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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稠，要用勺子吃。王阿姨做的酸奶，香气扑鼻，洁白如脂，加上一勺白糖，更是酸甜爽口，比冰淇淋都好吃。奶皮是一种黄白色的干奶饼，就是把牛奶熬干了剩下的饼子，上面油渍点点，满布小孔，咬上一口，奶油溢香，酥柔味美，让我*得不行。酸奶和奶皮，这便是我以后的标准宵夜，号称“奶奶组合”。奶奶虽不甚好听，可也强过二奶。我三口两口的，就把甜美的酸奶和香酥的奶皮吃个精光。王阿姨笑眯眯的，又叮嘱我说，西宁的气温变化很大，别看中午能到30度，天一黑也就10度了。晚上睡觉一定盖被子，不要感冒了。我知道了，我点点头，问王阿姨，我会有高原反应吗？王阿姨笑笑，说，一般不会有的，不过，西宁比青岛干燥得多，一定要多喝水，不然会流鼻血的。我捂着鼻子，小声说，已经流了。
王叔叔没有急着送我去学校，他特意抽出时间，开车带我去游览了青海湖。青海湖在蒙语和藏语里的意思可是蓝色的大海，王叔叔笑着说，你去瞧瞧，是不是和青岛的大海一样。我嘿嘿笑着，心说，青海湖真有那么大吗？车窗外逐渐出现草地和牦牛，远远的，望见了连绵的雪山。路上，我们遇到了一家藏族人，他们步行，拉着装满行李的排车，一路伏地磕着头向前慢慢行进。王叔叔停车休息，和他们聊了一会。他们不太会汉语，只能简单交谈。原来，他们是要去拉萨朝圣，这一路风吹雨打，都要磕头过去，全程需要三年。这是怎样虔诚的信仰啊，我不禁感慨，就算你在拉萨给我摆一个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位子，我这种懒鬼，都不肯磕头去即位。王叔叔送给了他们一些牛奶和火腿，便带我进了路边餐馆，我美美吃了三条湟鱼，一碗尕面片。湟鱼味道极鲜美，就是刺儿多。王叔叔告诉我，这是青海湖的特产，十年才长一斤肉，快灭绝了，马上就封湖禁捕。我喝着鱼汤，开始瞎想，大概是青海省政府知道我韩雪佳要来了，这才急忙搞出个“十年封湖休渔”计划，专门对付我这个大馋猫大饭桶。否则，我使使劲，一年时间肯定就把青海湖给吃个底朝天，灭绝其湟鱼。舔干净盘子，我拍拍滚圆的肚子，重新上路了。随着高原气压降低，我发现，面包袋子都气球一般鼓胀了起来，胖嘟嘟的，样子特可爱。我拆开面包又开始吃，海拔越高，胃口越好，咱就是这么能吃。
慢慢的，天际处闪出一条碧绿的水带。王叔叔摁响了庆祝的喇叭，青海湖到了！当我站在青海湖畔，才真正懂得它的波澜壮阔，无边无垠，远远望去，它的水面竟是凸出来，高过陆地。一层层波涛，卷着浪花，柔柔地拍打着岸边的石头。我闭上眼睛，听着熟悉的水声，不错，大海就是这样的。青海湖西边的鸟岛，略显安静，未见春季时万鸟齐飞的壮观景象。油菜花也早已在盛夏开过，我没能欣赏到那一片灿烂的金黄。王叔叔拨着已经开始发黄的草叶，说，这里的草，绿得很晚，黄得却早，草也比较矮，知道为什么吗？我摇摇头，不知道。王叔叔笑了笑，望着远处一棵杨树，若有所思。虽然只是九月底，这棵杨树的叶子却已掉光了。王叔叔叹了口气，才悠悠的，说，它们离天太近了。说完，便带我回了家。我不明白王叔叔这句话的意思，当晚，大姨父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便又问大姨父。大姨父突然沉默了很久，也是叹气，半天才说，你现在不会懂。我懊恼地挂了电话。青海湖边的草，离太阳那么近，四周又有雪水，怎么会这么矮小这么短暂呢？难道离天太近也是错，它们是被头顶的天压抑得无法生长吗？这多荒谬，我当时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九节 姐殇
第九节 姐殇
休息游玩了三天，我终于来到了学校。老师向同学们介绍我的时候，我扫了一眼教室，我的天，一多半是少数民族的孩子。藏、回、土、蒙古、撤拉、维吾尔等等民族的同学，一起鼓掌欢迎我，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中华民族大家庭。老师介绍完我的情况，便指着一张桌子说，暂时先坐着吧。我仔细一看，和我同桌的是个男的，瞧着是汉族，相貌平平，眼睛小小的，可怜的单眼皮。他瞅了我一眼，冷冷淡淡的，又低头看书了，丝毫没有热烈欢迎我的意思。我不管这家伙，大步流星踏过去，一屁股坐下，劈里啪啦，摆好了书本。鉴于是第一次课，我认认真真的，听了一节课。我斜眼扫了一下我的同桌，发现他在看小说，《平凡的世界》。桌子上摆着一个非常干净的杯子，里面泡着绿色的大叶子，不知道是什么茶。他的本子上写了他的名字，马可。这个名字，让我第一时间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片《百变雄师》里的坏蛋机器人，可可怪。
