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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徐长卿忽然有了种错觉。多年来清修的心,已经融化了,吹碎了。
最后的光影消逝,最后一丝神智也抽离了自己的躯体:“小胐!”徐长卿喃喃低唤一声。
天空中,
最亮的那颗启明星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对这句呼唤的多情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上 三千乱红
九天云海,只有重楼黑色披风带起猎猎的风声。杀气凝结的乌云,在身边沉闷地翻腾,有如景天此刻混乱复杂的心情。
“放了我!你这算什么。妈的,你是堂堂魔界之王,不也背地伤人。”景天扯开了嗓门,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打他干什么?你不是要找我比武么?比就比啊,谁怕谁……”他担忧徐长卿的伤势,心下悲愤填膺,自然不肯甘心随重楼离去。眼见对方一声不吭地御风而行,景天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破口大骂。
重楼自然听不懂诸如“生儿子扒灰”之类的市井俚语,但“头上长疮脚底流脓”之类的狠毒诅咒好歹还是分辨得出的。
景天的刻薄咒诅开始升级,转眼已到人神共愤的程度。四周雾霭弥漫,重楼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徐长卿想杀你!”他这句话说得萧疏淡然,冷冰冰没有丝毫温度。
“不可能!白豆腐不会杀我!”
“他已经动了手,你若是继续跟着那帮蜀山弟子厮混,迟早会送掉性命。”
“不关你的事。”景天气血翻腾,怒火轰顶,“你刚才在偷窥?你敢偷窥我们……好,偷窥就偷窥,谁怕谁。你现在知道白豆腐和我的关系了!好啊,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是,我就是和他做了爱做的事情,怎么样!怎么样!”
长风烈烈中,重楼倏然停步,紧扣住景天的手臂,良久不语。他的指尖越掐越紧,景天只觉触指处犹如火烧般剧痛攻心。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大男人就挑明了说。你一直跟踪我,无非是要找到我做魔引吧……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可我不喜欢冷血动物,不喜欢鸟人。所以,你对我再好,就算跟在后面一百年,我也不会和你做那种事情。”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滚烫如烧,却浑然无惧地望着重楼那森冷的眸光。
“为什么不行?只要引导得当,这样的事情对你我都大有裨益,对你更是绝无害处。这点你大可放心,本尊一言九鼎,绝不欺诈于你。”重楼一脸的平静。
景天闻言,怒极而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我不爱你,有怎么可能和你做那种事。”
“魔界中……”
“你们是魔,我们是人,人和魔的不同就是,人是有感情的。”
“怎么才能和不爱的人做/爱?”
“爱上他!”
“那你就爱上我。”重楼指上发力,一字一句地道:“本尊命令你,爱上我。”
“下辈子也别想。”
空中狂风呼啸,冷意浸骨,两人脚下是茂密的森林在随风起伏,仿佛汹涌的碧涛海浪。
“你不愿随我去魔界,却宁可回去让他杀了你?”
“是!就算他要杀我,关你鸟事。看我口型——我愿意!再说一遍——我心甘情愿!”
是的,我愿意!
或许,最初知悉此事的时刻,我有过片刻的震颤、疑虑,然而很快我就能释怀。其实,根本不必去考究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为何要取我性命。因为,我愿意。不必去斟酌再三,没有理由。爱情的对错,不需旁人去同情、怜悯、品评再三。因为,世上之事抵不过三个字。
——我愿意!
