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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传说中无比诡异的幽冥之地。
虽然是夜色中,但大街上的建筑和景天在渝州看到的普通建筑并无两样。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多,每个人都神态平静,好像并没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猛出没,更没有什么黑白无常双煞出没。
“喂,猪婆,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我记得你拿了碗汤叫我喝,说是什么离魂汤,然后我就困得睁不开眼睛,身体也飘乎乎地飞了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你从哪里弄来的离魂汤?还有,手上的那块令牌又是什么东西?”
雪见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这个离魂汤和令牌,你就别管了。总之,我们能来这里就成了。”
“那是我赵无延的东西。”一个声音从树后响起。随着阵阵猥琐的笑声,大树后转出了位中年男子,长得尖嘴猴腮獐眉鼠目,一脸地痞流氓的相貌。景天见他挤出一副猥琐笑容,凑到唐雪见目前大献殷勤的样子,心下不禁恶寒。
“小姑娘,怎么,相信本阴差的离魂汤了吧。我说了,有事请找赵无延,你还真的来找我了。看来姑娘对玉树临风的我还是颇有情意的,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你给我听好了,我找你是因为我的朋友死了,需要还阳,所以我才带着他来到这酆都鬼城。你不是爱财么,我们有的是钱给你,但你要我……要我……”
“哼,你要我家主人嫁给你,也不看看你的长相,跟个猴子屁股似的,呸,主人才不会喜欢呢。主人连景天都不喜欢,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又老又丑的男人。”花楹拍拍翅膀,轻盈地飞在空中,迫不及待地替唐雪见代言。
“我丑?我老?小小妖孽,胡说八道。我自从做了阴差之后,便永葆青春不损阳寿。你猜猜看,知道我多少岁么?”
“四十?”景天回答得干脆利落。
“嗤,黄口小儿,不识真君,我今年才二十八,正值大好年华,和唐姑娘乃是天生一对。”赵无延涎着脸凑上前,继续游说道,“唐姑娘真的不打算和我共接连理,考虑考虑吧。”
景天心急如焚,打断了赵无延的对话:“少啰嗦,你既然是阴差,想必有什么方法进入酆都鬼城的阎罗大殿。开价多少,一口价,老子没时间和你废话。”
“不要和我谈价格,多么市侩铜臭之气,我这人一向是菩萨心肠,扶危济困的,你要是真有难处,尽管开口。当然,若有地契房契、古董珠宝之类的就更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百两银子的银票,在长安的任何一家票号都能兑现,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景天将一张银票拍在赵无延手里。
“好好,爽快,我喜欢。”赵无延将两人领进自家贩卖杂货的小店,迫不及待地奉上香茗。
“我虽然生活在酆都鬼城,但这只是阳城,真正的幽冥之地、极乐世界、阎罗大殿,那是在这地下的阴城。”赵无延跺了跺脚下的黄土,解释道,“阴阳有别,我们肉身凡胎要想进入另一个世界,必须要借助一些破界的法器法宝,才能……”
“哪些法宝呢?”