下课之后，四周的同学，都热情地围住我，问长问短的，以示关怀。唯独这个同桌的可可怪，还是读他的小说，一双小眼睛，带着傲慢，无视我的存在。哼，白脖子屎壳郎；就你有特色，竟然不理我！我正气恼，突然感觉鼻子滴水，坏了，又流鼻血了。我慌忙撕了一点纸，狼狈地堵塞鼻孔。这个时候，我极其敏锐的，听到了可可怪的一声偷笑。难道是在嘲笑我？我当即大怒，马可匹夫，安敢笑我！我怒气冲冲的，拿我的大眼睛瞪他。可可怪自知偷笑被我发觉，又赶紧装模作样看小说。突然，他合上了书，也手忙脚乱的，拿纸堵鼻子。我大笑，他也流鼻血了。难道他也是外地来的，也不适应这里干燥的气候？怪不得他自己一张桌子呢。我正琢磨着，可可怪便喝了口茶，与身旁的同学谈笑了几句，声音不大。我虽听不懂，但也能听出来，他似乎说青海话。原来是青海本地人，我嚼着花生米想。我和这个不识趣的可可怪，谁也没理谁，相对无言，就这么过了一天。
从第二天开始，我便日趋放肆，开始上课吃东西。我的口袋里装满了零食，瓜子糖块花生米牛肉干，浑身的口袋鼓鼓囊囊，活像个小卡车。一到上课我就吃个不停，尤其是吃果冻的时候，更是吸得吱吱响。结果，当天，我就获得了一个外号，中国的胃，在班里流传。后来，我知道了，这外号竟是不声不响的可可怪给我取的。趁可可怪去厕所的时候，我瞪着他的背影，狠狠竖起中指，暗骂，有大哥有二弟，你算老几！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狗浇尿油饼，青海的特色小吃，开始狼吞虎咽，又随手捏起可可怪的一张草稿纸，上面乱七八糟做了些数学题。字倒是写得蛮清秀，比人帅气多了。稿纸角上的几行字，我瞧着眼熟。谓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谓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孤影？我不负神兮神何锁我寂寞秋？似乎是胡笳十八拍，但被改动了几个字，更顺口了。我特不屑地想，看样子，这小子还是个情圣呢。我边吃边看，一不小心噎着了，哦哦打嗝不止。我带的水早喝光了，便盯上了可可怪漂亮的大绿叶茶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也不客气，一伸手，拿过他的杯子，往我的水杯里倒了一些水。我咕嘟喝了一口茶水，正要吞下，突觉舌头被针扎一般发麻。不好，有埋伏！我一口又把茶水喷在地上，奶奶个大狗熊，怎么这么苦！我被苦丁茶苦得直摆头，满口麻木，舌头都找不到了。可可怪回来，扫了一眼自己的水杯，似乎明白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坏笑，便若无其事的，趴在桌子上睡了。这个家伙，每次上课，不是看小说就是睡大觉，有些懒散。我吐了半天唾沫，好歹把嘴里的苦味吐掉了。也别说，让苦丁茶这么一呛，我不打嗝了。真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爱喝苦丁茶，岂有此理！
9月24日，我参加了来到青海的第一次全校统考。六天之后，成绩公布，韩雪佳高中状元，位列班级第一，年级第九，两项数据，均创个人历史最佳。我抱着成绩单傻笑了老半天，心里开始瞎想，大姨父，您怎么不送我去火星，我肯定全球第一，考进哈佛大学！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我这个第一名是有水分的。班里的学生，少数民族占了一大半。他们大多不会说汉语，学习也不用功，反正有优惠政策。只要考我一半的分数，他们就能去重点大学，还免学费，发补贴。平日里，几个藏族同学，哪怕再热的天，也总是穿着大皮袄，挎着藏刀，躺在路边晒太阳。
