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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牙齿一露,继续火上浇油:“承蒙夸奖,下官还要告诉将军一事。其实燕王并没有绕过函谷关的打算,假如将军不肯出战,他就会冒死强攻函谷,所以燕王最怕的就是将军不应战。为防万一,下官早在入城之前,便安排人手潜入函谷关后的唯一谷…道,截住了贵军与朝廷的往来信件,以防贵国朝中探得消息,坏了我们孤立将军的计策。”
“胡说!我们昨晚刚收到朝中密信,斥候多次巡视函谷通道,你凭什么说截断了我们信件?”陈显身旁一名副将按捺不住,愤怒地大声询问。
我目光微闪:“昨日你们赢过九名燕骑军,就以为燕骑军的能力不过如此么?若是能被人轻易寻到踪迹,燕九又怎么能在你们眼皮底下逃脱?你们收到的密信,恐怕早已被做过手脚了,所以诸位更不要指望蓝田大营会来增兵救援!”
那位副将连带周围守军面色惊讶地看着我,不过这情形没有维持多久,便听得靠近中军行辕的半山上一阵喧闹混乱,还夹杂着几声凄惨的喊叫。陈显眸子里透出一抹血光,从刚才开始,他遒劲有力的指节一直揪住我胸口没有放开过,听了我的话也没有太大反应,倒让我拿不准他心思如何了。此时察觉下面喧嚣,他恶狠狠吼道:“下面怎么回事?”
有嘶哑的声音远远传来:“魏军燕骑士偷袭我中军行辕!”
许多护卫军士一刹那全都瞳孔紧缩,他们的主力已经全在下面战场应战,护卫中军的人马不逾百人,而魏军已经杀到脚下,连救援都不及!
陈显却冷笑着吐一口唾沫:“等的就是他们!传令拱卫中军!”
掌鼓军士立刻擂响了面前的牛皮大鼓,伴随着沉闷而节奏的鼓声,从山上隐蔽处站出了无数手执斫刀的步卒。我面向战场,看不见身后闯入的魏军,只听见事先埋伏的赵军呼啸着冲下,很快与魏军混战在一起。
陈显伸出手在我脸上重重拍了两下:“美人特使,你果然还是有些用处!到底把魏军精锐给我引来了。本将军此刻琢磨,是要你陪着他们一起死呢,还是留着你继续消遣?”他的语气十分狠,好像恨不得将我拆了似的,看来方才的话还是对他有些影响。
我抬头微笑道:“下官既不想死,也不想被消遣。将军利用下官做诱饵,正是舍本求末,就算将燕骑士全部歼灭,又能挽救得了战场颓势么?将军若能放过下官,作为交换,倘若你落入魏军手中,下官也会放将军一马。”
陈显看我一阵,忽而仰头大笑:“特使这舌头比尖刀还锋利,可是偏刺得人痛快!江原,如此有趣的人世上少有,难怪你依依不舍地追到这里,本将军都越来越舍不得杀了。”
我吃了一惊,看见陈显目光挑衅地转向我身后,接着一个清朗冷静的声音飘过来:“陈将军差矣,特使虽人才难得,怎比得上将军的分量!本王此来只为将军。”
陈显哈哈大笑:“本将军是魅力无边,却只招女人,燕王的青眼本将军消受不起啊!倒是你这位特使值得燕王亲自跑一趟。本来么!我说派出的人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不但换了层皮,还跑到本将军地盘上来了!如此冒险,不为这美人特使又为哪个?”
下面半山上还在激烈交战,跟着江原闯过包围的燕骑士仅有四五人,而留在陈显身边的亲卫也不过十几人,他二人说话之间,两边护卫互相试探了几十招未分上下,只得各自停手,重新虎视对方。
再站定时,江原没能越过陈显护卫,却已经移到了我的侧前方。他早已不是阵前的明光铠甲装束,而是与燕骑士一般全身黑衣,腰间挂着长剑和箭囊。外人乍一看去,倒真没法搞清他的身份。
我直盯着他,一军统帅,居然跑到敌军的大后方,不要命了么?
江原幽深的双眸在我身上一扫,不在乎地笑道:“陈将军想找我,我也想找陈将军,如此说来,本王与将军真是心意相通了。凌主簿回不回去倒在其次,本王只盼将军赏面去我军中呆些日子。”
陈显又爆发出一阵大笑:“燕王居然为了本将军连自家特使都不要了,真是罪过!不过燕王留下来不也是一样么?”他笑过之后,忽然伸指挑起我的下巴,耳语道:“凌特使真是可怜可叹,既然燕王并不急着你回去,咱们就先把帐算一算如何?”