“当然天地之间稀罕少见的宝贝了。破界的“风、火、雷”三大法器,我知道至少两件,火是阴阳扇,雷就是伏魔仵。“赵无延洋洋自得地摇起了手中的乌木折扇。
雪见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惊讶道,不会就是你手中的这个破折扇吧。赵无延一听这话,尴尬万分,连忙申辩道,这个折扇虽然不是阴阳扇不能破界,但也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从集市上买来的,我买东西的那天,雪见姑娘你不是正好在身边么?本来是想将这把折扇转赠给姑娘的,但你执意不要我只好留着自己用了。
花楹闻言,在空中又发出了“咕噜噜”的嗤笑声。
景天不耐烦地道,那你就赶快把阴阳扇、伏魔仵拿出来送我们去阎罗大殿。赵无延惊讶地道,我不过是小小阴差而已,哪里有本事送你们去阎罗大殿。唐雪见一听这话怒了道,你不是才收了我们三百两银子,怎么出尔反尔不守信用。赵无延冷笑道,那三百两银子是信息费,如今这年头信息就是生命,你们好歹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应该知道无形知识财权的重要性……云云。
景天一听这话,才知道这赵无延就是一骗吃骗喝的混蛋而已,根本没有本事送他们去阎罗大殿。他勃然大怒之下,一把掀翻了旁边的茶几香案,又把赵无延铺子里的东西叮叮当当砸了个底朝天,拖着雪见闯了出来。
酆都鬼城内的街道纵横交错,夜色越来越深。
他两人现在就站在一家客栈前,幽暗的灯笼晃荡出昏黄的灯影,客栈的牌匾上“往生客栈”三个字模糊难辨。景天看着这“往生”两个字,无端端生出了几许命运多蹇、前途莫测之感。
客栈的主人名唤麻婆,她见深夜之际这二人彷徨于城内,便将他们迎入客栈安慰道:“你们不妨先歇息一晚,明早我去找找城东的老鬼仙,看他有没有办法帮你们。赵无延是酆都鬼城的凡人,哪里懂什么法术,也就会调弄个离魂汤而已。他不学无术,仗着捡来的一块阴差令牌骗吃骗喝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多人都上过当。”
唐雪见一边上楼梯一边点头:“是啊,可惜我们浪费了三百两银子。”
眼见此行不顺,景天心中烦闷。
熄灯安歇之后,他躺在客栈的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一片混乱。一会儿担心那七日之期已过,徐长卿再无还阳的机会,一会儿又梦见烟水长天间,徐长卿白衣袅袅笑意眷眷,和一位紫衣女子携手而去,对自己的呼唤不理不睬。
三更天已过。
景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只听见门外走廊传来麻婆的招呼声:“紫萱姑娘,这边好走,你的客房在左手第三间。”
“来了!她终于来了!”景天心下一个激灵,猛然翻身坐起,满嘴苦涩,“紫萱!你终于还是寻到他了!”他怔怔坐了小半时辰,心中五味混杂不知是该怨还是该愁。
其实,景天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就在他要求圣姑解开徐长卿封印的时刻,他已经预计到随着徐长卿五行灵识的恢复,苦苦寻觅林业平转世之身的紫萱一定能追踪寻觅而至——事实证明,果然如此。紫萱法术深厚,有她出手相助此行定多了几分成功的机会,但是,若与她联手,自己和徐长卿未来该如何面对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前世恩怨情仇。
他三人关系着实微妙。
在景天现存的前世记忆中,龙阳、林业平和紫萱之间早已是怨戾丛生、至死不休。到了今生,自己与徐长卿两情相悦之际,紫萱却阴魂不散地突然冒出,又介入了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中。
佛家有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预知后事果,今生做者是。
三人的恩怨纠葛,到底源于何时?
回想起自己请求圣姑解开徐长卿封印的时刻,那位冰山般冷漠的女子居然也犹豫不定。是的,她的任务是辅佐历代女娲后人,守护南诏。一旦解开了封印,揭开尘封已久的时光,过往所有铿然复苏,紫萱又会不屈不饶地继续那段永不放弃的恋情。
身为圣姑,她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二十七年所有的一切岂不是付之东流。
然而,只有解开徐长卿的封印,才会恢复他封闭的五行灵识,才能增加他活命的筹码。没人能剥夺别人活命的机会。
不管圣姑以责任之名义,还是自己以爱之名义。尽管,自己比圣姑更为恐惧那个时刻的来临。
案几上的油灯发出枯燥的爆破声,灯芯扭曲着冒出袅袅青烟,房间内渐渐幻化出一道威猛魁伟的鬼影。
“参见太子殿下。”
“是你!凤卓将军!”
第59章 下 阎罗大殿
凤卓一席话,听得景天心下狂喜。
原来凤卓不能投胎转世,索性回归阴曹地府与自己昔日的部属重聚。那些部属多为战死沙场的悍将,有不少人生前杀孽太重以至迟迟不能超生。他们聚集于九泉之下又不服阎罗管束,动辄就三五成群地揭竿而起,闹得十八层地府不得安宁。
现在凤卓归位,这些老将立刻以其马首是瞻,横行九幽之境,插手阴阳两界神鬼之事,行动间大是挑衅幽冥之主的权威。
阎罗烦不胜烦,有心予以压制无奈那些牛鬼蛇神也不是这批悍将的对手,最后还是手下的判官献计献策,将凤卓招安收编为阴曹地府的十殿将军,讨来天帝的正式封赏给凤卓等人,才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
景天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心,心道,这人间也好鬼界也罢,居然也是恃强凌弱、欺善怕恶的主。凤卓曾言,若是有了兴致,不妨点上十万鬼兵,去阎罗殿叨扰叨扰,想不到真已付诸实施。
“太子殿下勿急,我们现在虽在酆都鬼城的阳城,但要去阴城也并不难。”
“将军有何法宝?”