我刚收起成绩单，可可怪就来了。前几天，他一直没上课，不知道什么原因。可可怪领到自己的成绩单，随手翻看一眼，便放到了一边，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瞧了一眼这个第四名的成绩单，嘿嘿，总分比我少47分。平时那么傲慢，考试还不如我，咱优势巨大。一股骄狂的情绪，强烈地刺激着我，让我忍不住想撩拨这个家伙，也是想逗他开口说话。我手持成绩单，凑到可可怪耳畔，故意将它抖得簌簌直响，向他炫耀，又特挑衅的，用南昌话自言自语，讥讽他，嫩啷这么鹅嘛！嫩西杂森头吧？（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是个傻瓜吧？）果然，可可怪只是茫然地看着我，小眼睛里满是疑惑，很明显，他听不懂。你瞧，学一门方言骂人多好。我大喜，又叽哩哇啦挖苦他。虽然不懂，但可可怪应该能从我的语气和神情，感觉到我是在嘲笑他。他脸上不悦，扫过我的眼神带了冰。我不怕他，嫩这狼抗啊？！（不得了了是吧？！）这话意含挑衅，通常是南昌人打架前的狠话。可可怪似乎被我唬住了，他愣了一会，突然笑了笑，又喝他的苦丁茶。我还是气鼓鼓瞪着他，竟然到现在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可可怪不再理我，只趴在桌子上发愣，好像有什么心事，很忧郁的样子。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葡萄干，吃了一会，便找出了白静送我的三阶魔方。我韩雪佳都考了第一了，就不信还摆弄不了一个小小的魔方。事实证明，我还真摆弄不了，我忙活了一上午，又告失败。可可怪趴在那儿，很不屑地笑。我一赌气就把魔方扔给他，有本事你弄。可可怪一声不吭接过去，又掰又扭的，开始尝试。我看了足足五分钟，也没见他有什么进展，毛驴笑人耳朵长！我懒得再看，去上了趟厕所，又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包花生米。我哼着小曲，回来一看，可可怪又睡了，魔方摆在一边，已经全部排好。我略一惊讶，继而恼火，我讨厌比我聪明的人。
我收起魔方，想了想，又偷出他的成绩单，仔细研究，这才吃惊地发现，他每科都近乎满分，只是，最后一科没有考。直到自习课也结束了，这个睡鬼才大梦初醒，懒洋洋爬起来。他睡眼惺忪的，摸索到了水杯，连喝七口苦丁茶，这才睁开眼。我盯着他瞅了半天，发现他的小眼睛不一样大，一大一小。我啧啧称奇，乖乖，巧夺天工，怎么长的。可可怪发觉我在瞅他，便扭头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笑了笑，他也对我笑了笑。不说话就不说话呗，这样也挺好。说实话，他不帅，人也冷淡，偶尔一笑却挺温暖。就像他的小眼睛，轻描淡写，平静深邃，但闪动起来却是灵气十足。
我们对视了这一眼，就出事了。当天晚上，我就病了，暴发火眼，听着怪吓人的，其实就是红眼病。第二天早上，我的大眼睛就极不舒服，感觉发烫、怕光、疼痛，眼珠子通红通红的。我到学校一看，可可怪正在写请假条，尊敬的老师，因患红眼病……他一抬头，小眼珠子比我还红。我怒了，竟敢传染我！不过，仔细想想，前天我的眼睛就有点疼了，更可能的是，我传染了他。我向可可怪要了请假条，照抄了一遍。可可怪对我笑了笑，友善多了，嘴唇一动，好像要说什么。我激动坏了，难得，他要说话了。谁知，他又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没说出来，继续做他的闷葫芦。我不禁恼火，真是个奇怪的人。老师来了之后，我们交上请假条，老师不信，来，抬头让我瞧瞧！我们一起抬头，两大一小一更小，四只血红的眼睛瞪向老师，老师吓得急退三步，以书掩面，吼道，快回家去！这天下午，王阿姨带我去买了三瓶眼药水。我回到家一口气滴上了半瓶，心说，谁让咱眼睛大呢。要是马可，眼睛那么小，肯定滴得少，一瓶能顶两瓶用。
晚上，我收到了老K寄来的一张成绩单。不久前的一次考试，老K这个考场恶魔，轻轻松松的，拿了全校第一，全市第三十七，狠狠灿烂了一把。我记得，当我看到他的成绩单时，我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千个太阳，特刺眼，弄得我眼睛更疼了。老K春风得意，也不忘挖苦我。这只大灰狼，披上羊皮，说，不好意思，又考得比你好，而且，还好这么多……真真气死我也！我两排洁白的小牙齿，磨得咯咯响，我真恨不能跑回青岛，一口咬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