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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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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出一脸自认为最魅惑众生的笑容,萧包于手脚并用……爬!
    吭哧吭哧爬上楚非欢膝盖,萧包子急忙双手拽住楚非欢衣襟,拽得死紧……不给你机会扔我出去,你扔,我就撕你衣服……
    惴惴不安等了半晌。
    没动静。
    咦?
    抬头,正看进楚非欢依旧清冷平静的眼神。
    那眼神透彻如水晶,鲜明如秋水,映着他小狗般的眼神,冷光辉耀里,一抹淡淡的了然的笑意。
    眼光下移,萧包子随着那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肥爪,已经把衣服抓得皱成一片,蓝软缎长衣原本润如明珠流滑如水,那是一片蓝如秋日高远晴空蓝如月下静夜幽谧湖水的浑然颜色,生生被自己搞得天空分裂湖水生褶。
    即使是不懂艺术只喜欢暴力美学的萧包子,也觉得自己在破坏艺术品了,讪讪的笑着,讨好的赶忙放开手,还努力的扯了扯掸了掸,试图将皱褶搞平。
    楚非欢轻轻拉开他的爪子,也不说话,继续看书。
    萧包子一时有些不适应,原来,爬上来也没关系?原来,这么好说话的?
    那我干嘛还蹲那么久?
    哼,丫鬟姐姐们胡说,谁说他冷得象冰山,谁靠近三尺距离内就被冻死,摸到一寸衣角就被摔出的?
    我不是蹲在三尺距离之内了么?我不是摸到他了么?
    我不是好端端的么?
    得意洋洋笑着,萧包子得寸进尺,又往上蹭了蹭,拱了拱,找了个舒适地儿双臂一拢,觉得那腰围极其合适,忙笑嘻嘻的靠上去,闭上眼睡大觉了。
    刚才蹲得好累阿……
    楚非欢缓缓放下手中的书,低头俯视怀中的孩子,半晌,眼神微微柔和下来。
    柔和初生,悲凉渐起。
    那一瞬眼光变幻,如沧海微波无涯,而天际遥生明月,浮云翻卷。
    过往数十岁月呵……一梦生寒。
    然而却只能付之沉默。
    他缓缓伸出手,极慢极慢的抚向孩子的娇嫩的,散发着乳香的喷红脸颊。
    将将触到那雪玉般的肌肤,只差分毫时。
    他突然飞快的缩手。
    怔了半晌,他缓缓举起双手,举到自己眼前,出神的看着。
    苍白洁净的手,修长的手指,瘦不露骨线条优美的手。
    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双手,如此不洁。
    怎配触及孩子如花瓣般的容颜?
    杀过人,折断过人的筋骨,泥地里偷刨过穷苦人种以维生的瓜果粮食,抓起过死去的动物腐烂的肉体,不能动的日子里,这双手支撑着他的身子步步前移,在臭水沟,垃圾地,肮脏的地面上一寸寸挪过,指甲裂开,指缝里满是泥垢……被按在地上打的时候,那双手紧紧抓住地面,再被踩得满身是伤痕……将将好些,又被痛殴,只因为他不肯磕头求乞,整日半饥半饱,再没有多余的食物可“进贡”给胖子老大,若不是当年武功底子锻炼得筋骨耐力,他早已被活活打死。
    那些伤势发作剧痛焚身的日子,他将手狠狠咬在口中,直至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无数次昏迷,高烧,濒临死亡,再无数次挣扎着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死,那地狱般的灼热苦痛煎熬挣扎完全无望,甚至被人视为低贱之人折辱唾弃的日子里,强悍心志如他,亦曾无数次想过放弃,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想活,还是强迫着自已,牙关咬出鲜血的醒来。
    如今他终于明白,他是为了等她,等她回来。
    冥冥中天意暗示了他,令他历尽苦难不肯离去的殷殷等候,就是为了她于某个时刻御风而来,蓦然回首时能释然微笑,“哦,你还在原地等我。”
    为了听见那句“我已回来”,他历经双生,天堂地狱,死生磨折。
    所幸,你和我都不曾失望……
    他轻轻的一笑。
    如露珠俏然滚过清晨的花叶。
    花影摇曳,日光澹澹。
    这人事无常,世情单薄,多少爱恨,酿成缠绵的伤口,经久不愈,然而,我终于庆幸,我未曾放手。
  ————
    秦长歌已远远看了很久。
