太师赵莫言,奉圣命前来解救公主,你若耽误了事体,我先拿你是问!”
嬷嬷吓得扑通一跪,连连磕头,秦长歌挥手命人都出去,俯身问:“黑屋子在哪里?公主可好?”
“公主被关了有几天,不过听说还活着,黑屋子在哪里老奴还不知道,原先几个侍女跟随公主的都死了,老奴不敢探问,不过外间绑着的那个嬷嬷是他们的人,他们应该知道。”
“他们是谁?”
嬷嬷伏首于地,颤声道:“奴才不清楚,只是……”
“嗯?”
“奴才隐约听说,公主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有人想杀她灭口。”
卷二:六国卷 第七十二章 旧情
“灭口?”秦长歌眯起眼睛,看了看那嬷嬷,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别的,挥挥手命她下去,想着先前她说绮陌的那句话,微微挑眉,绮陌做什么了?这婆子说得这般难听?
正想着,门外有护卫通禀的声音,说抓到一对白日宣淫的男女。
秦长歌嗯了一声,回身便看见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被掼在阶下,男子是个胖大汉子,一身黑肉十分精壮,女子掩面哭泣,桃红鸳鸯肚兜遮掩不住香肩玉肌,看轮廓正是绮陌。
秦长歌皱皱眉,抬手唤自己的侍卫头领过来,道:“拿我的手令,去人到善督营 ,通知章将军带五千军到晟宁行宫,就说听闻有贼子将对太后图谋不轨,前去护驾;另去一拨人道龙章宫,将此事报知陛下,其余人转过身去。”
众人依命行事,秦长歌又对暗中做了个手势,隐身护卫的凰盟属下接令而去,秦长歌下阶,将自己的披风披在绮陌身上,看着女子身上斑斑点点淤青血痕,目光一软,轻轻道:“委屈你了,绮陌。”
绮陌震惊抬头,原以为自己这般模样被捉了来,一番羞辱必不可免,不想太师什么话也不用自己解释,直接温言抚慰,一时想起这段日子为了保全营救公主,不得已委身事敌,受尽不明真相的嬷嬷的侮辱,那些朝夕相伴的人还不如一个不甚熟悉的贵人来得体贴心意,不由悲从中来,泪下如雨。
秦长歌拍拍她肩,道:“你是忠仆,这段日子已经熬过去了,将来总有你的好日子,公主在哪里?”
绮陌擦干眼泪,道:“奴婢知道,奴婢领太师去。”
经过那被捆绑的大胖汉子身边,绮陌忍不住停步,含泪狠狠咬唇,秦长歌袖手在她身后,淡淡道:“此人由你处置,只需留活口给我问话就成。”
“啊!!!”
血光暴溅,绮陌恶狠狠一脚将汉子的裆下踹爆了。
汉子满地乱滚的哀嚎,秦长歌看也不看,随绮陌匆匆而去。
经过厨房后面有一间不甚显眼的杂物房,绮陌小心的搬开杂物房上的柴禾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秦长歌皱眉道:“我很少来后院,以前居然没有注意这里还有个暗室。”
绮陌道:“上林庵虽是皇庵,多少年来并没有皇室人员在此清修,但是年年都选宫女剃度了进庵,这些假尼姑天高皇帝远,又耐不得清规戒律,便和外边的人有了些风流事儿,这个地窖大抵就是当时挖出来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去,有侍卫跟下,因为地窖太小,只能下来几个人,地窖一路挖得粗糙不平,转转折折,上面的光根本射不到地窖底处,地窖里隐约还残留着一些难闻的腌菜味道,再加上空气不流通,黑暗中满是浑浊腌臜的气息,令人闻之欲呕。
绮陌轻轻唤,“公主?公主?”
没有人回答。
绮陌要点燃手中油灯,秦长歌一拦,问:“公主在这里几天了?”
绮陌答:“三四天了。”
“先别点灯,免得刺伤她眼睛。”秦长歌目力自然比绮陌好,直接向墙角一堆烂棉絮走去,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