“真正的法宝就在太子身上,莫非太子身怀至宝而不知?”
“他——?”唐雪见一脸的惊诧,指着景天道,“他穷得叮当响,也就那家永安当铺值一点钱,不过里头的古董也普通得很。”
“太子身藏破界三大法宝之一的‘阴阳扇’,莫非不自知?”
“扇?阴阳扇?李淳风送给白豆腐的东西?”景天想了想,忽然忆起了在洛阳南风楼上,李淳风曾将折扇赠与徐长卿,结果被自己醋意大发索为己用。莫非李淳风随身不离的折扇便是破解法宝“阴阳扇”?
“景天,你发达了发达了,这么个宝贝被你捡到了。”
“果然……好大的一棵菠菜!”景天喃喃自语。
眼见凤卓一脸茫然,雪见冲着景天翻了个白眼,以鄙视万分地语气解释道:“他的意思是,有人给徐长卿暗送秋波。”
凤卓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心道:“太子殿下真乃人中龙凤,学识渊博,连暗松秋波也隐喻得如此深奥,我等粗鄙武将果然一时半刻理解不能。”
“这李淳风把这么一棵大菠菜送给了白豆腐,显见并不安好心。哼哼……今后一定要时刻提防此人。”景天心中暗忖。
“太子殿下、唐姑娘,请集中念力,随凤卓启动口诀。”凤卓默念口诀,阴阳折扇虚空一划,但见一片莹然碧透的半月形虚空在景天和唐雪见面前徐徐展开。这片虚空悠悠旋转着,绚光四射,隐约可见内中人影闪动,隐隐憧憧不可辨识。
“太子、唐姑娘,请!”
景天收敛心神,毫不迟疑大步跨入。
走入悬浮空间的景天整个身子变得无比轻盈,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卷动自己往前冲,又似乎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中,随波逐流地被抛上九天,旋即被压入深海。等他感觉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感终于过去,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已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世界。
这是一片幽冥的暗夜,远处是方石碑,上书“奈何桥”三字。绕过石碑,果见有条死气沉沉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河面那座毫不起眼的石桥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
桥头有座破败的摊位,鹤颜鸡皮的枯瘦老妇颤悠悠地捞起了一碗清汤,递给神色木然的往来行人。“那是孟婆,别理她,随我走。”凤卓催促道。
他们一行人自鬼界外围西北而入,转眼已到熔岩地狱。景天眼见那冲天的红色火焰漫卷了整个空间,岩浆挡路并无去路。
“太子放心,这片熔岩名曰熔岩地狱,乃是为了防止游魂逃离十八层地狱而设置。你们跟随我走在中间……就是这里,跳上去有漂板出现。为了防止中火毒,二位不妨先服下赤炎果、搜魂砂。”
景天、唐雪见小心翼翼地尾随凤卓踏上浮桥,果见飘板自动往西飘去,又过了传送法阵之后,前方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赤色大殿。
“此乃火鬼殿,乃是幽冥鬼界的火鬼王统辖之地。”
“黄泉之地不是有阎罗殿么?现在怎么出了个火鬼殿?”唐雪见好奇地问道。
“阎罗殿号称十殿阎罗,乃是黄泉第十殿,前有九殿,各司分工不同,分别统辖不同的鬼魂。这个我以后再解释,唐姑娘小心了……”
景天眼见那火鬼殿内隐隐传来兵刃交鸣之声,似乎有人在激战中。
“咦?这是什么声音?莫非有人在火鬼殿比武不成?”
“大约有人闯殿闹事,太子不必理会,黄泉之地偶有发生,火鬼王自会处理。”
花楹扑打着翅膀甚是好奇,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唐雪见怒道:“花楹,你要是胡乱跑路,我可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吱吱吱吱”花楹闻言,发出了连续的抗议声。
他几人一路行来,转眼便到了最后一殿。
前方黑压压的森然大殿,上面匾额正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