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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很成功,爸爸妈妈高兴得哭,只有他笑了,终于可以去找姐姐了。身子养了一年多,父母止不住他的哀求,终于答应他去B城找姐姐,他们说,好吧,去跟你姐姐大城市享福去吧。他们曾经逢人就说,我家安之在城市享福,天天吃鱼吃肉,佣人服侍呢。尽管他们也没有见过享福和佣人服侍是什么概念,但吃鱼吃肉还是知道的。
在B城,在英怀学校的大门口,事隔两年,他见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姐姐。那一瞬间,他觉得圆满了,值了!心中的郁闷和身上的痛楚一扫而光,挨打算什么,挨骂算什么,挨饿算什么,他终于达成愿望,和姐姐在一起了!
可他也知道了一件事,姐姐在大城市并不像爸爸妈妈说的,享福,天天吃鱼吃肉,佣人服侍。他看出来了,姐姐过得很苦,但很坚强,和从前一样坚强。他不能为她做什么,尽力不给她添麻烦,尽管他每上一次十六楼的电梯,心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止不住地恐慌,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能挺就挺,克服困难,迎难而上。他洗衣服,搞卫生,做饭,看着姐姐吃得高兴,他更高兴,他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一点用的。
他喜欢挨着姐姐睡,多少个夜晚,他已习惯了她半夜伸过来的一只手摸他身上的被子,探他鼻间的呼吸,姐姐走了后,他常常半夜醒来,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少了那股温暖,他无法适应。现在,又可以挨着了,又有一只熟悉的手习惯的伸过来摸他的被子了。这种日子,衣着朴素,吃着简单,可是,真安宁,真幸福。
木北住进来后,房间里多了一份热闹,幸福不减,木北对他很好,他也喜欢木北,他是姐姐真正的亲弟弟,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人,他都喜欢,都想对他们好。木北教他上网,教他学琴,他比木北小两个月,木北和姐姐一样,把他当成了他的亲弟弟。
姐姐教木北武术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吃着东西观看,木北笑着喊他,“你也来学。”
他歪着头笑,“才不学,我有姐姐。”
木北说:“姐姐能跟你一辈子?”
他想,姐姐不跟我一辈子,我跟她一辈子。这是他最大的愿望。
他们三姐弟一起做饭,一起做家务,一起唱歌:
牛儿牛儿吃饱啦,
我们我们回家啦,
太阳太阳下山啦,
燕子燕子归巢啦。
云朵云朵真近呀,
风筝就是它的家。
青山青山好美呀,
云朵就是它的家。
我们我们开心呀,
青山就是我的家。
这是一段多少快乐的时光啊!后来他才知道,这段快乐后藏着姐姐多少辛酸!姐姐从来没告诉过他在外面打工,但易舒生知道,从她手上厚厚的茧就能看出来,有时候,他摩挲着她的茧,有种想哭的冲动,却强硬地将它压下,他知道,姐最怕看到他的眼泪,最怕他受人欺负,所以,他不能哭,就算被人欺负了,他也不愿告诉她,他唯有努力学习,将来就可以挣钱为姐姐减轻负担了。
姐姐很多事也不告诉他,比如爸爸受伤,她一次性给乡下寄了四十万,那笔钱哪里来?比如,她和步家的孙子订婚,在他面前未透一点风声。订婚那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知道?可姐姐既然不想他知道,他就装假不知道。她不想他难过,他就装假不难过。
谁也不会知道,那天,他一个人去了明朗居,在那套十六层的房子里,整整流了一天泪。他的姐姐,他没有能力保护她,没有能力照顾她,没有能力帮助她,反而一直是他和父母牵连她。他绝对相信,这个订婚跟寄给乡下的四十万有关!可他相信了又能怎么样?他有能力改变这个结局吗?
