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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的蕾丝内裤、静安王府后花园白银地水晶冰上的对饮烈酒,觞山脚下隆重吹打着给灭狼出缤,然后再打算把它吃掉……
秦长歌突然微微,带泪的笑起来。
眼前光影浮动,红衣骗跹,隐约好像他依旧姿态妖娆的斜倚冰川,翘起洁白手指,幽魅嘴角微微一撇,笑吟吟道:“……一死如烟灭,要墓地棺材的做什么?不过虚无应景而已,与其烂在肮脏的泥地里,不如选个好地儿解决掉自己,比如这狗,我想它一定愿意被我吃掉,比如我自己,我想死在冰天雪地里,冻在千年冰层中,永不腐化,永远留存住我的美色,多好?”
玉自熙。
这是你最终的选择吗?
在干完了最后一件最痛快的事儿,将那些一生和你不对盘的狗屁官儿们狼狠整治完了之后,你终于不用再背负着那般沉重的内疚和无望的等待,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你美色永恒,而身侧她亦永远陪伴。
此生心愿已偿,是吗?
退后一步,秦长歌向玉自熙,轻轻三躬。
一躬,谢他多年追随,屡次相救,若无玉自熙,睿懿和萧玦早已骨化飞灰,也轮不到他再杀一次,从此背负永久的罪愆。
二躬,谢他明明认出了她,却缄默不言,无论在长乐事变中还是后来她重生后,都在无奈的情形下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后果。
三躬,谢他最后不曾辜负她的信任,相护溶儿。
至于那些无奈之下违心犯过的错,即使后果惨重,即使祸及天下,也便都过去吧。
归根结底,他何尝不是受害之人?
自熙,这般千年万年的沉睡下去,也许终有一日,你会不会再度醒来,美眸再启,风流又现,浅笑轻辈间颠倒众生?
……但望有那一日。
天色渐渐的黯了,风先前像冰刀,现在就像冰锤,秦长歌再次紧了紧大氅,眼光落在玉自熙身侧的饮雪神女。
对于这个女子,虽然她果然美绝天人,但她实在没有好感,若非她练禁忌之舞,何至于玉自熙轻掷一生,何至于她间接被害?
然而目光这一扫,突然落在神女的腰侧。
她穿着极少,完全是霓裳舞衣的样式,和当年素玄转述的他属下见到的形容仿佛,雪白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只系着七彩霓虹珠串,那赤橙黄绿青蓝紫光芒流动的彩珠之间,隐约露出左腰侧一点艳红,望去有如飞蝶。
秦长歌下意识去摸自已的右腰,摸到一半恍然想起,现在这个身体已经不是睿懿的了,那个睿懿右腰上的一模一样的飞蝶样的红痣,早已或在觞山山顶、或在上林山脚、或在东燕那个小姑娘的骨灰盒里,化为飞灰了。
一模一样的痣……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秦长歌目光缓缓上移,仔细打量着神女的脸,眉目精致,颜色胜雪,虽然俯首闭目,依然可以感觉得到容华极盛,确实瑰姿艳逸,皎皎有姑射之姿,想必睁开眼时,定是容光迫人,再若惊鸿般舞起,教人色授魂夺,也再合理不过。
但是,并不十分像睿懿。
秦长歌绕着冰柱转了一圈,心中疑感未解,忽见冰柱之后,有一处山石看来有些奇怪,用手轻轻摸了一遍,忽的下力一推。
一道冰门,缓缓开启。
目光深深看着那门,秦长歌想起素玄和溶儿的转述都曾说过,神女之舞都曾在刹那间消失,现在看来是另有密道,秦长歌目光在那密道之门上打量了下,发现有人动过的痕迹,大抵当年这密道还颇隐秘,所以素玄属下和玉自熙都没能发现,经过这么多年,后来素玄和白渊都来过,自然不复神秘。
推开冰门,一路向前,这里像是那个矮山的山腹,但是并无窒闷之感,显见得有气流流通,秦长歌随身带着夜明珠,捧在手中,珠光流转耀亮脚前方尺许方圆的地面,依然如前的冻土,只是越往后走,土质却越发松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行了约摸一刻钟,前方隐隐出现亮光,又是一道门户,推开,有风扑面而来,却不是先前害面的冰风。
前方,竟然是个隐蔽的山谷,满种青松翠柏,四季不调的长青树,盖着茅萃的房屋错落有致阵陌纵横,烦有田园气息,若不是空落落的无人,几乎要以为下一瞬便可以看见老农牵着牛从田间犁完地上岸。
然而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村落,若是,也已经是死村,秦长歌向前走了几步,感受了下这里的温度,虽然没有冰圈懂人的彻骨之寒,但是依旧是很冷的,只是那些长青的村木,给人造成了春天的错觉而已。
这里,大概就是冰圈中那个神秘种族饮雪的大本营了吧?
