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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考上鹭沼高中之后,虽然和我一起入学,但是,才读两年就退学了。”
友久倾着头,想看看我的反应。
“你想知道原因吗?”
“……无所谓。”
“那么我就说了,因为他的父亲去世了。”
“是不是学费、生活费等等都没有着落的关系呢?”
友久摇着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那家伙进入鹭沼高中就读以后,就住进了学校的宿舍,从此,他的家里就只剩下他父亲一个人生活。虽然偶尔他的婶婶会来探望,然而,就在即将要放暑假前的一个星期六,我邀三浦惠一一起去看电影,但是,他突然被叫出去,虽然我原本就觉得这个家伙是个麻烦人物,然而,我还是叫他到赶紧到职员室去报到。那个晚上,他就没有回到宿舍来了。我听到他的父亲死亡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只是,死因让人有些难过,好象是他的父亲在衣柜里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然后,他为了去拿那样东西,却一不小心将整个人夹在衣柜和轮椅当中而动弹不得。于是,他就这样子过世了,真正的死因究竟是饿死,还是因被夹伤而死的谁也不敢断定,只知道,他父亲在这个情形维系了两、三天的生命,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就医已经来不及了。
发现他父亲的尸体是在死后一个星期以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父亲的尸体早已经开始腐烂,还是因为正值夏天的关系,他们家的邻居才会觉得有异味而被发现,当初通报警局的理由是”有奇怪的味道“。从此,那家伙便陷入了无可自拔的低潮,而我又因为要上学而无法给他任何的帮助。”
我感到心跳加速,就连指头上血管里血液流过的感觉,在这一瞬间都变得那样地清晰可见,我激动地说不出任何话来。友久他这是在责备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就不需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了,而这些话也确实造成我内心无法磨灭的罪恶感。友久将变短的香烟捻熄灭烟灰缸里。
“当葬礼结束后,那家伙也没有回到学校来了,他说要出去工作,当初他是这么努力才会考进高中的,如今却这么干脆地说辍学就辍学,我当然是拚命地劝他啰!只不过,他的婶婶说过负担不起他的学费,再加上这家伙的拗脾气。其实,如果在意这种事的话,还是可以申请学校的奖学金补助啊!”
再和三浦惠一见面前,我好象已经陷入了自我的地狱当中了。友久的话,每一句就像一根针一样,不断地刺痛着我的心脏。
“不管我再怎么劝他,他还是坚持己见,最后被说服的我们。我只好问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于是他回答:’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倒是有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问他:’是什么事?‘那个家伙回答我:’和也的住所。'老实说,我那个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我想,他一定知道我和你保持联络的事情。或许是他来我房间的时候,不小心让他看见你寄来的信件吧!
于是那时候,我便开始在笔记本上写下你的地址,那家伙只是认真地瞧着,然后惊讶地问我:‘这个是什么?’我回答:‘和也的地址。'然而,当我将写好的纸条撕下来给他的时候,他却非常生气地怒吼着:’你为什么会知道?‘接着就突如其来地住我胸前挥了一拳。那时候,我前排的牙齿还因此掉了两颗!简直是不可原谅!当时,我觉得这个家伙真是太过分了,而且,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确实完全不知道我和你还有联络的事情。”
友久对着我,指着他当时被打掉的两颗门牙。
“后来我想想,他会这么生气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们先前都对他表示不知道你的去处,就在那时候却听到了和原先不同的答案,你知道吗?那家伙在知道你转校之后,还曾经一度拚命地探听你的住所。虽然,我一开始都依照你交待的话而不敢告诉他,但在我被他殴打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楚的关系,我便脱口而出说了:’是和也叫我不要说的!‘这句话。
趁着那家伙因为这句话而呆住的时候,我很快地跑了出去,你的地址也就这样掉在他那里了。就在当天,他突然来到学校宿舍,然后一直到他开始工作为止,我便不曾再看过他了,当我们再度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他工作以后的事情。世界就是这么小,更何况我们都是同一个村的人,即使再不想见到的人,却还是会碰巧见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看到我的时候,居然轻声和善地对我打招呼,我也就很自然地响应他。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便一起喝过几次小酒,但是,我们人却从来都不曾提到关于你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当友久惊觉我变得惨白的脸,便慌张地将车子停到路旁,我这才赶紧下车,然后跑到路旁的草地上呕吐。这下子,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有注意,我不知道你会晕车。”
友久拍着我的背,我又咳了好几次以后,嘴巴里胃液的苦味一下子扩散开来,眼泪也因此而不时地在眼眶打转。
“再一会儿就到了,那边那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就是了。”
“休息一下好吗?”
“啊、嗯!”
我瘫在驾驶座旁边的位置上,眼睛闭上,脑中却是一片混乱,我不得不改变心中早已盘算好的计划。于是我开始想着,该如何解释我不和他见面的原因,说是因为母亲在伯母反对下而结婚的关系吗?或者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吗……不管哪一个理由,都不能够成为好的解释。对于友久不小心说出的实话,好象怎么样都无法修补完善了。
友久突然趴在方向盘上面轻轻地说着话。
“三浦惠一曾经一度病得非常严重,那时候的他,身体虚弱得不得了,我到医院去看他,看到他的情况时,心里觉得很难过,一方面又觉得他很可怜。我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吗?‘,他只说:’想要见和也一面'。”
我不禁开始想着他要和我见面的原因。如果我还是当初的孩子,我会毫不考虑地冲出车外逃掉。然而如今,我必须在这里接受他的责备,对于他父亲的死、我的所有谎言,我都必须为此来接受他的责备。
“我要开车了,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我无力地点点头,眼睛再度闭上。车子在铺设的乱七八糟的国道上摇晃地行驶着,我的心中还在想着我应该要继续编谎言来圆谎吗?一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其实,我不断说谎的原因只有一个而已。
“我讨厌三浦惠一。”
这栋建筑物盖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一栋全新的白色建筑物,现代化的建筑,从外观上看来,一点也不像是医院。一下车,海风便迎面吹来,用白线规划清楚的停车场的水泥地上,有许多沙滩上的沙粒,走起路来还有沙沙的声音。
“好大的风!”
