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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开始急促,因为倦夜明白墨雪的心意——
杀了他!
墨雪唇边的血越涌越多,眼神却越来越清明,一眨不眨地看着倦夜……
倦夜的身体轻颤,缓缓垂落目光,几乎在同时,他出手了……
漫延的血光像是夏日盛开的罂粟花,凄艳而美丽,墨雪的身体缓缓倒向地面……
“不!”
一声凄哀无力的呼唤响在不远处,倦夜豁然转身,宽大的衣袍猛地扬起又落下,他震惊地望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千羽!
此时此刻,千羽的眼里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那倒在血泊中的人……
没了四肢的躯体无力地躺在那儿,长长的血管爬在他的身体上,地上,汩汩的鲜血流出来……
千羽艰难地挪动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墨雪!”
她猛地跪下,用力抱起墨雪已被鲜血染红的身体,颤抖的手指轻抚着他清秀的眉,紧闭的眼,一滴一滴的眼泪沿着他雪白的面孔滚落……
“墨雪……”
千羽颤颤地唤着他,缓缓低下了头,轻轻吻上他的唇……
周围突然飘起了雪,雪花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去向何处,只在墨雪的身外飘飞着,旋转着……
飘舞的雪花间,千羽似乎见到了神采飞扬的墨雪,站在七情塔顶,俯视着墨江楼。
沉暗的夜色中,墨雪与雍华对峙恒江之岸,最终却追随千羽跳下恒江……那一跳,让他失去了双腿……
妖异的甬道,爆飞的乱石,千羽与沧溪孤注一掷,于是,墨雪又一次舍弃已经到手的胜利,选择了千羽……
最后的追随,他失去的是性命……
终于,千羽缓缓抬起了头,望着倦夜,眼神中竟充斥着恨意:“是你——杀了墨雪!”
倦夜的眼中满是悲哀与疲惫,他只是看着千羽,没有说话。
与千羽同来的沧溪忍不住了:“千羽,杀死墨雪的不是倦夜,而是这个荒谬颠倒的狼族世界,这个妄图改变人类的鬼地方。”
千羽猛地站起身,望住这一切……
——漫空飞舞、诡异丑陋的细长肉管。
——水晶屋内失去人形,更失去人类尊严的“人种”!
——还有飘荡在外面那千千万万,大大小小的黄蛹……
一股狂烈得无可抑制的愤怒与恨意充盈着千羽的心胸,她豁然举起了玄天弓,七彩光芒刹那间充斥水底,一支焯焯闪耀的光箭在瞬间形成,挟着无边的恨意与毁灭一切的气势冲进了广阔无际的水底世界……
轰然巨响中,光箭刺穿了水晶壁,大水冲进来,整个甬道开始震动,裂口逐渐扩大……
去势如虹的光箭竟在水中分裂成千百支光箭齐齐射向黄蛹,水里的黄蛹一个接一个的爆裂,强大的力量在水中蔓延开去,形成一个一个巨大的旋涡,一波推着一波,片刻功夫,便扩展到整个水底世界。
阿挪失色的面孔写满了震惊,忍不住冲向千羽:“住手!”可是,倦夜随手一掌便将她击飞,没入水底,终至消失……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终于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声中,水晶甬道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力,炸飞开去……
甬道被毁的那一刻,沧溪、小白几乎在同时冲向了千羽,两人流转的真力会合一起,形成了强大的保护层。
倦夜却早已守到她的身边,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世界逐渐趋向毁灭,他腰间的日月珏竟在这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燕峡1
千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知觉,当她清醒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湖底世界,她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床顶,阵阵水声回荡在耳边,伴着风打窗叶的响动,让千羽的思绪陷入了一种空前的迷茫中。
“千羽,你终于醒了!”小白冲到床前,惊喜地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千羽的身体,又似乎有所顾忌,一时之间竟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了?
千羽怔怔地转向小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幽幽地问:“小白,是你?”
小白小心地看着千羽的脸色:“你还好吧?”