我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重楼心中一凛,似有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他逼视着眼前的景天,此时夜穹湛蓝,他们相隔咫尺,因此,重楼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眸中那冲天的血气。
景天的左臂已经被他捏得完全麻痹,牙关咬得咯咯直响。如果再不挣脱的话,只能被重楼拖回魔界,更不能回头去救徐长卿。他横下一条心,化掌为刀,对着自己左臂直斩而下。
“你——”
饶是重楼素来冷漠,见状亦是一惊,他没想到景天宁可自断一臂,也不肯受胁于他。魔尊出手如风一把扣住景天的脉门,诧异地盯着对方,脸上的神色古怪之极。
二人的脚下是起伏摇曳的草浪,黑暗中,重楼的眸光冷森森地泛着杀机,似乎犹豫不决,又似凶狠慑人。他素来嚣狂傲慢,何曾对任何人有过一丝半点示弱,但为了景天,数次屈尊纡贵甘为驱使,却每每折戟沉沙无功而返。
“轰”一声,地动山摇,连绵的山岭在魔尊掌下层层迸裂塌陷,尘土滚滚。
幸得他暴怒之下出手泄愤,景天终于挣脱桎梏,奋起一掌击出:“老子不发威,你当是病猫。”
只听得“轰隆”一声,声浪震天,无数的巨木滚落下来,掩住了前方的去路。飞沙走石中,景天灵巧的身影几个起落,隐匿在无边的夜空中:“我还有事,不和你耗着……你打了白豆腐那一掌,我先记下。他若出了事,我和你拼命。”
“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敢追我的话……娶老婆戴绿帽,生个儿子没屁/眼……”景天刻毒的诅咒声渐渐远去。
重楼僵立当场。
风中响起了窸窣衣袂破空之音。
溪风御风而至,上前恭声道:“魔尊,请让溪风出手,为你——”
“不必!”
“魔尊,景天和徐长卿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长卿设有结界,本尊也不屑窥人隐私。我是看到结界散去,才发现徐长卿意图刺杀景天。”重楼神色从容,语气冷森。
然而,他话音未落,溪风已敏感地察觉到周遭的魔气陡然暴涨。
“原来,魔尊终究还是动怒了。”溪风甚至可以感觉到,重楼丹田内的真气狂乱无章地游走于体内,引发了护身罡气的波动。
“纵算是魔尊,在天人五衰目前,只怕也是岌岌可危,不堪一击。既然如此,为何不借助景天的魔引之身度过大劫,此事对魔尊而言实乃轻而易举,对景天亦并无弊害。阴阳二炁之气,互为引导,琴瑟相和,对恢复元气提升功力大有裨益。”溪风暗忖。
景天正在夺路而逃,他跑得很快,恨不得能肋生双翼,立刻返回徐长卿身边。可是乌云蔽月,月华不至,四周模糊不清,“咚”他不小心被一根枯藤绊着脚,摔得灰头土脸龇牙咧嘴。
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只有一双眼睛,被重楼带走的时候,徐长卿看他的那种眼神,竟是那般的焦灼,带着一股永诀的悲急之色。
他不放心——他现在就想回到受伤的徐长卿身边。可是一股不祥的预感慢慢侵袭了全身,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仿佛未来有什么最可怖的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他心下更是气苦自责,原以为自己经过沙场磨练功力大涨,当可与重楼这样的绝世枭雄一较长短。岂料今日对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与这魔尊一比,犹如萤火皓月,不可比拟。
景天飞纵在夜空,暗暗下定决定,日后定当勤加练习心法,早日修成不世之神功,达到极道武者的境界,这样与徐长卿携手天涯云游天地,便不必再顾及任何人的胁迫。
置身于这无边暗夜中的,又岂止景天一人,萧映寒也身处一片浓黑的境地。他周围是无数的钟乳石,然而一道温润的幽光瞬间照亮洞窟。
“萧先生,有劳久候,魅姬失礼了。不知找我来,有何事相商?”