秦长歌目光缓缓在整个山谷房屋布局上流过,心里突然起了阵奇怪的感觉,明明第一次踏入这里,心里却觉得莫名的牵引和熟悉,血脉里翻腾起了奇异的感受,像是回归了某处牵系灵魂的地方,不需引路也能找得到来路和出口。
她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看见前方一栋茅屋里,居然袅袅冒出烟气。
心里有些诧异,饮雪族不是已经被灭亡了吗?怎么还会有人住在这里?秦长歌行到那茅屋前,立于门槛上,极其礼貌的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一人从浓烟滚滚的炉灶后一边捂嘴咳嗽一边愕然抬头,满脸柴屑和烟灰,隐约可以看见秀美的眉眼,她拭了把烟灰,更加乌漆抹黑的望着秦长歌。
秦长歌比她更惊讶,这不是玉自熙那个“妹妹”,襄郡主罗襄吗?
目光从她沾满泥灰的手上,一直慢慢打量到她满是烟灰的脸上,这个一直以来金尊玉贵的娇美女子,在玉自熙荫庇下生活不知人间忧虑的女子,如今孤身一人独居世外空谷,用执惯金银玉筷的手去抱柴禾,用穿惯绫罗绸缎的身去着粗布荆钗,又是为了什么。
又一个为情所苦的人啊……
罗襄也在怔怔的看着秦长歌,此时表长歌已经恢复了明霜的容貌,她自然不认识,也想不出居然有人能进这冰圈背后的神秘天地,直找到了这茅屋前。
对她笑了笑,秦长歌在这个女孩眼里看见深深的疼痛和迷惘,也不想再对她隐瞒身份,淡淡道:“罗襄,我是秦长歌。”
身子震了一震,罗襄下意识的丢下手中柴禾要拜,秦长歌抬了抬手道,“在这个山谷里,你已不是襄郡主,我也不是睿懿,我们都只是来寻找或陪伴故人的人。”
罗襄抬眼看着她,只是这一句话已令她泪光盈盈,秦长歌注视著她,缓缓道:“你……要在这里陪他一生么?即使他身边的人永远不是你?”
罗襄珠泪滚滚,却倔强的昂着头,抿唇不语,半晌哑声道
“皇后天人,什么都心如明镜,罗襄这点打算,皇后却也不必问了。”
秦长歌苦笑,仰首看着飘着陈日门帘的门楣,淡淡道:“心如明镜?世人还是混沌些好……罗襄,情爱之事,只有彀中人自知,我不会管你的抉择,但是你可否告诉我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罗襄轻轻站起,这一刻她眼波微微荡漾,宛如空山中飞鸟掠过,带起透明的风的痕迹,那数年前的初遇,那些美好的一见倾心的记忆,在这样的痕迹中生出美丽的空花,散于长风之中。
“我是白渊在王爷身侧布下的人,我和青杀一样,是白渊通过种种方式,送到陛下和王爷身边的。”
“青杀的出现,利用了陛下心善,怜悯末路英雄的心意;而我,则是利用王爷多年来希望找到家人的迫切之心,凭借一张相似他幼妹的容貌,走到了他身边……不过,我想我根本没能瞒过王爷。”
她侧首,看着山谷之前那个冰柱的方向,淡淡道:“自从我到了他身边,我就成了金丝鸟笼中雀,被娇养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郡主小姐,一开始我急,后来我也不急了,我只要在他身侧就好,至于我的任务,就让我完不成吧,国师远隔东燕,想在静安王府杀人,除非国师亲自来,但是他不会来的。”
“……他将我护得很好,我知道他是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可是那样也很好啊,最起码我有他愿意多看一眼的东西,不是吗?”罗襄回首向秦长歌宛然一笑,神情居然有几分羞涩娇媚。
秦长歌闭了闭目,无言以时,这些爱情的局,回旋往复,不知终始,不过是剜那星火,终究燎了那青葱原野。
剩下的,只是一片惨白的劫灰,来年春风依旧,来年羯鼓箜篌声声宛转,却也再不是当初那盛景中的惊世之曲。
而那满座惊颜里一笑拨弦,不着言语而足尽风流的人,亦已永不再来。“最后一个问题。”很久很久以后,秦长歌道:“当初,放走白渊,你也在,是吗?当时大船上冲出来一掌‘打下’白渊的那个红衣玉自熙,其实是你,对吗?”
