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蝶衣(二)
襄湘端着碗给病号喂粥,直到连续的咳嗽声把襄湘惊醒,低头一看,自己把一勺粥喂给了人家的鼻子。
正是柳眉如烟,清眸流盼的妙人,可惜被鼻子上一坨皮蛋瘦肉粥,呛得咳嗽不止。襄湘叹了口气,最近他光去想周兰欣的事情了,做什么都走神,拿起桌上的抹布给那人抹干净,边抹边说:“不好意思啊。”
“我自己吃吧。”那人忽然开口:“我躺了好几天,已经好了。”
襄湘端着粥碗顿住了,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床上的人,自从捡回这人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没想到他不是哑巴啊。
那人被襄湘看得有些不自在,低着头接过了襄湘手里的粥碗,他扬起纤细的下巴,声音沙哑:“谢谢你。”
“不客气。”襄湘说。
“我叫江蝶衣。”他说。
“江……蝶衣。”襄湘喃喃的念道:“江蝶衣,江蝶衣。”
蝶衣听到襄湘将他的名字一连念了三次,忽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猛烈地跳了三下,平生从未如此心慌过,他别过脸去不看襄湘,勉强咧了咧干涸的嘴唇:“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呵!”襄湘没憋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哪里的戏词啊?还恩公尊姓大名,你怎么不说‘结草衔环’,‘做牛做马’?”
蝶衣一双眼睛沉了下来,他盯着手中的碗,嗫嚅道:“我是个……卖唱的……戏子,不太会说话,让先生见笑了。”
襄湘傻眼,本来见他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所以说话就随便了写些,没想到……这不是明摆嘲笑人家吗?
“我不是故意讽刺你……”青年尴尬的解释,俊美的侧脸满是歉意。
“没关系,您……不必……如此,您……您……”江蝶衣看着想襄湘的侧脸有些语无伦次,焦急的说不出话来。
“我叫杜良钰。”襄湘干巴巴的回答道。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襄湘本身就很安静,平时一群人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聆听的那个人,所以当两个都不擅长交流的人相遇后,整个房间就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寂静。
襄湘抬眼打量蝶衣,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他低着头抱着饭碗,整个人单薄的不行,好像风一吹就倒了,短短的头发很服帖,看上去柔然又温暖,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忽闪忽闪落下许多尘埃。
第二天,襄湘从外面买早点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开门却见客厅里坐着个人。那人一见襄湘,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胳膊上挽着那个破旧的包袱,低着头手足无措的走上前来。
蝶衣说:“谢谢您搭救,我打搅了不少日子,过些日子我会回来还您花的钱。”
襄湘摇摇头说:“不必,不是有句老话说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积德,你不用还的。”
蝶衣犹豫了半响,最后他说:“如此,我告辞了。”
襄湘站在门口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心道他走的可真干脆啊,这么好看的男人以后大概看不到了吧。他又摇摇头反驳说,走了也好,留个陌生人在家里终究不妥,谁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原本以为今后再也不会见面了,谁知几日后两人便再次重逢。
南方多水,出门没走几步便是一道拦路的溪水,所以南方亦多桥,拱桥,敦桥,连桥,因为桥上总是人来人往,所以人们总是喜欢在桥头做生意。
一天傍晚,襄湘在小楼附近的桥摊子旁闲晃,这时候正赶上摆夜市,外面很是热闹,卖小吃的,卖杂货的,耍杂技的,唱戏曲的,总之这些地方,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一个卖酒酿圆子的大叔乐呵呵哼着小曲,给襄湘上了一大碗,鲜红的枸杞飘在晶莹洁白的圆子上,一股米酒的香味熏得人直犯迷糊,襄湘开心的一勺一勺咬进嘴里,拿舌头将圆子压平,才有意未尽的咽下去。
大叔笑呵呵的说:“小伙子,我家的酒酿圆子味道怎么样?”
襄湘说:“香,太香了,这里面的酒气都是酿出来的吧?我过去吃的那些都是在里面掺了酒,味道一点也不地道。”
“那可不,咱买东西,就是图实惠。”大叔很会拉生意,笑道:“这桥到了晚上可热闹,那边有耍猴耍杂技的,那边是唱小曲唱大戏的,你去耍耍,等站累了再回我小摊吃圆子。”
襄湘笑着应了,起身向人群里踱步。
他驻足在一个玩变脸的杂耍摊子前,摊主是一老一少一猴,那小猴手里一面锣一面槌,‘梆梆’敲得很带劲,一个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箩筐在人群里讨钱,老头则是真正的表演者,几十张脸谱配着几十种不同的声音,简直是绝了。襄湘鼓掌鼓得手都疼了,还是一个劲的拍手。这才是真正的民间艺术家啊,这种绝活少说也要十几年的功夫。
这时忽然一阵京剧的乐曲响起,襄湘身边的一个看客兴奋地吆喝:“哎,走走走,戏开场了,快去抢地方。”
襄湘心里挺奇怪,京剧虽说全国都流行,可是唱京剧的一般都是在一些高级场所,比如专门的戏院,因为京剧比起其他的戏曲门槛要高很多,这些人一般自居身份,不会在街头卖唱。
远远地,人群集中的地方传出了让人心醉的曲调。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鸳鸯来戏水,
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
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
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
襄湘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像是被诱惑了般走上前去,微亮的灯光下,人潮涌动的嘈杂下,乐器吱呀呀响动下,三尺戏台上美人一身五彩霞衣,凤冠玉铍,吊梢凤眼,婀娜多姿,一个眼神扫过来,襄湘愣住了,久久望着他,他似乎也看到了他,愣愣的回望。一瞬间他反映了过来,一甩水袖,婀娜的立起脚尖,娉婷的走起了台步,看得襄湘以为刚才那个对望只是自己的幻觉。