千羽茫然地望着房间清雅的摆设:“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到了这儿?”
“哦,是这样的。当时情景很乱,所有的一切都毁掉了,我却感觉眼前亮了起来,照得我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就抱住了你……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在水里飘着,你却昏迷了,正好一只船经过,船主就收留了我们……”
小白说话的时候,千羽一直是似听非听的神态,然后似懂非懂地喃喃自语:“是这样吗……”
小白连忙点头:“船主是个很好心的人,长得也非常好看……”
好看么?
千羽的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墨黑秀丽的眉,清澈明亮的眼,轮廓分明的脸庞,还有眼角下一朵晶莹通透的雪花——墨雪!
忍不住心中一痛,千羽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喷溅到小白的衣襟上,小白吓得大叫,抱紧了千羽:“千羽,你不要死,不要死!”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秀丽的小丫头匆匆跑了进来。
小白已是泪眼模糊,可怜兮兮地说:“千羽要死了!”他曾经见过一个翼国的老人,临死之前吐了许多鲜血,想不到千羽竟然也……
小丫头看到千羽嘴边的血迹,也紧张起来:“我去叫主人过来。”
很快舱外就传来轻盈快速的脚步声,门开了,风也跟着吹进船舱,随风而进的竟是一股芬芳清雅的味道,然后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前。
她华服艳裳,姿容绝丽,一副雍懒自若的神态,似笑非笑地望着千羽。
千羽空茫痛楚的眼神骤然凝聚:“岳姐姐?”
她竟是泽越国主莫非离最宠爱的女人——梅妃。
梅妃走到床前,俯身靠近千羽,纤长柔美的指尖缓缓滑过她沾血的红唇:“这血——是为谁流的?”
千羽扑到梅妃怀中,大哭了起来:“岳姐姐,岳姐姐!”
梅妃似乎早已了解了一切,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轻抚着千羽的背,小白惊愕地看着她们——想不到她们竟是认识的!
千羽哭了好久,直到哭得声音嘶哑,再也没有力气,才逐渐安静下来,可是依然止不住泪水。
梅妃温柔地为她擦拭眼泪,没有一丝不耐。小白手足无措地看着哭泣的千羽,想劝又不敢,只得傻傻地站在那儿,见千羽累得闭上了眼睛,才慌忙帮着梅妃把千羽扶躺到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千羽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小白一直守在床前,不停地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见到千羽醒来,他开心极了,立刻端来一杯温热的水,喂她喝了下去。
梅妃很快也过来了,并吩咐丫头熬了一碗燕窝莲子粥,小白抢过粥碗,拿着汤勺亲自喂给千羽吃,总是先吹几下,看温度合适了,才把勺中的粥送进千羽的口中。
梅妃微笑着看着两人:“千羽,小白对你可真体贴哦。”
千羽感激地看向小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之间满是疼爱:“小白,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小白摇了摇头,举起衣袖擦去千羽嘴边的汤渍,嘿嘿笑着。
梅妃诧异地望着两人亲密无间却并无暧昧的神态,了然一笑,果然是两个小孩子!
千羽想起什么,诧异地问梅妃:“梅姐姐,你怎么不在宫里?”
梅妃淡淡一笑:“宫里嫉恨我的人太多了!先皇离世,再也没人给我撑腰,难道要我留在宫里等死吗?”
她说的明明是皇宫内苑中最最残酷的现实,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惶恐或者悲哀,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千羽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由想起了岳凌风,自然又想到了岳家特殊的身份,情不自禁地打量梅妃,难道她也是……
梅妃笑了,似乎知道千羽在想什么:“你错了,其实我并非岳新城的亲生女儿,我的真名是梅青君,那时我想进宫,但没有背景,才求助于岳新城,蒙他收为义女,才得顺利进宫为妃。”
千羽恍然:“原来是这样,那岳姐姐要回岳家吗?”