我见他眼中血光更甚,心头一跳,还未来得及说话,陈显手腕倏然一沉。
忽听江原高叫一声:“慢!”一枚袖箭贴着陈显耳侧飞过,江原纵身欺到一丈之内,却又硬生生定住。
我只觉得臂弯里一阵麻痒,接着剧痛传来,衣袖里好像有什么在蠕蠕流动,不多时温热的液体便流满了手心,滴滴答答落在冷硬的岩石上。
陈显晃晃横在我脖子上的斫刀,讥笑道:“燕王怎么沉不住气了?是不是觉得心里很疼?”
江原面色冰冷,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我手臂瞥,瞥到一半又收回视线,冷冷对陈显道:“陈将军当着本王的面伤我下属,还要指望本王无动于衷么?”
他话音刚落,响起一阵透着寒意的笑声:“本官还是第一次知道,燕王殿下也有这样在乎别人生死的时候!”
四周又冲出二十多名护卫,齐齐拉满了弓对准江原和那几名燕骑士。伏念满眼怨毒,脚下的步子异常迅速,他将手中的胡刀抵在江原背后,用有些发颤却无比冷酷的声音道:“江原,你终于还是落到我手里!当年你将我逼得痛不欲生之时,可想到过会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居,居然就一万了~~默… …++
注:兜鍪(móu):作战时戴的头盔。
一般一直护到脖子,有的下面连有皮的或者金属片缀成的护颈,跟底下的盔甲接在一起,保护作战时不被轻易砍头= =+(这句是我自己的解释,不是官方答案,权当本文设定)
大家久等了,致歉~~~
这次内容太连贯,太多,我实在没法分开,狠狠心从这里割开吧~~
这章几乎全是战场描写,我力求真实清楚,即使是描写敌军也是客观呈现,战场就是酱紫,有时候同情心都不该往哪使,对任何一方的同情都是对另一方的残忍。
唉~一般战争描写往往流于枯燥,也不知道你们爱不爱看……但素写战争一直是我的向往,而且整个战场交战形势是很清楚的,希望大家不会看了头大= =++++尽量想把文笔洗简练的人小心爬走
第五十二章 旧怨新仇
江原一直背对伏念,听到他的声音后,表情变得异常轻蔑:“本王总算知道是谁躲在赵军背后捣鬼了。庄斐云,你这条狗还没死么?”
伏念脸色变了变,接着阴沉道:“燕王这只滑手的狐狸不死,在下怎么舍得先死?”
江原鄙夷地冷笑:“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八年前勾结胡羯侵入幽燕,落个里通外国的罪名逃亡出国。现在非但不知悔改,更是改头换面成了戎狄的走狗,我华夏中原的脸可都被你丢尽了!”
伏念狠狠道:“江原,你不用摆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要想除掉你,我不靠外族还能靠谁!你是皇子,我难道还指望魏国皇帝给我主持公道不成?别说投靠戎狄,只要能手刃你为兰溪报仇,便是下地狱又何妨!”他不再刻意假装戎狄人,开口已换成异常流利的官话。
江原眼神里透着厌恶,似乎一点都不想提起梁兰溪这个话题,但他还是冷冷开了口:“你引胡人入关,犯下通敌大罪,若不是为了替你担下所有罪责,她怎么会死?庄斐云,你要是条汉子,就该投案认罪,用自己的命去救她!可事到临头你却溜之大吉,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你顶罪。如此懦夫,有什么资格找本王报仇?”
“你以为我不想救她?你以为我没有劝她跟我走?”伏念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要不是怕你害她家人,她早就已经跟我远走高飞!”
江原冷冰冰道:“梁兰溪虽然不守妇道,却还懂得顾全家人,本王虽然恨她,却竭尽所能成全了她。你为一己私欲要她协助你通敌,失败后只想带她出逃,全然不顾她因此所担的风险。兰溪爱上你,真是她有眼无珠!”
