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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方才的事情,就是我景天心里头想做的事,一直想做的事情!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要不,以后我还会对你徐长卿无礼。我是景天,渝州景天,我从来只会顺从自己的心,自己的意愿。我不像你,不像你们那些蜀山修炼无上大法的道士们,明明脑子里想着一套,嘴里却说着另一套。我敢想敢说,就敢做……”景天剑眉斜飞入鬓,那漆黑的眸中闪动着几丝难言的快意,墨色瞳子紧紧盯着徐长卿手里之剑,
“我会不分场合地对你无礼,不分地点的告诉每个人,你是我的。我就是卑鄙无耻下流……所以……要不就杀了我,要不,就接受我。”十九岁的少年带着挑衅般的傲然神色,笑得无比的畅意。只是,在他墨色瞳仁的深处,暗藏的却是一丝渴望的希冀。
一个人若能含笑引颈就戮,该怀着什么样破釜沉舟的心情。
“我要你记得我的一切。即使是恨意,我也要你把我溶入骨髓里,记在脑海里,刻在心里。这样才能让我觉得,你我过往的所有的一切,才有存在的意义。”景天的思绪破碎而紊乱。
对方在咄咄紧逼,徐长卿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点。
于是,这仿如千钧之重的建言剑,一寸一寸缓缓出鞘。银亮的剑锋泛出一片耀眼刺目的寒光,灼伤的是两个人的眼睛,两颗心。
然而,建言剑虽出,却没有饮血。只听得“哐当”一声,徐长卿最后一刻,断然回剑归鞘。
“景兄弟……”徐长卿英挺的眉淡淡地纠结着,似乎承载着某种无法宣泄的情绪。就在方才,他的心中何尝没有一腔热血在沸腾翻滚。
然而,眼前的一切,未来的一切……所有的现实,最终却化作复归理智的平静。
景天只有十九岁,可是徐长卿已不是十九岁的青葱少年。那些曾经心跳激越的回忆,在这一刻,只能藏匿于内心深处。
“景兄弟,我们能不能都冷静一点,有些事情,日后再……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去秦王营中。”徐长卿放缓了语气,似乎是在平息自己的心情,又似乎是在斟酌商量着,“军国大事关系天下安危,我们个人恩怨私情暂且放置一边如何?”他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终于还是回避那个话题。
“只是三个字而已,为什么你不肯?为什么对我这么吝啬?你不想解释,你不想回答,你的情感……难道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一丝隐隐失望之色浮上了景天的眉间,他仿佛看见漫天星光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景天的心中无言地嘶吼着。
其实,徐长卿什么都懂。
他明白,若幸福的曼陀罗盛放之后,沉湎其中的人将永不能自拔。那随之而来痛如骨髓般永无休止的漫长煎熬,将陪伴着对方余下的一生。
与其如此,
所有的一切,不如就此止步。
仰望天际,银河稀疏。
他和他之间,何尝不是隔着一条银河,彼此只能相望千年。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对于自己,永远只能是指尖流砂,空灵浮云,相隔参商,永难亲近。
直到今夜,也是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漫长得仿佛如凌迟。
终于,景天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点了点头道:“好,你带路去秦王营中。”两条身影一前一后,纵驰在旷野的薄雾中。
爱情,在这一刻褪成淡淡的雾霭之色,散入无边的茫茫夜空,最终消弭于无形。
为什么?
