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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耳朵捂了起来。
鞭炮声整整持续了十几分钟。马虎感觉心里闷得发慌，他决定出去透一透气。走出校门的时候，他看见地上满是红红的纸屑，被风卷着，零乱的散开、散开……
此后学校又恢复了平静。偶尔有消息传来：窃贼被判刑四年。
“不对，是十年。”小眼睛说，“马虎，这样的案件怎么可能只判四年？我爸厂里有个工人偷了几个零件，结果被判了两年。那窃贼的性质够恶劣吧，屡次三番的作案。马虎，你说判个十年算不算冤？”
“不冤，不冤。”马虎用杂志把脸遮起来了，所以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五 阶下囚
马虎手里还有最后一把钥匙。每次作案之后，他都把钥匙扔进了池塘。作案三次，扔了三把钥匙，所以四把钥匙只剩了一把。经历了这番惊吓，马虎决定金盆洗手。那把钥匙留着也是累赘，所以他下定决心要把它扔了。
罪犯最喜欢的一个词语是“最后一次”。在没有受到法律制裁之前，他们总喜欢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唯一能约束他们的，还是冰冷的手铐。很多人在面对法官威严的目光时都会觉得很不走运，因为栽在了“最后一次”。
那把钥匙最终还是没有扔。马虎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
五四青年节来临了。今晚将要举行一个盛大的庆祝晚会。节目经过了层层选拔，反复排练。文艺部还特别邀请了兄弟学校的明星歌手为晚会助阵。早在两个星期之前，宣传海报就铺天盖地的贴到了每一个角落。这是一场期盼已久的盛会。为了抢占座位，大伙早早就挤进了礼堂。晚会尚未开始，宿舍楼已是漆黑一片。
从不参加集体活动的高星城也去了。马虎原本是和“小眼睛”等人一起的，他借故上厕所，之后便溜出了礼堂。路上不见一个人影。马虎来到四号宿舍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礼堂那边传来了欢呼声和尖叫声。这是最好的时机了。马虎上了五楼，开了房门。一阵翻箱倒柜之后，马虎悄然退了出去。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三分钟时间。
走出宿舍大门的时候，马虎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容。迎面驶来一辆面包车，车速极快，眨眼间就到了跟前，“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副驾驶座上端端正正的坐着高星城。高星城跑车上干什么呢？马虎觉得纳闷。就在这时，车门开了，几个联防队员走了出来。
那一刻，马虎所有的器官和神经都失去了功能。没有了意识，没有了思维；没有任何惶恐与怯意；甩不开胳膊，迈不开腿。仿佛一阵寒流从天而降，将他冰冻在了原地。
联防队员从马虎身上搜出了赃款和钥匙。当天晚上，马虎被转到了派出所。
审讯室里，马虎交代了一切。
一审判决马虎有期徒刑四年。马虎不服，经上诉，二审维持原判。
一个本来很有希望成长为艺术家、运动健将或者是商界精英的年青人，就这样成了一名阶下囚。
未来黑暗一片。此时此刻，他最恨的人，就是父亲。那天，父亲来探监，马虎对着他咆哮起来：“为什么你要逼我上学，我自己的路为什么不让我自己走？你只知道维护你机关干部的面子，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吗，我恨你，我不想见到你！”
马万福木桩般的钉在了原地，良久，他终于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说这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马虎说，“坐牢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马万福倒真的希望坐牢的人是自己。哪怕是用十年去换儿子四年，他都心甘情愿。可惜的是，法律还远远没有进化到如此圣明的境地。
六 暗无天日
黑暗中传来阵阵咳嗽声，迷迷糊糊中，马虎以为是在家里。“爸爸，你让我去做生意吧。”马虎恳求道。回答他的是令人心惊肉跳的脚步声。那是狱警在巡视牢房。马虎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是个囚犯了。囚衣就那么真切的钉在他身上，一钉就是四年！
耳边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马虎，这样下去你迟早都要后悔的！”