“好!好!”台下的观众不禁高声叫好。
晚风吹过襄湘的前额,襄湘忽然想起了徐志摩那首名为《偶然》的诗,我和你相遇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你最好忘掉,这相遇时互放的光亮。
访苏
盛夏时节,一眼望去,满目绿色。人说应该尊敬酷暑下的树木枝叶,因为他们在最为严苛的环境里积蓄力量,蓬勃生气。
孙中山先生也这样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给了我很大的震撼,长久以来我都抱着这样的打算,改组国民党,实现国共合作,这次建立军官学校就是我们两党合作的切实行动,因此我打算派一个考察团出访苏联,去学习他们的党务学习他们的军事。”
会议决定由蒋介石为团长的孙逸仙博士代表团前赴苏联考察,成员有蒋介石、王登云、沈定一、张太雷等人组成。
“杜秘书,你留一下。”众人离开时,孙中山先生独独叫住了襄湘。
襄湘虽然表面是廖先生的私人秘书,但是多年来替孙中山先生工作的时间绝对不少于廖先生,虽然他们没有发襄湘双倍工钱,但是每次被孙中山先生使唤的时候,襄湘都乐得屁颠屁颠。
“先生,夫人刚才说您今天晚上一定要跟医生见面,您看是不是先取消今晚跟严先生的晚餐。”襄湘一上来就汇报工作。
“呵呵。”孙先生笑呵呵的说:“先不谈这些事,我找你有别的事情。”
襄湘立即掏出一个笔记本,准本记录先生的要求。
孙先生却摆摆手,示意襄湘坐下来说,他这几年的身体一直很差,强大的工作已经快把他压垮了,只是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他看上去已经有些疲惫了,襄湘顺着他的指示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
“我记得那一年我对仲恺说,俄国的革命一次就胜利了,可是我们的革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是不是方法不对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学习一下苏联的经验?所以我让他找一个懂俄语的秘书,专门为我们翻译一些苏联的材料,然后你就过来了。”襄湘有些吃惊:“没想到竟然是您的吩咐,我才能来到这里为孙先生工作。”
“你这个小伙子工作很不错,你翻译的那些俄文报告都很好,特别是一些有关马克思主义的文章,我读过以后都觉得很惊奇,你是不是对这部著作有些研究啊,说的头头是道,还有一些你自己创造的词汇,我在《新青年》上读李大钊先生介绍的马克思主义都没有你说的那样清晰明了。”
襄湘心里泪了一下,从小学学到大学毕业,我能不了解吗?
襄湘解释说:“是这样的先生,我过去读过一些马克思主义的书籍,有一些了解,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所以就写了上去,那都是我自己的臆想,本不该写上去,让先生见笑了。”
“不,不!你写的很好,我这些年一直在读你写的报告,改组党国的时候,党内吵的很凶,就是你的这些报告给了我很大的决心。”
不是吧,襄湘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他挠了挠头说:“您过誉了,都是先生把握全局,我只是做了一点翻译而已。”
“这次去苏联考察,我想让你也跟着去。”孙中山先生突然说。
“什么!我去?”
“嗯,一是你的俄文不错,到时候可以帮帮忙;二是,我决定等你回来就任命你做为党内的委员,如今国共合作时期,你这样的人才做个小小的秘书屈居一隅实在可惜,这次去正好是个历练,我已经跟介石说过了,你就去找他。”
就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决定下,1923年8月16日,襄湘跟随考察团坐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车。
莫斯科是一座历史悠久和具有光荣传统的城市,始建于12世纪中期。1917年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期间,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后正式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即苏联的首都。以红场为中心四散开来的建筑群里,克里姆林宫是俄国历代沙皇的宫殿,气势雄伟,举世闻名。
襄湘有些遗憾是在夏天的时候参观的苏联,因为莫斯科是一座属于冬天的城市,只有在冰雪中的克林姆林宫才真正像一所童话中的宫廷,里面燃烧着温暖的炉火,士兵扛着钢枪尖刀来回巡逻,而夏天的莫斯科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她那蓝的耀眼的天空,像一片清澈的海域,空旷寂寥,让人一见便心中充满豁达。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参观团会见了托洛茨基、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等人,列宁因病没有接见。在莫斯科、列宁格勒等地参观了工厂、农村、军事基地、学校,甚至列席了正在莫斯科召开的共产国际会议。
出国以后,襄湘就成为了蒋介石的秘书,随身安排他的起居活动。认识蒋介石先生已经有好几年了,可是像这样接近他的生活还是第一次,襄湘发现他是个很自律的人,也许是当军人的习性,也许身为伟人生性就不一般,闲暇时候他总是在读书,而且他本身也会一些俄语,襄湘不止一次的发现他捧着一本俄文的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在研读。襄湘知道蒋介石最初是带着非常狂热的心情搭上前往莫斯科的火车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最近他的想法似乎在改变,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
有一天晚上,襄湘向他汇报了明天的行程后刚准备退下,却被他叫住了。
他问襄湘:“你也觉得苏联的革命道路适合中国走?”
襄湘不知道为何他会有此一问,只是说:“各个国家都有各个国家不同的国情,究竟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我想借鉴一下是可以的,不然孙中山先生也不会让我们实地考察了。”
蒋先生没有说话,他挥挥手只是示意襄湘可以下去了,当时襄湘当时莫名其妙,后来也一直想不清楚那天他为什么会忽然问了这种话题,因为蒋这个人一向刚愎自用,他只要自己心里拿定了主意,就从不会有所疑问。只是事后才听说,这次苏联之行中,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