    看着包子死乞白赖的想要亲近非欢,看着非欢淡漠里的纵容,看着包子爬上他膝盖的得意,看着非欢在将要抚摸到包子的那一刻,突然缩回了手。
    看着他将手举到眼前,仿佛不认识一般,细细端详。
    眼中掠过一出怆然,秦长歌知道他在想什么。
    非欢素来外表冷漠内心细腻,虽然坚韧聪慧,却是非常善良敏感的人,他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内心里,对自已如今的残疾,对过去三年的地狱般的日子,定然遗恨深重。
    那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寂凄凉日子里,想必无人给过他一丝温暖,所以他会将包子赠与的玉锁片视为至宝来珍藏,那个孩子的亲近喜爱,是很长一段时间来他唯一感受过的善意。
    如此宝贵。
    秦长歌仰起头,抿了抿嘴。
    你在哪里呢?我的仇人?我想,我正在一步步走近你。
    无论你隐身云天之外,还是高踞九霄之上。
    无论这样的寻找需要怎生的历经艰辛,备受磨折困难重重,迷雾种种。
    我都不会放弃。
    直至终有一日,我,亲手毁灭你。
    为我自己,为,非欢。


卷一:涅槃卷 第八十五章 珈蓝
  不知何时,祁繁已悄悄站在她身后,注目屋中那一坐一睡的两人,平日里佻达轻快的表情,此刻沉默而苍凉。
  秦长歌偏头看看他,将他袖子一拉,两人无声绕道,进了后院书房。
  还没坐定祁繁就道:“明姑娘,能治楚兄那药在哪里?我兄弟决定了,要立即去找。”
  “你什么时候这么性急了?”秦长歌微微一笑,“祁兄,我知道你和容兄,心里都背负着莫大的心事,想要赎罪,只是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苦笑着,指了指皓雪轩的方向,祁繁道:“我兄弟罪孽深重,拿一辈子来熬煎也是应该的,想快速治好他,并不是为了早日免除内心磨折,明姑娘你也看得出,楚兄当初中了灭神掌后,强自将掌力下行,以致双腿经脉全部毁损,内元因此一劫,也消散干净,这等重伤,若是从此好生将养,一年四季顺应天时精心侍候,倒也未必性命有虞,可偏偏……偏偏他沦落至衣食无着,风吹霜打,又饱受欺凌,身处恶劣污秽之地,身受风雨寒暑相逼,以致身体衰颓,元气近无,若不是内心坚毅,苦自支撑,他早就……可现在也已是千疮百孔之身,我怕……”
  负手默然,良久秦长歌道:“这些,我比你更清楚,只是能治他的药远在他国,而且现在也不是时机,你去寻了也没用,我会在等待的时间里,尽力想法子给他固本调元,这是急也无用的事,且待时机吧。”
  想了想,祁繁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是何药?我等或者可以叫人先细细寻访着。”
  “不必”,秦长歌一口拒绝,“时机到了,再说不迟。”
  无奈的轻喟一声,祁繁应了,却突然道:“明姑娘,你是何时到得先皇后身边的?”
  “怎么?”秦长歌转脸,神色平静的微微一笑,“我不是说过么,我原是德妃宫中的,天壁二年,德妃去世,宫人被发往浣衣局各地,先皇后有次无意路过,见我被太监欺凌,便收留了我,自此一直在她身侧,蒙她青眼,得她信重——祁兄觉得哪里不对么?”
  “没有……”祁繁讪讪笑道:“不过随口问一句而已,我是觉得,姑娘虽然年轻,但是举止言行,行事法度,竟依稀是先皇后当年风范,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否则也不会短短一年多时日,便尽得皇后真传了。”
  “过奖,”秦长歌道:“皇后会选中我,自然有她的原因,也许,正是因为我在某些性格行事上投她脾性,令她合意,人总是对和自己相似的人别有好感,因之待遇不同,这也是个因果,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祁繁笑应了,秦长歌目注他,知道这个鬼灵精已经有些怀疑她的身份,又绕弯子试探,只是他自己也觉得太过荒谬,不敢向那个方向想而已,秦长歌重生以来,并未对自己的言行举止做太多的掩饰,祁繁生疑是应该的,原本当初秦长歌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懒得为这些怪为乱神之事费唇舌解释,又怕风声无意泄露,才暂且瞒着祁繁二人,如今出了楚非欢这事,她倒决定继续瞒下去了,且不论祁繁,若是容啸天知道面前的便是先皇后,亲眼见着他冤枉逼迫她最信重的人,以他的激烈性子,无地自容尴尬难堪之下,只怕任什么理由,也难拦住他立刻自裁了。
  决定将这个话题绕开,秦长歌道:“这些时日下来,该查的事,都应有个结果了吧?”