萧映寒一双黑瞳盯着这烟视媚行、妖娆艳丽的锦衣女子,冷冷道:“我且问你,这虎牢山地洞是怎么回事?九泉村的僵尸,还有袭击秦王的僵尸都是从哪里来的?你瞒着我背地里究竟干了些什么勾当,为何不遵守你我事先的约定承诺。”
“哎呀……”魅姬扭身娇笑一声,掩口叹息,“我哪里有这个胆子啊,在庄主面前,魅姬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没有隐瞒半分真相。再说,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早晚也是一家人。你说,我怎舍得欺瞒于你。”
她欺身上前,悄然贴近萧映寒挽住了对方臂膀。萧映寒一瞥之下,见她薄纱下是雪白的锁骨,上面出人意料地纹了个血色淋漓的骷髅。
“姑娘自重!”萧映寒厌恶地后退一步。
“我向来便是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微笑地提醒着,唇角一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萧映寒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转了个话题:“当日我在伏魔镇地宫内,原本是不同意你的计划,更不愿把搜魂笛出借与你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后来……你也答应我,搜魂笛只收集濒死之人的残魂,绝不能取人性命。你事后岂能出尔反尔,残害苍生。”
“我当然明白。你在地宫迟迟不肯告诉我搜魂心法,就是为了怕我擅自搜魂么?我既然答应你,搜魂笛只用来收集残魂散魄以利他凝成真身,便绝对不会主动取人性命。那些沙场濒死将士反正马上就要死了,收集些许残魂有什么关系。”
“九泉村的屠村血案,真的不是你干的?还有,那日你为何突然出现在这洞窟之中,吹奏搜魂笛,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岂不是被那景天发现。”
“哎呀,”魅姬跺了跺脚,嗔怒道,“我岂是那等残害无辜之人,与他们更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平白无故取他们性命干嘛。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搜集夏军的残魂而已。”
萧映寒神色稍霁,道:“我姑且相信你一次,你最近没事别出现这洛阳附近,蜀山弟子现在唐军大营。若是被他们发现你的行踪,你讨不得好处。”
魅姬吃吃笑道:“你是担心我坏了你和沈泽厮守终生的大事吧。”她媚眼如丝,柔声婉转。
“血色优昙又叫引魂花,它的功效乃是苗疆不传之邪术。自从蜀山变故之后,你无力去闯塔救人,却未雨绸缪地种下引魂花,只待沈泽元神出窍,你就要助他再度为人。不要假惺惺地自欺欺人了,现在,沈泽马上就可以修炼成人型,你可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萧映寒闻言,嘴唇噏动,却没有出声。
“那日山崖一见,是不是聊慰相思之苦?可惜可惜,他人在你眼前,却口不能言身不能拥,这等痛苦,远甚千里相思。萧庄主莫急,只要耐心侯上一段时日,我保你二人重聚人间,从此过着不理世事逍遥散仙的日子。”
萧映寒道:“随你怎么说,总之,记住你的承诺便是。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给我。”
“什么?”
“搜魂笛,难不成你要亲自去搜集残魂么?你每天和蜀山弟子厮混在一起,就不怕被他们发现昔日英明神武的大师兄,背地居然做着龌龊不堪的搜魂勾当。就算你狠得下心来,可你有时间、有精力、有机会么?还有你那个师弟徐长卿,小事糊涂大事可一点也不含糊,他恐怕对你月下会沈泽一事早已生疑。庄主,你小心提防着,千万不可出了意外。”
萧映寒冷哂道:“蜀山之事,你休得出言挑拨。”
“庄主,沈魅代兄长谢过活命再造之恩。就此告辞,不劳远送。”
魅姬已然远去,然而,萧映寒依旧茫然伫立于夜色中。方才那场对峙,竟令他有种精疲力竭地错觉。寒凉的山风袭来,他暗地打了个冷战,才察觉到整个后背汗涔涔浸透了重衣。
萧映寒心中有事,也不辨方向,只在月夜下信步游走。眼见前方有棵古木,干脆盘膝而坐,默运蜀山心法,力图将纷乱繁杂的心绪平复下来。
便在此时,山林中,蓦然一声长啸响起。萧映寒心中一惊,只觉这啸声中饱含愤怒与凄怨,在月下远远传了过来,仿佛要撕开那浓密而厚重的夜幕。当第二声啸声响起,他讶然发现,啸声中隐然含的是蜀山心法,也就是说,发出这声长啸之音的乃是蜀山弟子。想到这里,心下一惊,足下发力往那啸声出奔去。
过得片刻,又是第三声厉啸,这啸声如泣如诉,令人闻之恻然。声声尖唳在耳边激荡,刺得他耳膜发痛心房震荡。
萧映寒转过山道,终是望见这一幕。
景天跌坐于地正自纵声狂笑,神色如癫似狂。他膝上枕了一人,浑身血雨泥泞不堪,身上一件青衫大氅遮住了形貌。
雷雨中,笑声不绝,景天眸中的血色再度弥漫。天际墨云翻涌奔腾,一团团冲着这山头而来。浓重的死亡黑雾以极快的速度在苍穹积聚,饱含戾气、怒意、压抑、暴虐……
狂怒之下的景天怒目环睁死死望定萧映寒,他眸中流露出的那份怨毒,竟是叫萧映寒这等身经百战的高手也不禁震颤。
“是不是你杀了他?”景天英俊的面容已然扭曲,萧映寒顷刻便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笼罩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