他悲伤地发现,他不能。
订婚的第二天,他在琴房弹了一天琴,一遍一遍弹《梦中的婚礼》,弹到他眼流泪,心生茧。后来,他去学校的喷泉,在那儿,他看见了他的姐姐。她双手抱膝,坐在台阶上,下巴趴在膝盖,眼睑低垂,他轻轻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也抱膝,脸侧趴在膝盖上,温柔地对她笑。然后,姐姐的头也侧过来,跟他的眼神对视,最后嘴角笑意弥漫,如清波里粉红的荷花缓缓绽开。
姐姐跟他商量买房子的事,其实他想说,只要跟你住在一起,哪里都喜欢。尽管,这个愿望越来越难以实现。她昨天已订婚,谁知道哪天结婚,哪天,不要他跟着了!只要一想到这点,他有一种心脏病复发的痛。
大一年下学期,他悄悄去做兼职,在一间酒店弹琴。那天,他坐在钢琴前,手指流畅地在黑白键起落,突然有一个男人冲到他面前,一手按在钢琴上,一手托起他的下巴,流里流气地说:“瞧你这可人的模样,用得着在这里弹琴混几个小钱?跟了我吧,保证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皱眉,拿起手拨开下巴上的那只咸猪手,因为琴声嘎然而止,酒店里好多人朝他这边张望,可没一人上前制止那个下流的男人。易舒生站起来想离开,哪知那男人大手一带竟然抱住了他,口里还在啧啧地说:“真是一身好皮肉!宝贝,开个价,跟我走吧!”
他抵制住想吐的冲动,努力挣扎,却仍然逃不出那双手的钳制,他悲哀地发现一个事实,他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像只小兔子在猎人的笼子里死死挣扎,猎人眯着眼,在一旁露出欣赏的笑容。那一刻,他只觉得世界就要倒坍了,他朝那只手狠狠地咬去!
男人的笑更猥琐,不但没有喊痛,反而露出更兴奋地表情,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像是随时随地就要吃掉他。他抬起头,顾不得满嘴的血腥味,朝大厅大喊:“求求你们,帮我报警!帮我报警!”
猥琐男人一张臭嘴凑到他面前,说:“宝贝,要不要我帮你报?”说罢狂笑起来。
他放弃挣扎,就这么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他要他这只猥琐的兽生身上刻下他仇恨的种子。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揩油的手,:“蒋少,这是我弟弟,能给小弟一个面子吗?”
易舒生听出这是阮重阳的声音,他已想到眼前这个流氓肯定是惹不起的地头蛇,从大厅里人不敢公开报警就明白了,只是他不知道,惹不起到这种程度,连阮重阳都要忍让几分,若是平时,阮重阳的拳头早冲上去了。这么几年来,他一直以哥哥自居,照顾他,保护他。
“哟,不知道阮大公子还有这么一个干净灵气的弟弟。”蒋少手一松,一边回答阮重阳,眼睛却是一直没有移开他的脸。
“他是我强行认下的弟弟,严格来说,他是步轻风的小舅子,他姐姐是步家未来的少奶奶。”阮重阳笑嘻嘻地,不着痕迹地将他拉到一边,脱离那只魔爪的掌控。
“哦。”蒋少脸色一正,“我倒不知道这只小绵羊还跟步家有关系呢。”
“这不是不知道嘛,纯属误会。这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今天难得遇到蒋少,小弟我请一杯。”阮重阳哈哈一笑,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蒋少还是有些怀疑,盯了他一眼,手一摆,“既是误会,小兄弟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多喝了几杯,认错人了。哈哈哈。”一边离开,一边朝后挥了挥手。
阮重阳脸色变得凝重,立即拉着他离开,车上,他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你怎么在这里弹琴,你姐知不知道?怎么会招惹到这个流氓的?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不得隐瞒,全部告诉我!”