马虎真的后悔了。如果当初听从志心的话，定下奋斗的目标，轰轰烈烈的干，说不定他已经小有成就。至少，他不会在这里。
人生就像在大海中航行的一条船，倘若没有目标，只是一味的随波逐流，就难免会触礁，迟早都会被风浪掀翻。马虎终于意识到找一个奋斗的目标是多么的重要！
志心是个真正的朋友。在他迷失方向的那段日子，唯有志心发出了警告。可是，这样的朋友他都没有去珍惜。
悔恨蔓草般的塞满了马虎整个心田。接下来的，是一种沉重的思念。
他已经彻底失去志心了，雨芳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她在哪里呢？她的心会发生变化吗？她为什么不来看自己呢？
一种刻骨的仇恨钻了出来。高星城啊高星城，为什么你要报警呢？你他妈的还在啃馒头吧，等老子出来了，一定把你撕成碎片！黑暗中，马虎把牙咬得格格直响。
悔恨、思念、仇恨，就像三头怪兽，在马虎的心田横冲直撞。真是暗无天日。唯一的曙光就是雨芳。可她就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迟迟都没有露面。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于母亲。
母亲去了雨芳家。那是一个四合院，房子有些破旧，屋顶上有瓦的碎片，墙上残留着雨水冲刷的痕迹。
母亲举手叩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雨芳探出了半个身子。见门口站着的是马虎的母亲，她不由吃了一惊。
“马虎……他……想见你。”母亲说道。
“他还有脸来见我？”“嘭”的一声，门关上了。母亲楞了半天，她心想就这样回去怎么跟儿子交代呢。犹豫再三，她鼓起勇气再一次敲开了门。
这次出来的是个妇女，四十来岁，大概是雨芳的母亲。
“你快走吧，我们家雨芳还要嫁人呢。”她挥了挥手。
见此情景，母亲只好作罢。当她把整个过程告诉马虎的时候，马虎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一晚马虎很晚都没有睡着，往日的情景一幕一幕涌到了他的脑海。曾经，她对他是那么的痴情，怎么眨眼间就变了呢？
“贱人，我把你也宰了！”仇恨取代了爱怜，终于压倒了一切。
起风了，牢房里冷得像冰窟窿一般。马虎紧紧捂住了单薄的被子，可他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天那，给我一张温暖的床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马虎的嘴唇都冻紫了。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马虎一头往墙上撞了过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七 狱中难友
马虎醒来的时候，一位老医生正关切的望着他。马虎一把抓住了老医生的衣领，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医生的眼里满是不屑与鄙视。他说：“当年我被关进了鬼子的集中营，患了重病，饥寒交迫，此外还要忍受鬼子的虐待，那时候我都没想到死。你倒好，吃了这点苦就想死了。你还算不算男人？像你这种人，在社会上为所欲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进监狱呢？”
老医生越说越激动，白胡子都颤动了起来：“有种的话，出去之后好好做人，干一番事业！”旁边的人赶紧把他拉出去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马虎一个人。
老医生的话深深触动了马虎。自己不是要找高星城报仇吗？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便宜那小子了？
此后的马虎，一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姿态。自然而然，狱警对他也是赞赏有加。但是住在隔壁的来自东北的暴力犯孙成邦就不一样了，狱警见了他就头疼。
“这年代还有王法吗？贪赃枉法的人，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老子捅了人家一刀，结果判了八年。老天真是瞎了眼！”孙成邦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整整四年了，他对狱警一直采取拒不配合的姿态。
马虎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他这样劝孙成邦：“兄弟，这不是我们逞强的地方。有种的话，早点到外面去吼。”