梅青君摇了摇头:“千羽,当初我寄住岳家,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达成心愿,自然要回到来时的地方。”
千羽疑惑:“来时的地方?”
梅青君笑得神秘:“你应该知道,泽越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千羽一怔:“你要去——九焰?”
梅青君点头微笑。
“难道……”千羽眼睛瞪大了,“难道我们是在恒江上?”
“你不会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吧?”梅青君好笑地问。
千羽沉默了,想不到自己竟然又在某种不知名的情况下,回到了人间,只不过这一次又要遭遇什么呢?
千羽苦笑,再糟的情况,也比不上眼睁睁地看着墨雪满身鲜血地倒在倦夜脚下……
“岳姐姐,我不想再回泽越,你能带我去九焰吗?”
月夕不在了,墨雪不在了,如今的泽越已经是昭和的天下,对于千羽来讲,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而倦夜,千羽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梅青君看了千羽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
梅青君低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吗?
燕峡2
船是逆流而行,又在江上走了两天,千羽感觉梅青君并非毫无目的,若是问她,她却只是神秘的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千羽不再多问,每天都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不是发呆就是睡觉,懒懒的,什么都不愿做。除了小白,梅青君不允许任何人接触千羽,竟似有什么顾忌一般。
千羽看上去固然平静,却是日渐憔悴,吃的一日比一日少,躺在床上的时间却是一日比一日多,衣袍渐渐显得宽大,似乎突来的一阵江风,也能将她吹跑。
小白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怎样才能让千羽多吃一口饭,多喝一口水?
千羽也感觉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连抬抬手都觉得费力,她却无意改善这种状况,只想蜷进被子里,任由思绪飘飞,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满脸的泪,她也不去擦,反正干掉以后,很快又会湿了。
江上的月总是比较亮,千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溶进柔柔的夜色,江水拍打船舷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一下一下,却像牵扯着心一般,隐隐的痛。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一点点冰凉缓缓地拂上脸颊,痒痒的,千羽没有理会,可是随后却感觉更多的凉意披上身体,她疑惑地睁开眼,竟看到飘飘洒洒的雪花在床边飞舞,落向地面、纱帐、被褥,还有她的衣袖,然后消失不见。
千羽怔了怔,又惊又喜地坐起身,颤着声音问:“是你吗?墨雪。”
飞雪卷向一个方向,渐渐凝形,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如雪山般清冷,如雪花般飘逸——果真是墨雪!
墨雪微笑,向着千羽张开了双臂,千羽扑进他的怀中,大哭起来。
墨雪紧紧地拥着她,修长的十指插进她的长发,密密纠缠。
“墨雪,墨雪,我是在梦里吗?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墨雪苦涩的笑:“如今的我,只能在梦里与你相会了。”
千羽大哭:“墨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该死的是我,是我!”
墨雪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傻瓜,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千羽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那时我不该丢下你,是我害了你,我明明知道你很虚弱的。”
墨雪轻轻摇头:“或许这一切是早已注定的了,那时你若不丢下我,难道真的要答应嫁给我吗?”
千羽哭得更凶:“只要你能活着,做什么我都愿意。”
墨雪眼睛亮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羽哽咽着点头:“是的,我好后悔,好恨自己。”
墨雪拥紧千羽,沉默了好一会儿:“若是……有来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千羽垂下了头,一滴一滴的泪水打在墨雪的衣袍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才轻轻回答:“我愿意。”
墨雪笑了,轻轻抬起千羽的脸,在她唇边温柔地印下一个吻,身外的雪花又在飞扬了:“千羽,别忘了你的承诺。”
纷纷扬扬的雪舞在空中,墨雪的身影消失了。
千羽却像痴了一样,动也不动。
燕峡3
船是在正午靠岸的,江风很大,吹起了几人的衣袂。千羽眯着眼睛,望着江边排列整齐的一艘艘大船,每个船头都有士兵把守,他们站姿挺直,很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千羽一看他们的服饰,就知道他们属于九焰。
小白好奇地东张西望,他穿着一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