注视着秦长歌,罗襄慢慢露出笑意,轻轻道:“……他真的是很聪明的人啊……其实那天湖底,我们事先已经派人从芦苇荡那里掘了一条水下暗道,然后他和白渊的‘假尸休”一直藏在轿子上,而我在众人注视下上轿,我们两人一般装扮,半路上他在转弯和死角处溜出来,将那假尸体藏在芦苇荡下暗道边再回轿,我溜到船上,黄衣之外套上他的红袍,装作他打下白渊,随即我跳下水赶回,他那时正好‘出来透气’两人一交换,他下水,出现在白渊假尸体之侧,当你们的人赶到时,看见的就是他和白渊的假尸休,而我们的轿子上,自始至终,都有人在,而且我们倒影极其相像,隔着轿帘,是根本分不出的。”
“为什么不是玉自熙打下白渊,而你在水底接应?”秦长歌皱眉思索,“完全可以掉过来。”
“因为他始终不放心我,白渊下水后交换尸体时,要有一个人接应,如果接应的是我,他怕我会给白渊顺手暗伤了而且他水性不如我,未必能及时游入暗道,你们的人来得真快,要不是我们掘了极其隐蔽和直线距离最短的暗道,只怕真的会被发现,我因此游得飞快,还掉了一件东西。”
“是不是这个?”秦长歌摊开手,掌间那个当初楚非欢找到的小小玉瓶,一倒悬间,有大雪茫茫而降,“是他送给你的吧?”
罗襄惊喜的要拿,突然觉得不妥,怯怯的缩回手,乞怜的看着秦长歌。
秦长歌将那玉瓶缓缓递了过去,淡淡笑道:“留下吧……以后还有很长的孤独的路要走……没有念想,要怎么熬过,那些不变的日升月落?”
从茅屋出来,秦长歌四顾一圆,直接步入了一间最为宽敞的瓦屋。
瓦屋布置平常,只较其他房屋多了一个祭台样的东西,台上原本供奉着的图画,不知怎的已经溅满了血迹,看不清原来画的是什么,秦长歌推开里屋的门,布置清素得如同雪洞一般,只在妆台上有一个铜镜,隐约看出是女子闺房,大约就走饮雪族神女的住处。
妆台后隐约有个暗门,秦长歌不费事的打开,里面是一个描金盒子,那锁极其精巧,不过在秦长歌手里,也不过就多花了半刻钟功夫。
她的手指一直很稳定,眼神里却有些深沉的暗昧之色。
“啪”一声盒盖开启。
散出淡淡的,因年代久远而封存住的,时光沉潜的气息。
盒底事一张色泽微黄,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变得枯脆的纸,纸下有两双极其精巧的小鞋,大抵只能给婴儿穿着,依稀还能看出来是淡黄颜色,一双左边绣飞蝶,一双右边绣飞蝶。
那纸上写着:壬戌年乙巳月庚子日蛋未时。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是夜,双星耀月,得降双生,喜乎?悲乎?
喜乎?悲乎?
秦长歌紧紧盯着那张纸,盯着那熟悉的生辰八字,仿佛要将那张薄脆的纸,看出一个深深的洞来。
很久很久以后,啪的一声。
枯黄的纸,渐渐洇开一点水迹,将那早已承受时光侵蚀,再不堪任何轻微摧残的纸面,穿透一个黑洞,宛如一只从尘封岁月深处,带着神祗般的宿命的了悟,静静凝视过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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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六年三月末,于温暖金风之中勒马,前方,矗立干年的碧落神山在目。
秦长歌出神的看着山脚青翠葱郁,半山云雾缭绕,到了山巅却遥不可及的世上第一大神山,慢慢伸手,做了个推开的姿势。
推开,推开世人眼中的至圣之地的庄严大门;推开,推开尘封在岁月里某些不能为人触动的秘密。
哪怕那推开的动作,需要用没过膝盖的鲜血之泉来冲击。
今日一旦跨上神山,必将是生死之局,千绝门自来珍惜名誉,极重门规,下山弟子,除观风使之外,永生不得回归山门,如若回来,只要迈进山下一步,便视为叛出门墙,永为千绝弃徒。
秦长歌露出一丝冷笑,千绝门规,还有一条,但凡千绝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