“你懂什么!从来冷血的人不配懂得我与兰溪的感情!”似乎被这些话刺激,伏念面孔突然涨得发红,原本环绕在身体周围那死一般压抑的阴冷气息消散不见。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个刚刚痛失爱人的庄斐云。悲恸欲狂,却还有着正常人的气息。
山下激烈打斗的声响没有丝毫减弱,行辕周围的士兵护卫却都停止了动作,他们手持兵器,怔愣地盯着中间这两个仇恨不共戴天的人,都为这戏剧化的一幕不知所措。北赵的士兵们神情更是充满疑惑,显然都想不通为何戎狄的军师眨眼竟成了与魏国燕王有旧仇的人,而这仇恨的根源似乎还是一个女人。
我看着伏念如此反应,回想起他最初给我的印象,也不由觉得震动。为了亲手杀死江原,不惜隐姓埋名八年,取得戎狄信任,再获得北赵重用,训练函谷关骑兵,不动声色地为陈显出谋划策,终于在今日把刀尖抵上江原后背。隐忍如斯,筹划如斯,这人的心里该是怀着怎样的刻骨仇恨,才由一个执着于爱情的庄斐云,变为今日这从里到外都透着寒冷死寂的伏念?
陈显的反应也颇让人玩味,他起初微微露出惊诧怀疑的表情,但不久便阴沉下来,冷笑着把斫刀抱在胸前,选择了审慎观望。
幸好,我之前的挑拨歪打正着,终于派上了用场。陈显虽不上当,但以他那一向自负的性格,必定早对伏念抗命不满,现在突然得知伏念不止隐瞒了身份,还将他利用个彻底,就算不大起疑心,也要怒意难平了。
我深吸一口气,暗自向一侧倾斜身体,借助绳索的力量紧紧勒住伤口,企盼这样可以止住不断涌出的血流。半边衣袖早染得血红,湿乎乎贴在身上,淅淅沥沥的血珠顺着指尖滚下,我开始觉得有些轻微眩晕。可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事,我必须随时注意陈显的变化,在适当的时候与他周旋,免得江原拖延时间的心思被识破。
这么想着,我尽力高抬起头,让山间吹来寒风迎面打在脸上,渐渐地,脑中又恢复了清明。就听见江原在冷笑:“本王是不懂。有的人饱读诗书,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却违背伦常勾引别人妻子。末了害得情人惨死,还要理直气壮找他丈夫寻仇,真不知拜了哪个圣贤为师。今日不提报仇还罢了,说起来,你庄斐云害得我家麟儿没了娘亲,本王倒该找你报仇呢!”
从刚才开始,话题一直在梁兰溪身上打转,庄斐云精神越发激荡,眼睛已是血红:“我与兰溪盟誓在先,并且早已上门提亲,但你还是强娶了她,只为了她家的势力!”他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江原,你们那些肮脏手段以为瞒得过人么?你那做皇帝的爹稳住了位子,早就想过河拆桥,所以不住利用我与兰溪的事大做文章,让她燕王妃的地位岌岌可危。你却在那个时候远走幽冀,把她一个人丢在洛阳,分明是故意要陷她死地!”
江原嘴角一丝冰冷:“所以,你们就先下手为强,索性让我回不来?”
“可惜功败垂成,还是让你这狐狸溜了回来!”庄斐云狠狠切齿,“好在上天有眼,终究令你落在我手里。这一次,我要好好地让燕王殿下享受生不如死的滋味,好好地看着你去死!”他说话的同时双手握住胡刀的刀柄,几乎是使出全身力量向前刺去。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没有人来得及抢去营救,几名燕骑士发出怒吼,不顾弓箭环伺,手中斫刀疾砍向挡住去路的护卫们,却苦于人数太少难以速决。眼看着刀尖已刺穿江原的衣服,燕骑士们更是吼声如雷,拼了命般扑向赵军。
“燕骑住手!”一声喝叱甫起,众人讶然之余,江原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抬腕,一枚袖箭凌空射出。他身上明明中刀,却没有丝毫血迹,青光闪闪的龙鳞剑反而穏稳指在了庄斐云面前。
江原带着一丝讥讽看庄斐云变成铁青的脸:“真是可惜,梁兰溪爱上的不但是个懦夫,还是个庸才。”
庄斐云沉冷地盯着江原,似乎连手中指向江原的胡刀都没有这眼神锋利,他缓缓吐字,每一个字都蕴含了无数恨意:“江原,你以为耍这一点手段便能赢了么?任你阴险狡猾,还是忍不住离开帅帐自投罗网,你为了什么,又怕什么,经过