“是啊,今天的风特别强,如果让车子这样停一个晚上的话可不得,搞不好会生锈哪!”友久眯着眼睛说,然后依然在这样的强风中点燃他的香烟,我则将放在后座用来探病的花拿出来。由于友久曾经告诉我,因为病情的缘故,饮食方面有一定的限制,所以我才会带花来探病。
“病房在三搂的三一六号房。”
“你不去吗?”
如果友久在旁边的话,我会比较有勇气面对三浦惠一,但友久却摇着头说:
“我去大厅,我不在比较好,你们两个人可以慢慢聊。”
对这样的男人该说些什么才好呢?而且,我的心里想着。从那家伙口中说出来的话,一定都是对我的怨恨和责备,所以我希望友久和我一起去,否则我将无法忍受这样的话,但是我又开不了口,因为,我对于三浦惠一没有任何的期待。
“是吗?热闹点不是会让他比较高兴吗?”
我只好用别的理由来搪塞。
“三浦惠一说想要见你,我认为一定是有些话想要单独对你说,我想,你也应该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吧?他应该等你很久了,你就快点去吧!”友久拍拍我的背,大家好象都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改变,而我是唯一没有改变的人,心中翻腾的情绪是否也是我对于三浦惠一的一种感情呢?这时候,友人向我挥挥手。我只好无奈地心想:“只要和他聊聊天,然后赶快回家吧!”从此以后,就可以不要再看到他了。于是我慢慢地走着,心想只要忍耐十分钟或十五分钟就好了,只要一下下,就可以完全断绝和三浦惠一之间的关系了。
三一六号房是一间四人住的病房,我站在门口确认门上列出的名单,从上面数来第二个,正是三浦惠一的名字。
十二年不见了,再见的第一句话说“午安”好吗?或者应该说“好久不见了”?我站在门口思考着,久久无法进这一道门。
“你是探望哪一位?”
我慌慌张张地离开门口。
“对不起,您先请。”对我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的前面留着很短的浏海,是位五官端正、身材很高的男子。我让出了信道,男子却没有进入病房里,他只是盯着我的脸瞧,然后温柔地笑着说:
“是你吗,和也?”
我记得这个叫我名字的方式和声音,接着,我惊讶地将眼睛瞪的大大的,是三浦惠一!只不过有些怀疑,在我的记忆当中,他的脸是这个样子吗?“是我啦!三浦惠一,你不认识了吗?也难怪,我们已经十几年不见了,我都已经变成这副德性了。”
果然和我记忆里的三浦惠一不一样。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所认识的十五岁时的三浦惠一,而是我不认识的十三年以后的三浦惠一。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就这么呆站着,三浦惠一则有些困窘地苦笑着。
“我让你感到这么震惊吗?我可是一下子就认出你来,所以才会叫你的名字,你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哪!”
“是吗?”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来,混乱的思绪让我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他看见这样的我,不禁搔搔他自己的头说:
“前面有个中庭,我们到那边去吧!病房里有人在睡觉,不能大声说话。”
三浦惠一走在我的前面,他穿著医院里的短睡衣显得有些滑稽。走在走廊上,他不时地和认识的护士和病患轻声打招呼,对于必须面对这么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三浦惠一的我来说,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这个中庭的四周被玻璃所包围着,因此,里面一点风也没有,中央有个小小的喷水池,喷水池的周围都是一些长凳子,三浦惠一在其中一张长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示意站着的我也坐下来,于是,我先将手上的花拿给他,他一看到花束,脸上露出了非常高兴的笑容。
“当我拜托小野寺友久的时候,并不认为你会真的来看我,心中一直半信半疑着,一直到昨天,小野寺友久突然打电话来告诉我,说你们今天要来,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跑去剪掉我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但是你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还是认不出我!”在我的记忆当中,早就失去了他的影像,唯一留下的只有三浦惠一这个名字,以及他讨人厌的印象。“我听说你现在在当老师,怎么样?现在的学生和以前可是大不相同哪!我想你在他们的面前也神气不起来吧?”
和三浦惠一这般闲话家常,心中不免有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也不是这样,由于是升学学校,学生们都比较文静。”
温和的气氛当中,我却显得有些生怯,心里一直担心他会突然开口责备我。因此,我的心情一直呈现紧绷的状态。
“我最后还是从高中辍学了,当初是这样努力才考进去,还造成你和小野寺友久的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辍学?”
“嗯……和我不适合吧!幸好我选择辍学,因为我讨厌念书,劳动的生活方式和我的个性比较合适。”他没有提到他的父亲。虽然我认为这件事和他中途辍学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难道他是特地要回避这个话题吗?或者……只有我一个人在意这件事呢?
“你的父亲……还好吗?”
我简直是自掘坟墓,他只有露出一瞬间的哀伤表情。
“啊啊,你不知道吗?我父亲已经死了,是意外死的。”
确实是一场意外,他说得没有错,幸好友久已经对我说过事情的真相,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了解三浦惠一内心所想的呢?他确实是真心地对待我,他一直都是那么在乎我,而我却从不把他当一回事。事到如今,他虽然没说出半句责备我的话,但是他这个样子,却比责备我还让我感到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