孙成邦笑了。他说：“像你这样装孙子能早点出去吗？除非你有银子，有靠山，否则，你还是别做梦吧。”
此后双方各走各的路。三个月后，马虎获减刑一年。孙成邦对此羡慕不已。
“耗了多少银子，托了什么关系？”孙成邦问道。
“没有耗银子也没有托关系，全凭我自己表现好。”马虎说，“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也一定可以获得减刑。”
在马虎的劝说下，孙成邦开始了一些尝试。忽然之间，他不再喊冤，不再欺压弱小，不再顶撞狱警。他口口声声要立功赎罪，甚至还站出来劝说那些极端分子。“我都下决心好好改造了，你们还胡闹什么呢？”
孙成邦的转变让整个监狱的面貌变得焕然一新。很快，他就尝到了甜头。因为从那以后他就没再挨过鞭子。五个月之后，孙成邦获减刑一年。消息宣布那天晚上，孙成邦兴奋不已。他说：“要是有酒，老子一定灌他几千杯！可惜没有酒。马虎，要不我们唱首歌吧。”
马虎说：“唱吧。今晚高兴，一直唱到没有力气为止。”
孙成邦张开喉咙唱道：“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吹过……”
马虎打断了他。“不对，大风从坡上刮过，不是吹过。重来，重来。”
孙成邦说：“老子高兴，管他是刮过还是吹过！”这时马虎已经起头唱了起来。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阴暗的牢房里响起了沙哑的歌声，引得囚犯们都竖起了耳朵。的确，这首歌把所有人的思乡情绪都勾了起来。也不知是谁跟着唱了起来，接着所有人都唱了起来。
“还有我的牛跟着我，跟着我。”一曲唱罢，很多人湿了眼睛。孙成邦似乎意犹未尽，他一首接着一首的唱。其实唱来唱去也就那几首歌，就那几句。后来实在没有新花样了，他索性唱起了儿童歌曲。
唱累了，他的大脑还处在亢奋之中。他说：“还有两年半，九百天，快了。”
“嗯。”马虎勉强应了一声。此后不管孙成邦说什么，马虎那边都是悄无声息。 。。
八 一副对联
那次探监回来之后，马万福就病倒了，卧床不起。经过长达九个月的治疗，马万福终究还是没有显出一丝康复的迹象。此时的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妻子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就在这时，她意外的得知了志心退学的消息。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丈夫。
奇迹发生了，马万福竟然康复了！
志心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落魄竟然可以挽救一个生命。
康复之后马万福竖起耳朵四处打探志心的消息。消息越坏，他就越发的开心。
有一种人总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马万福就属于这种人。不过他并不是卑鄙小人，任何人在特殊的情况下都会有反常的行为。只要不伤害别人，只要能帮助他本人走出困境，任何有悖于道德的行为都是允许存在的。
为了激励儿子，马万福把志心的情况告诉了他。那一刻马虎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与庆幸。这很是出乎马万福的意料。
马万福说：“志心恐怕永远都翻不了身了。将来你一定会比他过得好。”
马虎说：“志心是不会垮的。他可以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一切，他决不会因为这么一点挫折就轻易的放弃。是的，他目前是很困难，但是你要知道，他现在所失去的，相比于将来他所得到的，只怕是微不足道。”
马万福说：“你这也未免太抬举他了吧？”
马虎说：“我跟你讲讲他的名字的来历。他原本不叫‘志心’。他的名字源于一副对联：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可吞吴；苦心人，天不负，百二雄关终属秦。取上联和下联的第二个字，就是‘志心’。‘志心’就代表壮志雄心，代表壮志在我心。”
马万福不置可否。“放几个响屁谁不会？只打雷不下雨的情况我见得多了。”
马虎没再与他争论。他说：“结果如何，就让时间来证明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一 好人徐女士
田德佳来学校报到了。水牛帮着抬桌子，搬床板，铺被子，忙得满头大汗。之后他四处活动，帮田德佳联系了两份家教。田德佳的生活就算安定了下来。
这天下午田德佳第一次上到了主教学楼顶层。凭栏而望，美丽的校园尽收眼底。田德佳的心潮也随之澎湃起来。他对自己说：“我要做一名好老师，培养好多好多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