你的感情永远清淡如水,深不可测。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下 深谷喋血
此时若依那李渊的大唐年号,正值武德四年二月。
唐、夏、郑三方逐鹿中原,眼下的洛阳便是天下风云之关键所在。
洛阳一旦被唐军攻下,中原便势如破竹。唐军无论是渡河进击河北,威胁夏军后方,还是沿洛阳、潼关、长安方向机动,堵截河东夏军,全都游刃有余。只要攻下洛阳,今后唐军可战可守,攻守自如,中州战事的一盘棋就活了。
故而,李世民奉太祖李渊之命,屯兵洛阳郊外,以图一举攻克。原来,武德三年七月,李世民早早率军入驻河南,八月,与王世充对阵于洛阳西慈涧。原以为唐军所向披靡,洛阳应早早攻克下来。然而,沙场上一路所向披靡的秦王李世民,此刻却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劲敌之一。
——郑王王世允。
双方陈兵洛阳,对阵沙场大小战役数十场,几乎已成胶着状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洛阳西慈涧,有一小镇名曰汜水镇,唐军主帅李世民的大军主力正驻扎于此。
夜空,月华渐逝。
景天仰天打量了夜空,银河的尽头飘起了淡淡乌云,似乎在暗示着未来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汜水镇外,无数的营帐驻扎于此。此时距离黎明尚有一段时间,但营中灯影憧憧,显见大部分人都未沉眠。秦王的主营帐便设在整个军营的中心所在。徐长卿、景天通报了姓名之后,便有军士领他二人入了营中。
眼前是一片刀枪林立,寒刃闪闪的斧钺钩叉就在自己头顶掠过。一路行来,眼见唐军军营整肃,军纪甚是严明。徐长卿暗道,这唐军起兵不足三年便横扫中州,隐然有一统天下之势,显见并无道理。
行军、布阵、军法、谋略之道,秦王决不可小觑。
便在此时,前方正在列队进行晨练的军士纷纷让出一条大道,几十匹乌色烈马扬蹄长嘶,如奔雷般席卷而出。马上人人皆是乌衣铠甲,长刀斜背,猎猎风声中宛如几团滚动的流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远处。
景天第一次看到这般铁甲儿郎的飒飒雄风,登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热血豪情。
“玄甲兵出发了!”
身边响起了几句低微的交头接耳之声。
徐长卿闻言,心中一凛。通过和常胤的多次传音对话,他已经知道玄甲兵乃是秦王的亲卫队,亦是从李世民所统帅骑兵中选□的精锐,人数虽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武艺超群。现在几十名玄甲兵倾巢而出,足见军中有大事发生。
景天尚未反映过劳,又见十几名乌衣铠甲的骑士自营帐中疾驰而出。就在其中一匹烈马如旋风般掠过他二人身边之时,一声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
“大师兄!”
“常胤!”
“军情有变,待会儿解释——跟我走!”
青城谷内。
星月染血,由李世民带队的唐军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不得脱身。
眼前是一片恐怖狰狞的场景。
无数青面獠牙的异兽张开血盆大嘴,在唐军面前怒吼,那森森狼牙上淋漓鲜血不住的滴落。还有无数的白骨骷髅在空中漂浮不定,阴森森的鬼哭狼嚎之音响彻了山谷。
九阴白骨阵法下,眼前的一切仿佛置身于九层阎罗地狱。
唐军登时一片大乱。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亦从不畏惧那刀口舔血的近身搏杀。但,如此诡异的场景去从没有遇到过。每一刀下去,明明砍杀的敌方,然而最后倒地的却是自己的同袍战友。
“错觉……幻觉……怎么会这样……”
除了谷中的夏军之外,深谷两边的悬崖峭壁上,更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马,只闻风声凄厉,无数劲弩破空。
惨叫不断,唐军转眼已被射杀过半。
纵算知道是错觉,就算告诉自己是幻觉。但,不得不在心灵上产生震慑的效果。每个人都清晰地感觉到,鲜血与秽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而来,瞬间扼住了呼吸,包裹了自己的全身。
混战中的李世民不知道自己身上,飞溅的是同袍战友之血,还是自己的热血。
他纵横沙场数载,冲锋陷阵之际,素来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身后数千铁骑滚滚,皆以其马首是瞻。沙场风云变幻,乃是十足十的修罗道、阎罗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毙命乱军之中,铁骑之下。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今日只是一场例行惯例的出营探查敌情,为何竟陷入重重埋伏之中,血战至今不得脱身。
对方显见是刻意伏击,那么自己的行踪又怎会被对方轻易知晓。然而,不等他多想,越来越多的夏军自谷中涌出,潮水般淹没了自己。
鲜血飙出,零落于地下的战旗被染成了猩红。
“唰”一道箭光闪过。
李世民□健马一声长嘶,跪倒于地,哀鸣不已,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濒死之气。
眼见跟随自己南征北战数年的神驹“飒露紫”战死,李世民登时惊怒交加,蓦地大喝一声,借“飒露紫”临死前那一扑之力,凌空跃出,厚土剑出鞘,疾扑向半山腰悬崖间的敌方首领。
那人一身黑甲,白玉面具覆于脸上。自交战以来,他隐匿于灌木丛中,不停地挥动五色幡旗指挥着谷中伏兵,乃是敌方中枢关键所在。所谓射人先射马擒敌先擒王,李世民明白,只要擒下了此人,毁掉埋伏在青城谷中的诡异阵法,自己和手下军士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副将丘行恭眼见秦王不顾己身安危在,只身犯险去擒拿敌方首领,心下大惊。
“来得好!”白玉面具的首领嘴角噙着丝冷笑,左手一挥。
“给我拿下。”
但见灌木丛中埋伏已久的黑衣人纵身而出,半空中一柄长剑疾刺而出,荡出凛凛寒光,瞬间笼罩了李世民周身要害。
“擒拿此人,不论死活,都可交差。”那黑衣人暗忖道,金色的剑芒骤然间铺展开去,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裹住了李世民。
李世民天生神力臂力过人,枪法亦是超绝,但他长期以来习惯了马上作战,远距离伏击射杀,此等近身相搏的武学造诣,如何能与这些江湖高手相拼。
十招已过,秦王已落下风,险象环生。
“小心!”