  “正要和您说,”祁繁苦笑道:“都是些不好的消息,咱们先轻后重慢慢说--第一,孟廷元的户帖上的生辰,最初我们是请衙门里交情好的师爷给查的,出来说正是那一日,我不放心,又塞了银子,请他将户本偷出来看了,结果发现有修改,三改成了五,改得很巧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唔……”秦长歌神色不动,“然后呢?”
  “咱们自然要想法子去查谁改动了这户帖,可惜师爷说衙门里掌管户帖的人先后换了好几拨,这户帖的改动,又很难确定是登记时便故意改掉还是后来偷改的,这些曾经接触掌管过户帖的人,前后跨度数十年,走的走死的死,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谁知道这么长时间内,到底是谁做的手脚?根本查无可查。”
  “墨迹新旧看不出来么?”秦长歌抬眼,“如果是后来篡改的,墨迹较新,可以大致推算个时间。”
  “奇就奇在这里,墨迹颜色几乎一致,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师爷第一次才没看出改动,孟廷元那般大的年纪,户帖也已阵旧,难为做假的人造出那么色泽老旧的墨迹,不过我还是命人给师爷多塞了银子,想问问皇后出事那年前后负责掌管户帖的人是谁,谁知道根本没有人记得,也是,谁记得一个整日埋首于灰暗旧纸堆里的微末小吏?”
  “如果不想被人认得,那就更没人会记得,”秦长歌无所谓的道:“不必查了,确认老孟的户帖有假就好,他户帖有假,就能确认萧琛那日的庆寿别有玄机,改日咱们去找老孟谈谈心,我需要他呢----第二件呢?”
  “素帮主的身世,”祁繁再次苦笑,“遵照您的嘱咐,咱们首先就查饮雪族,可是咱们的人在冰圈之外足足盘恒了数日,也未曾发现任何一个人,向周围赤河当地人打听,却说饮雪族向来只是传说,往年还能遇见一两个怪异的人出现在冰圈左右,从四年前开始,就没人看见过她们的踪迹,有人说她们遭遇了灭族,有人说是有仇家寻仇,大开杀戒,幸存的人潜入了冰圈更深处,我们的人也试图进入冰圈,但是没能走多远,就被那彻骨寒气逼退。”
  “四年前……”秦长歌敲敲桌子,有点神思不属的模样,半晌道:“我已经有点谱了,嗯,继续,你说坏消息先轻后重,那么安飞青的情况想必是最糟的消息,死了?”
  钦侧佩的点点头,祁繁道:“死了----全家都死了。”
  冷笑一声,秦长歌道:“好,好--”
  站起身,她道:“辛苦了,我去找非欢聊聊。”转身走开。
  祁繁立于原地,默默看着她离去,良久,喃喃道:“和先皇后一个德性--什么都闷在肚里,什么都盘算在心,什么杀人放火灭门绝户都别想叫她惊讶,任何人在她面前都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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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长歌这次来见楚非欢,包子已经从他腿上移到床上,抱着楚非欢雪白的被子,睡得更香。
  看她过来,楚非欢并无太多喜色,只移动轮椅,亲自为她斟了杯茶。
  秦长歌接茶时,顺手将手指搭上了他的腕脉,不待他躲闪,一触即收,随即宽慰的笑道:“非欢,素帮主对你真是尽心,你的身体已有起色,等到寻到药,再站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淡淡一笑,楚非欢道:“是吗?”却不再说什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低头轻抿,无喜无悲。
  掉开眼光,秦长歌面上一抹笑容毫不动摇,内心里却在暗暗叹息,非欢不是容啸天,他素来聪慧敏锐,对自己的身体境况,比任何人都清楚,骗得了谁,也骗不了他。
  那日为免祁容二人自杀,秦长歌说非欢的腿还有希望,其实这话有一大半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避免两人无谓的死亡,姑且留存一个可供追逐的虚妄的希望而已。
  当初的金虺珠,只能使经脉避免进一步坏死,而真正能拔除灭神掌力的奇药,据秦长歌所知只有“踏香珈蓝”,据说这东西效能如神,有无上妙处,但是顺应天机,开谢都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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