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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茶,这泡制方法,这清香,都曾是她熟悉无比的,师兄最爱的口味。只是,从今以后,会有另外一个女人为他烹茶煮酒。
只是此情此景,她喝这茶,未免有些讽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还是湘云郡主开了口,“听闻叶侍郎有一妹妹,有沉鱼落雁之美,治国安邦之才,不知现在何处?”
叶落抬起眼来,美目中,波光点点,“不知郡主从何处听来这一荒谬说法,舍妹自小顽皮,一直游历江湖。顶多算得上清秀可人,何来沉鱼落雁这一说,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什么治国安邦之才。”
“呵呵,叶侍郎谦虚了。那么令妹现在何处?”
“一直在江湖中飘泊,居无定所。”
湘云郡主笑得温婉,“令妹想来也十八了吧,不知是否已经许了人?”
叶落同样,笑得大方,“舍妹已经成亲生子,随夫婿远游海外,我都已经许久未见了。难道郡主曾经见过她,那正好帮我带句话,让她有空多回家看看,爷爷年迈,已经念着她很久了。”
湘云郡主摇摇头,“湘云对令妹风采向往已久,可惜无缘得见,实在是生平憾事。”
叶落浅浅笑着,“总有机会能见到的。”
湘云郡主替她把茶满上,又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不知道叶侍郎知不知道令妹曾经与王爷有过交往?”
“哪个王爷?”
湘云郡主脸上有了薄薄红晕,“就是一字并肩王。”
“哦!那倒没听她提过,想来是两人曾有数面之缘,泛泛之交,所以她没有特别提起吧。”
听了这话,湘云郡主笑了开来,这一次,是真正明媚如春花,“那想来也是。”
“不知郡主是从何得知舍妹见过王爷?我也是好久没见着她了,正打听她的消息呢。”
湘云郡主掩唇而笑,“幸亏令妹已经成亲了,不然,不知道还要让多少男人心驰神往呢。王爷身边的亲卫无涯,想必叶侍郎应该听过吧,平时为人极其少言少语,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即便是面对王爷和我也是如此。但是有一次在王府,我身边婢女在那儿说我新穿的衣服很漂亮,他从旁边经过,站立很久后,说了一句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叶落微微侧头,“猜不出来。”
“他说,再美可美得过落落小姐,再聪明可及落落小姐于万一?”
叶落张了张嘴,笑得艰难。
宁湘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说,“我那婢子就问他,落落小姐是谁,怎么能跟郡主相提并论。他说,对,落落小姐怎么能跟郡主相提并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说的落落小姐,便是令妹叶落。”
“哦,那等叶知到花间国之后,定然要问问他是否知道舍妹的下落。”
或许是解开了心中的某个结,接下来的时光,宁湘云明显的放松了许多,又说又笑。
晚上,叶落睁着眼睛躺了许久,外面的狂风暴雨已经停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忽然,她的耳朵动了动,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仔细倾听了许久,她反手抓起衣服便往门外跃去。刚打开门,便被叶星扬一把抱在怀里,“公子,你没事吧?”
空气里,有水和泥土的气息,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叶落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快去看太子。”
叶星扬一把拉起她,“一起去。”
他刚刚一察觉不对劲就跑到这儿来了,此时此刻,更不可能将小姐一个人丢下。什么太子殿下,哪及得小姐重要。
叶落推开他,厉声道,“叶星扬,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叶星扬嘴唇抿得紧紧的,却仍是固执的拉着她。
知晓他的脾气,叶落放柔了声音,“你先去守着殿下,我看看,立刻就来。叶三和叶九跟着我,若是有什么事,会立刻放信号,你就在客栈中,来得及赶过来的。”
他这才放了手,转身走了。
湘云郡主住的是一个单独的院落,此时火光冲天,叶落招了招手,一个黑影飘了出来,“叶三,怎么样?”