随着丘行恭一声惊呼,右臂刺骨的剧痛传来,混合着雨水的热血再次飞溅在李世民的唇角、脸庞……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最终结局的到来。
丘行恭看得目眦欲裂,长刀一摆,便要纵身去救,只是他与李世民相距甚远,轻身功夫也不及纵身而上,如何能救得下悬崖上岌岌可危的大唐未来明君。
便在此时,李世民只觉得眼前劲光破空,凌厉的杀气激射而来。
然而,这杀气的目标不是自己,却是对面的黑衣人。这道箭光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彻底耀花了了自己的眼睛。只闻得“叮”一声脆响,黑衣人手中的长剑被震得脱手而出,化为一道剑光消逝在密林深处。
此时,
虽箭光已过,然而那一箭之劲余威犹在。
黑衣人虎口破裂鲜血涔涔不绝,显见已受重创。他虽年轻,却实乃刺客中的一流高手,从没有今日这般惨败过。
“谁?”
黑衣人悚然动容。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一箭破掉自己纵横江湖、扬名立万的“奔雷剑法”!
片刻后,青城谷地面发出雷鸣般的震颤。
——玄甲天兵已经出动!
月夜登时星光璀璨。
数十黑甲铁骑如一团翻滚的乌云,从深谷的入口处疾驰而来,宛如数十道黑色闪电,撕裂了长空。
马上众儿郎个个身披黑色铠甲,黑巾覆面,手中长刀横扫,但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转眼掠过人群砍杀了一堆的夏军。
“玄甲天兵!李世民的玄甲兵!”
悬崖上的白玉面具首领暗道不好,他知道玄甲兵乃是李世民的亲卫队,亦是唐军的先头精锐部队,现在玄甲兵已到,只消过得一时三刻,唐军救驾的大队人马就会到来。那时候,自己带来的人马能否全身而退亦未可知。
能否斩杀唐军的关键人物李世民,三分中原,成败在此一举。
唯今之计,便是彻底发动九阴白骨阵的中枢大阵。
虽然这样一来,谷中数千夏军亦将全数陪葬,但一将功成万骨枯,沙场之上只问胜负,不问手段。若能以此小小代价换得唐军主帅性命,想必那夏王窦建德亦不会斥责自己。
他主意已定,断然拔出了祭坛上的血色幡旗,口中咒语绵绵不绝,但见原本一片星光闪耀的夜空变得诡谲异常,竟然有殷红的飞雪纷纷而下。
这红雪猝降,令人措不及防,触之者痛楚难当。满谷的军士齐齐发出惨呼之声,人马混乱夹杂在一起。
突然,虎啸怒吼声绵绵不绝,响彻九天。
伴随着震天的怒吼,一道白光在深谷的悬崖密林间灵活地纵跃着。等到近了,众人才发现那道白光是头体型庞大的白虎。淡淡星空下,那凛凛生威的上古神兽白虎上端坐了一人。他面色凝重斜背了长剑,风中一片紫衣飞扬。
一轮圆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