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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马知道是自己不对,给他添了麻烦还让他担心。虽然在反省,但这种耳熟的责备没完没了,就开始犯困。夜空已经开始发白,德马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
“你在听我说话吗!”
德马捂住嘴直起腰。亮一郎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德马道歉说“对不起”。
亮一郎什么都不说了。一言不发地坐在德马旁边,两肘支在膝盖上抱住头。
“我的说教很烦吗?”
“啊……不是,我很高兴地在听。”
“我对你一次又一次发脾气,是不希望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你为我着想我很高兴,但你不能因此而受伤。”
亮一郎抬起头。
“我的亲人只有你了。”
亮一郎用大拇指轻轻地抚摸德马的脸颊。
“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所以只要有你就够了。要是连你也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看不下去那悲伤的表情,德马垂下眼睛。
“我会诅咒这人世间,整天以泪洗面哦。”
下巴被抬起来接吻。
“别丢下我一个人。”
哀伤的感觉一波一波地袭击德马的胸口。年幼丧母的可怜的孩子。德马比谁都清楚,他爱哭、爱撒娇又容易寂寞。而自己恐怕让这个一辈子至爱的男人担心得要死。
“真的,真的很抱歉。”
德马深深地低下头。喜悦、悲伤还有满溢的爱意令他独自流下了眼泪。
“我才想哭呢。”
亮一郎抚摸着德马的眼角低声说道。
山茶花骚乱事件第二天,原拿着高级蛋糕来探望德马。德马在床上支起半个身子,亮一郎拿了把椅子在旁边坐着。
原把蛋糕递给德马,退后三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这次……实在对不起。”
“原,请别这样,请把头抬起来。”
“不,请让我谢罪。是德马救了我一命。如果我没有从雪江那里解脱出来,现在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会被那个山茶花妖女吸干至死吧。”
靠在椅背上,亮一郎不客气地说。
“亮一郎!”
德马大窘,原却一本正经地低语“不,正如老师所说”。
“直到前天我都在乱来。每个晚上……真是羞耻……只想着和雪江亲热。”
“据说山茶花妖情欲特别强。没办法。”
缩着身体一个劲地道歉的原很是可怜,德马安慰道。
“就算欲望强,她的美色对我和德马几乎没用哦。”
“那是……”原说了一半住了口。原知道德马和亮一郎之间的关系。对女性不感兴趣的话,女人的魅力也不管用……本想这么说,明智的原吞掉下半句,说“那是因为我的心灵比较软弱”。
原指的是五月底,从相熟的花匠那里买那株山茶树的事情。花匠知道原在研究植物,告诉他有棵很珍贵的山茶树。听说是全年开花的山茶,原说着“没见过那种山茶花”一笑了之,但在花匠的热情之下买了下来。
花匠搬来的山茶花很棒,但却并不开花。心想果然是花匠信口开河,因为喜欢山茶花,原便把花种在院子正中间。第二天雪江就上门说想做住家的女佣。山茶树开花,是在和雪江共赴巫山云雨后的第二天。
睡到快中午才起来,原走进院子,一直连花苞都不见的山茶开了五朵花。心想随山茶种类的不同也有很晚才开花的,大概就是那个品种吧,花却随后每天都持续开放,直到七月都没有结束的趋势。
原激动地想这也许是新品种,但此时心里升起了贪念,如果告诉了教授,山茶立刻会迁往校内研究。即使是原发现的,研究成果也肯定会归教授。既然如此,原就决定自己研究这株山茶。庆幸的是,虽然山茶树很高大,但被沿着围墙种植的樱树还有木芙蓉遮住,从外面几乎看不到,并没有被马路上的人发现过。
自从有了山茶,原就开始避免别人来家里。因为客人要是看到了整年开放的山茶,说不定会因为过于珍稀而传到教授耳里,那样就没法独自研究了。
避开别人是为了给花保密,更重要的是不想让熟人看到雪江。雪江是魅力四射的女人,妖艳而又温柔。原在女人方面很青涩,雪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一开始,他无法相信这么美丽的女人会和自己这样学生气的人在一起。并非风度翩翩,又手无缚鸡之力。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原唯恐雪江被别的男人抢走。
雪江性欲之强加剧了原的不安。淫乱的雪江在家里时经常求欢。原起先还喜不自胜地满足她,渐渐地交欢变得痛苦起来。虽然喜欢雪江,但精力和体力都开始跟不上了。
当原开始无法回应她的要求,雪江就露出十分不满的表情。连一个喜欢的女人都满足不了,实在难过。原便开始给她自己之外的东西——罕见的发梳、簪子,昂贵的和服加上腰带。礼物能一定程度上取悦她,但最令她高兴的还是云雨巫山。