叶三摇摇头,“这场火特别奇怪,白天还下了雨的,但是那火几乎是顷刻间便燃起来,而且火势极快。我和叶九坐在这边房顶上,才刚刚看到火光,还没有来得及叫你,火势就燃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叶落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叶三,你立刻联系最近的叶家的势力,循着信号来帮我;叫叶九立刻赶回崇兴王朝,找救兵来救太子。”
“那公子你?”
“快走,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叶三跪下来,朝她叩了一个头,“公子,您若有什么不测,叶三叶九也绝不独活。”转过身,运足全身功力飞奔而去。
此时,君泓也刚刚从床上起来,正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落冲进屋去,一把抓起他,“太子,韦崎,我们一起赶快离开。叶星扬,你回拓马寺去找温定搬救兵来救太子,如果他敢不听,就地处决,夺了他兵权。”
君泓问道,“怎么回事?”
叶落满头是汗,“来不及解释了,殿下,你可有随身信物?”
君泓看了看她,扯下凤汶佩,递给她。
叶落丢给叶星扬,“走,我们会沿着朝往翼国的方向,迂回归国。”
叶星扬咬了咬牙,转身就走,眼里,是他极力忍住的泪。
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相信小姐,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出现了。
叶落拉紧了君泓,“我们也走。”君泓一句话也没有问,随着她朝黑暗里奔去。
叶落的心跳得厉害,她怎么能忘了,她面对的对手,是那个人啊!
她死死的咬住唇,如果君泓真的有什么事,她到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她,君泓怎么可能会调整行程,与湘云郡主入住同一家驿站?
这一计,一石二鸟,好狠!
逃亡开始
叶落的反应已经够快,但是显然,还是没有快过对方的安排。
他们才刚跃出驿站,就已经有人合围了上来,叶落一手拉紧了君泓,一手抽出了一直缠在腰间的软剑,挽起朵朵剑花,在黑夜里,杀气逼人。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存着半点怜悯之心的杀人,也是第一次,面对鲜血的时候,如此平和的心境。
她知道,如果闯不过今夜这一关,她或许还能在师兄残存的一丝温情里留下性命,君泓,却是生死难测。
君泓若出了事,她们叶氏一族都难逃干系,而她,永远也无法逃脱良心的谴责。
“韦崎,你护住太子后侧,记住,半步不能离。”叶落挡在君泓身前,大声喊道。
“是!”这时的韦崎,也顾不得先前的成见和此刻的诧异了,他脚步一转,站在了太子身后。
此次君泓出行,还有上百名禁军随行,但是此刻看来,根本挡不住。
叶落微微眯了眯眼,对方哪里是普通的高手,如果她没猜错,这都是飞絮军的前锋部队。
师兄,居然派出了一支军队来对付她们,还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韦崎,让禁军留下断后,我们带太子先走。”
韦崎刚刚挡住一剑,回头朝她吼道,“不,我留下断后,你带殿下先走。”如今的形势,必须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他刚刚恍眼一瞥,叶知带着一个人都还能跑得比他快,显然功力高出他许多。他留下,必定能最大限度的拖住对方。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本宫绝不先走。”
“叶知!”韦崎又叫了一句,看向叶落的目光,带着哀求和期待。
叶落心中大恸,“好!”
韦崎微微笑开了,“叶侍郎,我家殿下,交给你了。”话里,含着绝决之意。
叶落深深的看他一眼,“我会让他死在我之后。”
君泓叫住韦崎,“不,要走一起走,不管今日是谁来,难道还真的敢把本宫怎么样?”
叶落拉紧了他的手,“殿下,快走!”