易舒生轻轻地说:“我只是想帮姐姐减轻一下负担,在这里兼职一天有几百块。如果我和姐有钱,她也不会被强迫和别人订婚了。这事是第一次发生,以后也不再来了。重阳哥,你不要告诉我姐,她会去杀人的。”
“这人是B城一霸,很多人惹不起,我也惹不起,他就喜欢你这种男孩,以后看见他立即离得远远的。幸好搬出步家,不然今天这事难以摆平。舒生,好好呆在学校,不要想着出来兼职,我告诉你,你姐已经有钱了,你们贫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看,她嫁到步家也是有优势的,至少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你答应我不再去兼职,我就答应不告诉你姐。”阮重阳郑重地说。
“我很没用,什么也不能帮姐,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受痛。重阳哥,我连累我姐了!我有时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要活在世上牵连姐姐,如果没有我,她不会来B城,如果不是我爸爸,她不会跟不喜欢的人订婚。她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一天。我恨我,好恨,好恨!”易舒生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阮重阳的眼睛也红了,“舒生,这世上无能力为的事太多,我们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尽量让这些事少一些,让爱我们的人更放心一些。你应该知道,只有你好,你姐才会好,你不好,她就不会好,你是她的命。”
他听从了阮重阳的话,没再去兼职,阮重阳果然没有告诉姐姐这件事,他在她身边也有这么长时间,了解她的性格,一旦知道有人欺负她的弟弟,她拼了命也会打回来,不管对方是恶霸还是地头蛇。
作者有话要说:阮重阳的番外在形式上易舒生的番外一样,大家若不喜欢就不要买了。
☆、第九五章
大二的时候;他的钢琴弹得越来越好,白小楼也经常指点他;并鼓励他去系里报名参加B城举办的钢琴大赛。白小楼是他在琴房认识的;开始时还以为他是个学生,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B大心理系的老师;白小楼说早在初中就已认识她姐姐木安之,他相信他的话;他的眼神很纯净,气质温润,谦和有礼;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当然;他更相信的是他姐姐;很多人想对她好,无一点企图的对她好,比如阮重阳,比如白小楼。他还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爱慕,仅仅只是爱慕,和他一样单纯,不带一丝邪念的爱慕。
白小楼告诉他,这次举办钢琴大赛的来头大,而且据说前三名可以直接进入明年全国肖邦钢琴大赛。这样一来,报名的人数一下子暴满,舒生最终被刷下来。白小楼一反平日的低调温和,很生气,想找学校评理,他不同意,说,算了吧。当看到系里公布下来的名单,他就明白了潜规则三个字,何必去白费劲。
可白小楼替他不甘心,他说,“舒生,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就不信这世上就没个地方说理去,不信凭实力说不话!”他带他去找了一个熟人,这个人的名字吓到他一跳,他想不到白小楼竟然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钢琴家萧萧。他在钢琴家的琴房里弹了两支曲子,然后那位美丽优雅的女子让他静候消息。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所以也不会有失望,他求职过,那些让他静候消息的全是没有消息。
偶然一天,他在校网上看见了一张跟姐姐有关的贴子,打开一看,一张图片跑出来,名车,姐姐,一个戴墨镜的帅气的男人。他心一跳,姐姐恋爱了?接下来,他看到另一张贴子,说姐姐拜金,被那人包养,里面全是极尽难听之词。他怎么能忍受如此污蔑姐姐的词语,手指迅速在键盘上移动,一下就将那张贴子黑了。木北初二时就教他上网,他对电脑发生了很大的兴趣,学习之余,自学电脑,他想,如果音乐发展不下去,就去发展电脑这门课。现在就算没有发展电脑,要黑一张贴子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姐姐真的恋爱了吗?一时间,他觉得空空的。
一天礼拜天,姐姐出去了,他知道晚上出去,肯定跟阮重阳说的姐姐有钱了,贫穷的日子过去了有关,他不问。姐姐让他安心,他就假装安心,让她安心。木北趴在床上上网,后来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他靠坐在床上看书,突然觉得心脏有些莫名的惶恐,明显心跳加快,他放下书,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有一片朦胧的灯光,照得院子里寂静静的,那树,那花池,那凤尾竹,都那么孤独,他此刻没由来感到孤独,姐姐,姐姐。他以为他的轻呼只在心里,却不知道嘴里已喃喃地喊了出来,不由痴了。
突然一声巨响惊动了他,等他回过头时,房子里冲进来一伙人,他要大喊,哪知一人冲上来蒙住了他的嘴,然后用布塞住了。他放弃了挣扎,他知道,再多的挣扎都无济于事。他平静地抿紧嘴唇,睁大眼睛,一个个地看清,要把他们的模样印进脑子,刻进骨头。
他像一条待宰的鱼,被一群狼扑到,它们在他身上嘶咬,舔弄,他胃里的胆汁一次一次冲出来又被那团布堵回去。它们一个一个轮流挺进他的身体,大力的撞击,他痛得晕死过去几次又被咬醒,却没有流一滴泪。“姐姐,姐姐,给我力量!”他心里喊着,这么一喊,身上的疼痛似乎少了一些,他闭上眼睛,姐姐,姐姐,我撑得住,我一定要给你撑住。姐姐,姐姐。。。。。。
那群狼什么时候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