欢爱的次数减少了,原对雪江的爱意并没有变化,但雪江不一样,家里开始经常空着。原很在意,跟在雪江后面,发现她和不认识的男人进了荞麦面店。原走进店里,在二楼把正要和男人亲热的雪江强行带回家。
原责备她的不忠,雪江便老实地说身体很寂寞。尽可能地和她做,可原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渐渐地原对雪江无法自拔,同时对学业的兴趣也淡薄下来。就是这时,原想要她做名副其实的妻子,心想即使是性欲很强、离不了男人的雪江,做了妻子之后也就能安定下来了吧。
“那棵被雷劈到的山茶……雪江,被连根拔起在寺里烧掉了。”
原感慨万分地叹口气。
“真是不可思议啊。我很喜欢雪江,可回想起来却好像远远地、云山雾罩似的有些看不清楚。也许那个时候我真的有些奇怪。”
“真是的。”
亮一郎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说道。
“我说了那女人不行,你压根不停。要是乖乖听我的话,德马也不用受伤就能解决问题了。”
“对不起。”
每说一句,原就可怜地把头磕得像鸡啄米。
“亮一郎,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紧紧地皱起眉头,亮一郎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贴上德马的额头。
“发烧了吗?脸好红。”
“不要紧。医生也说了,可能会发烧两三天。”
不行,亮一郎大声说,把德马塞进床上的棉被里。年幼时亮一郎容易生病,德马拼命地阻止他离开棉被,如今立场反过来了。
大概是见德马老实躺下,满意了,坐在床上的亮一郎像拍孩子似的轻轻拍着棉被的胸口部位。
“对了,原,你的女佣怎么办?有人替那个妖怪吧。”
面对亮一郎有些坏心眼的询问,原摇摇头。
“我已经受够了女人。暂时连她们的脸都不想看到。”
“那做饭洗衣怎么办?”
“饭在外面吃就行了。衣服……总有办法的。女人啊,连走不稳路的老太婆都不行。总好像要被她们强迫似的……”
“原,雪江只是碰巧是妖怪而已哦。”
“唉,你的运气还真差。选中妖怪跟中头彩差不多困难。”
原口气悲怆,可亮一郎仍毫不在意地开他玩笑。德马像在提醒似的轻敲亮一郎的膝盖。
“我要不是这个样子,就可以过去帮忙了。”
怎怎怎怎么敢当……原往后退。
“以后不会再给德马先生添麻烦了。”
“真够可以的。对了德马,你不是还要照顾我么。”
亮一郎十分骄傲地说道,德马微微愣了一下,但亮一郎表情十分认真。
“可是没有女佣的话,原总会有些不便吧。”
“啊,不用为我操心,请德马先生好好休养。”
突然,德马脑中浮现千枝的身影。
“至少……拜托我认识的人洗衣服怎么样?”
“是女人吗?”
原战战兢兢地问。
“是女人,但她不是妖怪哦。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尽管原提不起劲,但大概是知道独自照料家里很困难,还是消极地嗫嚅道:“那见一次面再做决定也可以吧。”
打扰了这么久,影响您养伤……说着,原站起身,“啊”的轻喊一声。
“对了,有要还给德马先生的东西。我带到这里来了,但放在院子里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还东西?”
此时,像是瞅准了时机,卧室门口传来桑叶“喵”的一声。桑叶是白猫的样子,两腿根部缠着绷带。听亮一郎说,雪江死后,把捡回被咬断的腿安上它就治好了。
“佐竹老师说,在德马先生身体恢复之前,这只猫放在我这里,但它缠着我说无论如何都想回来。”
“跟原聊天很无趣嘛。”
猫脸扭曲变形,成了鬼的脸。
“脚放回来了感觉也还行,但肚子怎么都饿,没有力气。还是少爷身边妖怪和小鬼多。”
“少说些乱七八糟的!”
亮一郎指着桑叶吼道。
“你这只会变猫的东西!就算你是鬼,在关键时刻还不是派不上用场。”
“没用有什么不好。”
桑叶一脸别扭地撅起嘴。
“你不回来也无所谓。让原好好疼爱你吧!”
“佐竹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要养的话我还是养普通的猫好了。”
原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一直以来我吃了那么多附在主人身上的妖怪,真是不知礼节的家伙。”
桑叶摇摇银白色的尾巴,啪啪地敲着亮一郎的脚腕。
“好、好痛!你这家伙!”
桑叶变回猫脸,哼了一声扬起下巴,发出轻微的声音走下台阶。亮一郎本打算追上去,但被德马拉住衬衫制止了。
“桑叶说的是真的。靠它吃了不少妖怪和小鬼。”
“我什么都不知道!”
原诚惶诚恐地躲开心情变差的亮一郎,说着“我告辞了”,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房间。背后亮一郎怒吼着“把那只猫带回去”,原小声回答,“那件事还是请放过我吧”。
紧紧地抿起嘴,亮一郎抱着胳膊,全身散发出不快的气息,看着亮一郎的背影,德马微微叹了口气,烦恼着要怎么做才能哄这个少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