“本宫不走。”
“君泓,你他娘的再不走,死在这里谁知道?”叶落狠狠的骂了一句,“你想让我们都陪你一起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就留在这里。”
君泓咬紧了牙,最终还是跟上了叶落的脚步。
韦崎将一把长剑舞得虎虎生风,挡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双方都有人倒下,只是惨烈的厮杀,仍然继续。
一方,是骁勇善战的军队,早已经习惯了鲜血和死亡;
一方,是背水一战,抱着必死之心。
一时之间,两方僵持不下,而叶落和君泓,已经跑出去很远。
一整夜,两人都闷不吭声的赶路,终于在天色渐明之时,赶到了花间国边境的一个密林。筋疲力尽的两人,在密林中喝了点水,稍作休息。
“现在,可以告诉本宫发生什么事了吧?”一直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某太子,喘着气问道。
叶落一屁股坐在草堆上,看都没看他一眼,“尊贵的太子殿下,先把你那个‘本宫’去掉,从现在起,没有‘本宫’了。”
“好,本,哦,我以后不说了。你现在告诉本……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落闭上了眼睛,“驿站中起了大火,郡主所在的院落无一人逃出。”
“那干本宫什么事?”
“……”
君泓放低了声音,“那干我什么事?”
叶落的嘴角,有隐隐的笑意,“有两个可能,一是的确不干你的事,只是夜起大火,郡主和太子一同烧死在这场大火里;二是干你的事,崇兴王朝心怀叵测,存心破坏翼国与花间国的联姻,因此对郡主动了手。天亮之后,不管是花间国抓住了你,还是翼国抓住了你,都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将你拘在手中,直到事实查清。这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只是一桩无头绪的公案,或许永无出头之日,你在这过程中,不是死于非命,便是被剥夺了太子之位,然后,沦为泯然众生,再无人记得你。”
君泓站起身来,“怎么可能是本宫动的手?本宫至于那么笨去做那么明显的事吗?这绝对是栽赃嫁祸,如此明显的事实,怎么会没有人看得出来。”
叶落沉默不语,君泓吼道,“我知道了,是我是我,不是本宫,行了吧?”
叶落这才道,“那你说,会是谁做的呢?翼国和花间国联姻不成,会是谁得利?”
君泓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说风飞絮为什么不肯娶那个湘云郡主?他不是本来就是想拉拢翼国么,为什么事到半途他又出了这一招,岂不是前功尽弃!”他不是笨蛋,看这一夜的形势,再加上刚刚叶知的话,很容易就猜出了是谁设下的这个局。
叶落缓缓睁开了眼,看天上,晨光微露,“所以说,这才是最高明的设计。旁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是他做的,因为表面上看来,他一点也没得到好处。聪明人都不会做这么笨的事,更何况惊才绝艳的风飞絮。”
“他这样做,是为了挑起翼国和我朝的矛盾?”
“是啊,不管是不是你做的,翼国都会把这笔帐记在你的头上。”
君泓黑了脸,“就是为了这一个原因,需要花费这么大的功夫?”
“这是最行而有效的,不是吗?”
君泓恨恨的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树叶纷纷落下,“好一个风飞絮,居然能算得如此精确,能算到我们的行程,天气,并且还要同时入住同一家驿站。”
“是啊,算得真准。”他算准的,不是你,而是我啊!他明知道,我一定会想看看他将要娶的女子,所以会调整行程。
师兄,你算得好,算得真好!
她捂住胸口,近乎窒息的疼痛。他可知道,这样的算计,让她情何以堪?
“叶知,你居然会功夫的?”好半天才想起这个问题,君泓转过头问她。
叶落不置可否的一笑,“比你好上一点点。”
太子殿下的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了,“又不是江湖中人,要那么好功夫做什么,哼!”显然十分之不满。
“现在不是江湖中人,以后会是啊。”
“以后会是?什么意思?”
叶落拔了一株草在草里嚼着,“朝廷有什么好玩的,就为了些功名利禄在那狭小的一方世界里斗来斗去,哪比得上江湖精彩!等我以后得了空,就去做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何等潇洒自在。”
“哈哈哈!”君泓朗声笑了,“叶知,你也就这点出息。朝廷虽小,方寸之地却可以决天下大势,你口中狭小的世界,关系着万千百姓。朝廷中人争功名利禄,却也操心一国之事,江湖之人快意恩仇,再是潇洒自在,也不过为了些个人享乐。朝廷若不济事,重则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轻则恶霸横行,民不聊生,这种情况下,又如何能潇洒自在的快意思仇。”
叶落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稚气未脱的太子。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